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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空中道:“蓝家的,用裂冰吹清音玄曲,再找个医术好的帮忙,可解晓星尘体内阴毒——我去水行渊中走一遭。”

    她腾云驾雾,神乎其神,一人胜过千军万马,实在百年难得一见,跃入寒潭后,众人才啧啧称奇。

    蓝曦臣与诸葛平过去救治晓星尘,诸葛平沉默许久,道:“道长,你方才可有留意那位公子?她会不会是——”

    薛洋打断他道:“会什么会?是什么是?好好治病便是,少乱猜。”

    诸葛平看了看昏迷中的胡古月,忍不住继续对晓星尘道:“她能只身神鬼不知地出入竹林,又能腾云驾雾,她说她姓——”

    薛洋又打断他道:“你猜人也要靠点谱,没人通风报信,那位神仙怎么会来,肯定是你们和今日害我一样害过太多人,都搞不清楚惹了谁来。”

    诸葛平被他胡搅蛮缠得说不下去,心想:薛洋在心虚什么?

    他不给薛洋再插嘴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晓星尘:“这男装女子会不会是你师尊?”

    说完心狂跳起来。

    晓星尘笑道:“怎么会呢?我师尊外貌特征十分明显,如果是她,你先形容的定是那特点。何况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抱山的位置,她又如何能得知我有难而赶来呢。”

    薛洋立刻拍马屁道:“道长说得妙啊。”

    晓星尘拿薛洋没辙,问道:“方才阿洋这样一闹,死了多少人?”

    蓝曦臣叹口气,将那短命跌落君子道的男修说了出来。

    聂怀桑此时已换回男装,也走过来查看薛晓二人伤势,闻言狠狠剜了薛洋一道,对十分难受的晓星尘温言道:“没有阴虎符,那人不会死。可没有胡氏下毒逼死你们在前,薛洋不会鱼死网破祭出阴虎符。这条人命,我也不知道该算在谁身上。”说一句便瞪一眼对他连连抱拳的薛洋。

    薛洋不住安抚哄骗晓星尘,聂怀桑也再三保证厚待男修家眷,晓星尘才肯张口与薛洋轻声说着话。诸葛平手法老练,浑身是血的两人,遍体伤口被迅速地清理与照料。桑澄二人走远,江澄道:“我不知为何还要袒护薛洋,方才他差点害死全城——”

    他的话突然停止,因为他想起聂怀桑为了报仇,也曾冷漠地要害死许多无辜的世家子弟,其中还有同样误入义城的金凌。

    聂怀桑摇扇子道:“晓星尘在,那任公子也在,轮得到我们动手收拾薛洋么。既然不能动他,放他出去跑多可怕啊,还不如收了他。”

    得知任公子并不是抱山散人,诸葛平为胡古月感到说不出的失望。

    任公子……任公子……

    胡古月悠悠转醒,诸葛平稳定了晓星尘便立刻让晏一同锦十三推自己过去,道:“家主。”

    胡古月将脸埋在双掌中,他为家族惹来了滔天大祸,心中十分痛苦。

    诸葛平劝慰道:“山体已经停止摇晃,阴虎符大概已被任公子寻到了,正在摧毁。”

    “什么任公子!”胡古月立刻抬头问道。

    他听完诸葛平的描述,细问了任公子的打扮,忽而微笑了。

    “夏莲开剑水,春桃发露花。”他道,“任公子。”

    倾国倾城总绝伦,红儿花下认真身。

    十年东北看燕赵,眼冷何曾见一人。

    倾城10(全文完).诸神隐,漫漫人间道,此文笔弄。

    安得龙猛笔,点石为黄金。

    所以倾城人,如今不可得。

    ——唐·贯休《杂曲歌辞。君子有所思行》

    “晚风你过来,”见寒潭已不再有走尸爬出,撼动的山体也平静许久,聂怀桑向乌晚风含笑招扇道,“告诉本仙督,邯郸海上居还缺什么?”

    乌晚风方才浴血奋战,旁人都将其他人作为肉盾护体,他却无论自家的胡家的全都要救,蓝色的家袍上已有不少斩杀走尸弄出的秽物,头发也乱了。

    乌晚风默默走上前,聂怀桑和蔼道:“刚才人人都以为我垮台了,而君子道上,唯独你一人是真君子。”

    众人心想,就冲那为故主鸣不平的一剑,这乌晚风从此怕要平步青云了。

    “仙督是在嘲讽我吗。”年轻公子的眉宇间有一层不服与叛逆,“方才又是仙督演技精湛的一场戏,是我有眼无珠,才会再度信以为真!”

    好!众人心想,乌晚风年少无知不识抬举,看样子不仅青云上不去,恐怕还要惹祸上身!

    聂怀桑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道:“晚风,你是好孩子,可我希望你能理解,凡人皆有弱点与私心。人的言行出于自身立场和情绪,都是必然与合理的,否则便是圣人、是真人,早就白日飞仙了。”

    “您说人有私心,晚风赞同。”乌晚风道,“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克己复礼,行君子之道。您一句私心便说事事合理,岂不是太没有道德底线了吗。”

    薛洋在一旁对晓星尘笑道:“道长,你可知平龙岗之役,为何我忍不住多逗了乌晚风几句吗?”

    晓星尘本在默默抱着薛洋,此时不肯吭声。

    薛洋边哄他边道:“我就觉得这小子那副样子,特别像你十七岁的时候。”

    晓星尘幽幽道:“不像。”

    薛洋道:“哪里不像?”

    晓星尘坚持道:“眉毛眼睛鼻子,哪里都不像。”

    薛洋忍俊不禁道:“道长,你这就过分了,你都看不见……”

    那边聂怀桑止住江澄,继续温言道:“晚风,海上居家主的位置,你是否不想要了?”

    邯郸是清河的后院,一个不服管教心中愤愤的家主,确实不能要。

    乌晚风铿锵有力道:“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聂怀桑笑道:“那还给你哥哥作家主好不好?”

    “好啊。”乌晚风竟有些高兴,“哥哥本就值得最好的。”

    “行。”聂怀桑摇扇道,“金光瑶没当仙督前,也是真心爱过秦愫的。”

    乌晚风一怔,道:“什么意思?”

    “你当家主,乌弄影不仅永远是你最亲密的哥哥,且这提亲啊联姻啊之类的事,会是你惹各世家小姐的眼。他爱剑术是吧,你大可宠得他的眼中只有剑与你。”聂怀桑道,“可他若是家主,日后又去哪家请灵祭,遇见谢紫彤这般佳人,或人到中年渴望儿孙了,你可半点都奈何不了他。”

    他将扇一收,道:“你不必现在回答我。退下,回清河了再来找我。”

    薛洋还在用“像不像”一直逗晓星尘玩,此时晓星尘歪头面向走过他们身边的乌晚风,道:“无垢公子的脚步声变了。”薛洋道:“哎呀,他以后恐怕要更像我一些了,道长,你可得离他远点。”

    此时寒潭中的水行渊全都平息,水从河道中央朝两边分开,任公子站在干涸的河底,浑身干燥,一手提剑,一手握着一团东西,还是蹬云梯般徒步走上来。刚落地,她左手当众张开,随风洒出一片黑色的粉末,是已被她彻底销毁的阴虎符。而此时分开的水墙重新合上,惊涛拍岸白浪翻滚,被夹岸悬崖烘成巨大回音,嗡嗡作响,十分雄壮。

    有好几位长老议论道:“早已失传的避水诀。”

    “失传了?”任公子失望道,“在我小时候,兵器谱上排前十的高手人人都会避水诀。江湖一代凋零胜过一代,长此以往,大事不妙。”

    聂怀桑是仙督,管的便是江湖,而江澄是他道侣,自然共掌天下。两人闻言立刻对视,从彼此眼中俱看见了浓重的担忧。

    她说的没错。在他们父亲小时候,化丹手温逐流只能算是二流高手,可到他们小时候,温逐流已成了一流高手,而他们顶多算得上准二流。但就是这些准二流的世家子弟,水行渊、屠戮玄武、射日之征,也算颇有成就。可如今呢,少年江湖弟子无一人在兵器榜上排入前十,他们其中最优秀的是无垢公子乌晚风,其次便是“动金凌,静思追”,但这三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同年龄的江澄的对手。

    有人说,这是因为当年温氏势大,人人自危,世家子弟拼命努力的原因。这样的说辞,桑澄二人素来是不买单的。

    任公子上岸时,恰面对目如铜铃的胡古月。她起初看了胡古月一眼,但胡古月神情十分寻常,似乎与她素不相识,她便很疑惑。此时说完话,提剑欲走,走到胡古月身边时,胡古月突然出手如电,摘去她的儒冠。她武艺冠绝天下,自然是出手阻挡了的,但胡古月未卜先知,精准避开她出手的角度,竟一招得手了。

    雪白的长发失了约束,回风流雪地铺开。胡古月捏着那顶儒冠,苍老的声音激动道:“我近百年来在武学上诸事不做,一心一意只反复研究初遇时你露的招法,耗费一生心血试图克制你的武学,今日才算无憾了!”

    晓星尘听见众人倒吸凉气,陡然一惊,从薛洋怀中挣出来,急声问道:“是师尊吗?当真是师尊?她是否红颜白发?”

    薛洋下巴都合不上,勉强道:“是。”

    说实话,若不是这位任公子穿一身早已过时不知几十年的男款布衣,素面朝天,还戴着一顶硕大的将头发全盖住的儒冠,她这份少女姿颜,可谓明艳娇嫩,丝毫不逊谢紫彤。如今长发如雪倾洒,发色虽白却亮泽,和胡古月灰白的发质截然不同,仙气十足,所谓淡极方知花更艳,反倒比谢紫彤还要美上几分。

    晓星尘骄傲道:“我师尊长得极美,是吧。”

    薛洋下巴还没收回,语调古怪道:“长得吧,倒是,美。”

    晓星尘高兴地说:“我师尊驻颜的方法毕竟很绝,直接修炼体内血肉——对了,她是否谢顶?”

    薛洋用手将下巴合上,不忍直视道:“是!她就是你那师尊没得跑了!”

    抱山散人红颜白发,比谢紫彤还要美上几分——如果不是她头顶秃了一大块,在四周一圈披散的银色长发中如海面孤岛般泛着光的话。

    胡古月老眼泛着泪光道:“一别八十六年,我已是老态龙钟,而你的修炼更上一层境界,那时望之如三十许人,如今竟似十八岁的少女。”

    “我那时仅能维持肉体三十岁状态吗?我记不清了。”抱山散人摸着秃顶道,“不过精进这么一点修为,没有大用。我依然困于第二层境界,始终过不了‘三花聚顶’这关。”

    求你别再去摸了!

    诸葛平亦瞠目结舌,情不自禁缓缓道:“家、家主,所以你十五岁对抱山散人一见倾心时,她、她老人家也没有,呃,没有气神混一而聚于玄关一窍么。”

    萧廷芝《金丹大成集》记载:问三花聚顶。答曰:神气精混而为一也。玄关一窍,乃神气精之穴也。

    诸葛平是以委婉而有文化的方式询问抱山散人是否一直没在头顶上聚集人花、地花与天花。换而言之,是否一直谢顶。

    胡古月只顾痴痴凝望抱山散人,懒得回答重复问题,他竟落下泪来,唤道:“……任春桃。”

    抱山散人大彻大悟道:“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