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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楼觉得自己的公寓有点儿小了,下一刻又觉得,它实在太大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明诚忙碌,直到后者试图给房间吸尘才不得不出声阻止:“不是要你来做这个的。我这里不缺清洁工人。实在没事干就去睡觉。”
明楼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时差,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提议。
说到这里他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给明诚准备好床铺,忙轻轻地一拍额头,让明诚在沙发上等一等自己,就快步进了卧室。
明楼的公寓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大的用来做工作间,稍小一些的才是卧室。他飞快地换了床单和枕套,然后又另外置办了一套,准备自己睡沙发,或者在工作间的地板上打个地铺先凑合一晚。可当他挟着被子走出卧室时,对上的是明诚有点疑惑的目光。
明诚目光一闪,轻声说:“我睡地上。”
“今晚你睡床吧。明天再说。先好好睡上一觉,我们再讨论别的。”
真奇怪,他无法再以“大哥”的口吻去命令明诚了。
一句话,一场拥抱,一个吻,居然能有这样大的力量。
明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那我睡沙发。我不需要很多空间。我不想打搅你。”
明楼定定看着他:“可你已经打搅我了。接下来,你都得打搅我了。”
明楼把“打搅”两个字念得很重,说完就把被子和枕头扔在双人沙发的空处。
然后他朝明诚伸出手,把他拉起来,又给了他一个稍纵即逝的拥抱——有些界限一旦模糊,就永不可能回到线后——“阿诚,听话。”
小时候的明诚从不要他说这句话,现在倒统统颠倒过来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明诚似乎无声地笑了一下:“那好。大哥,我们一起睡吧。你陪陪我。我不需要很多空间。”他又重复了一次。
明楼就陪他躺下来,两个人各自睡在一边床沿。在他们之间只隔着他们自己时,其实是什么都是一线之遥,但他们心照不宣,假装一张纸就是一面墙。可在这个晚上,他们之间明明再没有其他人了,死者又把他们分开了。
躺下后,明楼一直等着明诚开口说些什么,可也许明诚真的太累了,沾上枕头没五分钟,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
听着这样的呼吸声,明楼很快也有了睡意。而就在他也跌落梦乡的前一刻,年轻而温暖的身体贴住了他。
明楼一怔,继而无奈地想,完了,睡一张床真是个坏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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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ayli 番外 星夜 全
初到明家时,明诚身体不好,每逢变天,头疼脑热是常有的事,总要兄姐带着睡。那个时候明台也小,最是粘明镜,于是往往是明楼和明诚睡一张床。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明诚给明楼最深的印象,是冰冷的手脚和滚烫的脸。
少年时的明诚也这样贴着明楼睡,就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最初明楼当然是不习惯的,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还是不习惯。
特别是在这个晚上。
明诚睡得不好,呼吸不匀,翻来覆去,又一直没醒,一只手始终抓着明楼睡衣的下摆,倒是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明楼也睡得不好,但和明诚不同的是,他几乎一直醒着,却不怎么动,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凑合了一个晚上。凑合着凑合着,等短暂的黑夜再次有了曙光时,明楼看了一眼窗外天空那稀薄的星星,总算是睡着了。
但他这一次的入睡还是没持续太久——明诚醒了。
他们之间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明诚醒来后很快缩回了手,很轻地翻身,下床,去了一趟洗手间,又轻轻地回到了床上。这一次,他又睡到了床的另一边。
之前明诚一直贴着他,习惯了人体的温度后,身后空下来就觉得空调的温度有点儿低了。加上之前几乎一晚没睡,明楼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所以这次轮到他翻身,靠向明诚在的那一侧了。
明楼的这个动作让明诚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外让,他忘记自己已经睡在了最边缘,这么一让,直接就滚下了床。
这下,明楼最后一点稀薄的睡意也被吹走了。
明楼睁开眼,哭笑不得地看着明诚抿着嘴从地板上爬起来,便说:“没摔着吧?”
他伸手,要拉明诚。
明诚犹豫了片刻,还是借力爬了起来。躺回去后有点拘束地只占着一个不大的地方,听呼吸不像要睡,也没有起床的意思。
明楼扯一把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闭上眼睛和他说:“那我再睡一会儿。”
片刻后明诚才回话:“你睡。要我到点喊你吗?”
“不必。我有闹钟。”说话间,明楼又往明诚那边靠了一点。
可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能再睡着。曾经无话不谈的两个人如今不知从何说起,也是一种别样的煎熬。到头来还是明楼翻了个身,在晨光中望着盯着天花板走神的明诚说:“阿诚,说说非洲吧。”
说完这句话,明楼感觉到明诚对他投来的目光。目光中最多的是惊讶,但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
一开始的叙述是很混乱的,因为这确实也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话题,教人不知道从何说起。明楼想,倘若有人对他说,“说说欧洲吧”,自己恐怕第一反应是,“欧洲的什么?”
但明诚没有这么问,他慢慢地、混乱地、然而也是平静地,告诉明楼他的非洲。
明楼唯一一次踏上非洲大陆是去摩洛哥,去开一场并不重要、可所有参会人都表达出了相当热情的学术会议。不过因为明诚,明楼从不觉得非洲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尽管在两个人的通讯往来中,明诚并不怎么谈及非洲的风物。
今早无疑破例了。明诚和他分享一张床的同时,分享了许多过去他从未与人分享的记忆:尼罗河支流的草滩里,他和本地人去猎鳄鱼,鳄鱼肉吃起来像鸡肉,肢解这种巨大的动物需要从腹部边缘开始,这样可以得到一张好皮,而且再怎么凶恶的动物,腹部往往都是脆弱的。
无穷无尽的沙子,同伴们的疟疾,有些地方建起了基站依然无法顺畅沟通,当地人就找来巫师,以期祭祀和祈祷能带来更好的通讯。
明诚也和明楼说修路时的事:临时招募来的本地工人没有穿鞋的习惯,有些人第一次上工地,赤着脚走上才铺好的沥青路,就这么受伤了。家里的成年男人受伤了,就让最大的孩子来,小孩子更容易受伤,那就女人来。所以他们这些常年在一线的人,都得会几句当地话,法语自不必说了,阿拉伯语,斯瓦西里语,还有其他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拼写只能跟着读的语言,最常说的一句话是,站着别动。
“……以前你给我和小东西讲故事,说有一种风,刮来的时候会带来鱼虾,我真的遇见了,鱼还挺好吃的,要是能把新鲜蔬菜和水果刮来就好了。”
他陆陆续续地讲,没有开头,也没结尾,连片段都是模棱两可的,明楼一直没有打断他,闹钟响起后很快被按掉,面对明诚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摇头:“你继续。我晚点会请假,不去办公室了。”
可这时明诚说:“讲完了。”
“累了吗?”
明诚摇头。片刻后又说:“但可以再睡一下。”
明楼说好,我去给你把窗帘拉好。
他坐起来,准备下床,这时明诚拦腰抱住了他。他的脸颊在明楼的腰背上轻轻辗转,很久才说:“不用。”
明诚知道明楼想让自己说些什么,他自己未尝不想,但现在不是时候,也许永远都不是时候。
那就不说了吧。
他连苏珊都不再想和明楼谈及了。
“不用。”
明诚又重复了一遍,低声说:“以前我的屋子没有窗帘,只要夜里不下雨,躺下来就能看见星星。我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半年,晚上的消遣就是认星星,从此以后再不需要窗帘了。习惯了。”
明楼问他:“下雨的日子多吗?”
“多。”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雨停。”
明楼无声地笑了一下,反手摸摸明诚毛茸茸的脑袋:“你信里从来不说这个。”
明诚再没有回答他。
他睡着了。
这次他应该睡得很好。明楼感觉环抱自己的腰背的手慢慢撤开了,如是想着。
一得到自由,明楼立刻下了床,赤脚走到窗前。夏季的天空亮得很早,黑夜几乎是停不下脚步的,星星的步伐更快,这时已经在远远的天边了。
明楼还是为明诚拉上了窗帘。他想给他一个新的习惯,一个不必习惯没有窗帘的日子的习惯。
做完这一切后,明楼回身看着抱着自己枕头沉睡的人,给他一个新的亲吻。
星夜完
【楼诚】ayli番外 病中记 1
病中记
“……不行,你这屋子脏得生蟑螂,老得分分钟要倒,还小得和螺蛳壳一样,阿诚在这个地方怎么养病?还有你说说你这个房子,两间房嘛一张床……明楼啊明楼,我看你真是抠门抠出新花样来了,抠得是脑门都在冒金光!我们家缺阿诚出院后养伤的酒店钱吗?缺请阿姨的钱吗?你倒是说话啊……平时看你在电视上说得都头头是道,怎么在自家人面前不会说话了,啊?!”
明楼一低头,左边是一个忍笑的小少爷,右边是一个忍笑的阿诚少爷,他假意咳嗽了一下,正在想怎么才能有效地安抚暴怒中的大姐,明诚抢先开了口:“大姐,屋子不干净是我的错。之前是我帮大哥收拾了几天……”
他不说还好,一说,明镜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指着明楼又骂:“真是翻天了!你这个哥哥怎么当的!阿诚是给你当仆人用的吗!”
明诚傻了眼——这房子在经过他的收拾之后,即便是他的标准来说,也是干净的。顶多有点浮灰,擦擦就得了。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明楼,见后者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的模样,便知道这句话是滚水浇了马蜂窝,全炸了。
“大姐……”接到明镜的眼风,明诚也只敢喊一声姐姐。
明镜因为明诚见义勇为这事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之前他受着伤住着院,一口气憋着没发。现在看一个两个好得都能回嘴,而这第一次来的明楼的公寓确实也不怎么合她的心意,就再不客气了:“还有你!你自己讲,好好的洋博士,回来探个亲,别的也没见你干,跑到你大哥家里做钟点工来了,真是好大的出息!怎么要你去见个姑娘吧推三阻四没一次情愿的,好不容易见了一个,结果被人砍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幸亏是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