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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以后,明诚再不乱和明楼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和记忆力太好的人过日子就是这么烦。这么烦!

    但在说句话说完的当下,明楼只是被逗乐了,明诚自己说完之后也笑了起来。明楼指指他,很是纵容地笑着说:“你啊。行了,你要是真的想看看这个院子我就带你转转,顺便等小东西来……这几天他忙什么去了,一个电话都没有,也是玩疯了。”

    明诚摇头表示不知道,又说:“来之前我和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了会准点到。”

    明楼收拾好东西,就和明诚一起离开了办公室,陪着后者在研究所的院子里逛了一大圈。夕阳下的走廊被廊柱投下的瘦长阴影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他们的影子也在阴影里时隐时现。

    比起他们的老家上海来,北京的夏天是另一种滋味:热,然而干燥,一到阴凉处,又迅速清凉起来。明楼指着院子里的高大的木兰树让明诚看,说听院子里的老人说,曾经是两棵,后来他们嫌挡了光,移了一棵走,被移走的那棵枯死了。

    “……所以该成双成对的东西就不能单着。”

    明诚服了明楼这种瞎扯的精神和能力。

    走着走着,他们又不说话了,明诚看什么都挺新鲜,但他又不像明台,任何一点新奇之处都得问个究竟。正在看呢,忽然听到身边的明楼无声地笑了一下,他不由得问:“嗯?笑什么?”

    明楼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明诚这么看着,觉得告诉他也无妨。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那天你来法兰克福找我。”

    明诚的脚步都顿了一顿:“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起来了。”明楼很愉快地笑了。

    明诚垂下眼,抿了抿嘴角,明楼看见了。

    他知道明诚总在一些奇怪的细节上莫名害羞。

    他决定不拆穿。

    那确实也是一个夏日黄昏的事。

    明楼听见敲门声,并没有想到访客会是明诚。

    在明楼的印象里,明诚应该正在吉布提外派——那是一个亚丁湾的小国,前几天他们还通了邮件,明诚告诉他,他的一个好朋友去世了。明楼记得那个姑娘叫苏珊,按国籍是法国人,但论血统复杂得多:她有四分之一的越南血统,四分之一的阿尔及利亚血统,天主教徒,在世界粮食计划署工作。明楼看过明诚和她在苏丹的合影,,是个特别较小的姑娘两个年轻人拥抱在一起,笑容灿烂过非洲的太阳。有那么一段时间,明楼以为她是明诚的女朋友,可明诚一直没承认过。

    明诚的那封邮件写得非常的短,像一则讣告。

    大哥:

    苏珊在安哥拉去世了。触雷。三天前我们还通过邮件。

    明诚

    收到邮件时明楼正坐在自己的公寓写年中报告,邮件框弹出来之后他把那条短短的邮件读了好几次,猛地意识到该给明诚去个电话。可到拨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留存的号码还是明诚在刚果时留给他的。

    他试图用网络电话和他联系,无果,写了邮件,没有回音,明楼想,如果等到第三天还没有明诚的消息,他就要去想办法联系使馆了。

    可没想到的是,第三天,欧洲时间的下午六点,明诚出现在了他的公寓门口。

    他只有一件很小的行李,穿一件洗得有点褪色的浅色tee,鞋子上全是尘灰。他满头的汗,没有笑容,站得很直,可明楼就是觉得,明诚在浑身发抖。

    明楼惊讶地看着他,却不问他为什么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伸出手,要替他接过行李。

    快进来。

    可是明诚不动。

    明楼拉他一把:脏得和野猫似的。进来。

    他依然不动。还是站得那么直。

    明楼静了下来,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兄弟俩不知道对峙了多久,没任何预兆的,明诚开口了。

    那时明楼猜想,他一定是很久没睡,又一路奔波,不然嗓音不至于沙哑至此。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错了。

    明诚定定看着明楼的眼睛,自己的眼睛深处则是黑色的火,一说话,之前那站得笔直的假象就迅速坍塌了,支撑他的只有僵硬,和孤勇。

    哥。

    他喊明楼。

    又很快地换了称呼。

    明楼。

    明楼都不应他。但眼中的惊讶也没有了。

    沉默了大概三秒钟,明诚才再次开了口。

    我忽然想明白了。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

    明楼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明诚说的每一个字重重地跳动起来。他很少有失语的时候,但那一刻,一股奇怪的热流堵住了他的嗓子。他无法开口。

    其实他也是可以说的,笑着说,傻孩子,我当然也喜欢你啊。

    可他没有说话。没有笑。他严肃乃至有点古怪地看着明诚。

    这样的对视和沉默总是过于难捱,简直称得上煎熬。

    明诚先做了逃兵。也许刚才的那短短几句话已经透支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气。

    他抓着行李袋,转身要走。

    明楼抱住了他。

    他把明诚抱得那么牢。以至于到了那天再晚一点儿,他们才发现明诚的胳膊上甚至有了青痕。

    青年人在他的胳膊下僵硬了很久,明明是大夏天,两个人的身体都冷得有些异常,事后明楼总说明诚一直在发抖,可明诚却说,明楼的胳膊都是汗,又冷又湿,抖得像在打摆子。

    明楼的头埋进明诚的颈窝,胸口贴住他的脊背,他听见自己说,我当然也喜欢你。

    那一天,明楼有了两个新发现。

    第一,原来同样一句话,确实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第二,人类是多么奇妙的生物啊。阿诚,他的阿诚,无论受过怎样的苦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阿诚,在这样一个时刻,居然在他面前哭了。

    明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刻回忆起过去。也许是因为汪曼春,也许不是,或是是不是都不那么重要。

    比起此刻并肩走在身边的人,某种程度而言,回忆确实是一文不值的。

    明楼侧过脸,看见明诚的脸在夕阳的笼罩下,有一滴汗珠正顺着鬓角滚落进领口的深处。

    他知道这汗水的味道。

    【楼诚】as you like it bsp;07 全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把不算小的院子逛完了一圈。遗憾的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秘密入口,倒是有几个晚下班的同事,见到明楼在遛弯,觉得稀罕,笑着打了个招呼也就散了。

    这时候约定的钟点也到了。可明台的电话一直没来。明楼不喜欢别人失约,便亲自给明台去了个电话,问他人在哪里。没想到明台很快就接通了电话,说,在院子里玩猫。大哥要是下班了随时可以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阿诚哥啊。

    出去一看,果然见到明台坐在石台阶上逗猫,一只姜黄猫给他收拾得服服贴贴,另有一只三花远远看着,看上去也很想凑个热闹似的。

    小弟这招猫惹狗的性子从小就没变过。明镜就说明台心好性子也好,什么动物都天生亲近他。明楼说得就没那么充满爱心了——

    “同类相亲。”

    那个,顺带一提,他第一次当着明镜说完这句话后,挨揍了。

    见到大哥的车,和前排驾驶座的两个人,明台流露出了持续约三秒钟的“你们又不带我玩”的表情,然后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正搁在猫脖子上的手,利索地上了车,问明楼:“大哥我们晚饭吃什么?”

    明楼也在问他:“这几天你干嘛去了?”

    明台觑了觑大哥的脸色,觉得他心情还不错,便答:“同学带我去西北逛了逛,什么圆明园颐和园香山,哦大哥啊我把宾馆退了,他们帮我在圆明园边上找了家,也挺不错,我先住两天。”

    明楼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精气神都很好,活蹦乱跳,没有任何宿醉的迹象,就说:“你不嫌寂寞就行。还有就是,如果你和你的朋友,任何一个人,注意,我是说任何一个,喝了酒还敢开车,哪只手摸方向盘,我就打断你哪只手。”

    明台本来想说,没听说只用一只手开车的。但是他大哥是谁?数学学士统计硕士经济博士,难道还不会算数?两只手都打折呗。

    明家老大对幼弟的威慑力素来是一等一。连明诚都感觉到这句话说话后,明台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惟有明楼,说完后微微一笑:“晚饭想吃什么?”

    半晌,明台态度异常好地试探:“……大哥想吃什么?阿诚哥呢?”

    “你定。”/“问你就快说。”

    “烤鸭?”

    这个答案一出来,明诚眼角余光就瞥见明楼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颇有点不以为然。他忍笑,没戳破,顺着明楼的话往下问明台:“那是去和平门,还是团结湖?”

    片刻后,明楼接的话:“往东吧。”

    明台以为接下来大哥会说句“更好吃点”,谁知道明楼又说:“近。稍好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