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法则_分节阅读_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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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能听他再叫一声爸爸,没能听他一句解释。洛伦佐想起那天晚上男孩举着那把猎枪时欲言又止的神态,一切都历历在目。他记得那时约书亚就快要哭了,可他一点也没有心软,只当他在装腔作态。但假如约书亚是真的着急想要跟他坦白什么呢?

    而他却直接回决了一声“滚”。

    是他亲手把他的男孩赶走的,当着他带回来的第三者的面。

    洛伦佐浑身冷汗涔涔。

    如果有那么一点可能——小家伙真的爱他,那么他当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现在思考这个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他也许,彻底的失去了他的男孩了。

    洛伦佐撑着地面站起来,被玻璃渣扎破的膝盖终于袭来了尖锐的疼痛。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帮他止疼了。

    他头一次觉得冷,那是一种比通体冰冷的血液还要刺骨的寒意,一直渗透到他阴鸷,险恶又孤僻的灵魂深处。他抱着尸体坐进了车里,嗅了一下露在大衣外面的栗色卷发,令他更加崩溃的是,那发丝上面真的有一股熟悉青涩的香味,即使是浓重的血腥气也无法掩盖掉。

    他低下头又闻了几下,想确定自己并非是出现了幻觉。

    记忆随着气味一瞬间就复苏过来。

    “爸爸。你还痛不痛?”

    那声音怯怯地问着,柔软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

    “痛,爸爸痛得要命。”洛伦佐捧住尸体的头颅,手指勾曲,骨节泛白,青筋与血管几乎要从皮下挣脱出来,抖得异常厉害。颤抖从手指一直蔓延到手臂。眼皮上的血色混着汗液,汇成一线顺着脸颊流下。

    “即使死了,你的骨骸也是属于我的。”他拈下一缕尸体头颅上的头发,瞳孔缩成针尖般的大小,“但这一次,我情愿你又是在骗我……”

    在车子发动前,他抬起沾满血污的脸,对手下们吩咐:“把今夜这里发生的事彻查清楚,附近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也不要漏掉。”

    他绝不……绝不相信他的男孩就这么死了。

    一定有什么蛛丝马迹存在。

    ……

    “阿嚏!”

    约书亚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他望着远处渐渐变小的火势,心神不宁地甩掉了烟蒂,揉了揉鼻子,关上了舱窗。身后甲板传来了嘎吱嘎吱脚步声,一件长斗篷被披在了他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罩住了。

    “既然伤还没好,就别吹风,春天最容易着凉。”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老保姆一样,阿尔瑟?”他回过身,又点了一根烟,向面前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雾。

    阿尔瑟顺手把烟从少年嘴上一把摘掉了:“别再抽了,你已经快抽掉整整一盒了。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

    约书亚脸色不太好看,伸手去抢,阿尔瑟仗着身高把它举得老高,让他够不着,约书亚恐吓性地瞪了他一眼,但对方明显不为所动。

    他勾住了他的脖子,睫毛一扇,趁阿尔瑟一个愣神,烟盒就被他抓到了手里。没容对方重新夺回去,约书亚将他推了开来,一勾头叼住烟盒里最后一根,用火柴点燃,咬着烟笑了笑:“没办法,我可不想去抽别的来止痛。不然呢,吗啡或者鸦片,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胡说什么。”阿尔瑟走到窗边坐下来,拿起一副扑克牌,“要是闲的无聊,我们可以来玩一局。”

    “你打不赢我,现在我也没这种闲情逸致。”朦胧雾气里,少年坐下来,卧在靠窗的躺椅上,随手摸了一把牌,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纽约和芝加哥是肯定没法回去了!”

    “至少在船上待几个月,等身体养好了再说。有个地方我老早就想去闯闯,听说路易斯也是在那儿发的财,我想去摸摸他的老底。”

    “哪个地方?”阿尔瑟意外地看向他。

    那对碧绿的眼眸微微闪烁:“新泽西的大西洋城,我听说那可是一块遍地黄金的大宝地。我有一百万底金,还有一船的货要找买家,还愁在那里没有生意做吗?不过在那之前,我打算先当一阵子船长,去各地闯一闯,招兵买马,修生养息。”

    约书亚的目光随着那团雾气飘出窗外,船已经远远开出了港口,驶向了宽阔的大海。连绵的夜雾背后,零星的光点在未知的远方闪耀着。

    他忍住回眸看一眼纽约的冲动,一次也没有,如同他决心离开那个他生命最重要的男人,割断那甜美又剧毒的情愫。他深吸了一口属于新生的空气,将眼泪咽回去时,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绝对——绝对不要再狼狈不堪,再受制于人了。

    在真正强大起来前,他不会再往回看了。

    第59章

    三年后。

    1924年12月20日。

    大西洋,公海。

    一串划破寂静长夜的轮盘式枪扫射声过后,十几具尸体被挨个推进了海里。随着扑通扑通的一串水声,嗅到血腥味而来的鲨鱼围拢过来,凶猛的嘶咬着下沉的尸体,将海面霎时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站在船头的青年漠然俯视着底下惨烈的景象,将枪口对准了跪在面前的男人的头颅,咔咔地拨动转轮。

    “你要是知道这是谁的货船,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是路易斯·博纳罗蒂的,一直以来都是他送货。那又怎么样?不管是谁的,我都一视同仁,一概要……吞进肚里。”

    “砰”一声,子弹穿过头颅,尸体被青年轻轻一推,就坠进了海里。

    蹬着皮靴的脚不紧不慢地越过鲜血淋漓的甲板,径直走向堆放在船舱里的战利品。青年回过头,手一扬,几十个人顷刻一拥而上,将货箱纷纷搬了起来,而他拔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随手扎破了一个酒桶,取过旁边一个酒杯,接了满满一杯血红的葡萄酒,高高举了起来。

    他的嘴唇薄如锋芒,淬着杀戮过后的艳丽。

    “cheers!”

    三天后。

    新泽西州,大西洋城。午夜。

    海面上夜雾浓重,一丝风也没有,一场暴风雨似乎就快要到来了。

    负责接货的文森等得略微有点焦躁不安了。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揉了揉眼睛,不敢放松一丝警惕——不止因为这些货是值钱的烈酒烟草,更是因为这次前来售货的卖家大有来头。

    那据说是一帮从西西里偷渡过来的黑手党,在这附近一带的公海上专干些打劫商船,绑架勒索的勾当,已经有一年多了。因为是在公海,美国的海上巡逻警队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如同真正的海盗一样,他们神出鬼没,行踪漂移不定,大多数时候也只在公海活动,因此被称作“幽灵党”。

    至于他们的巢穴,也筑在公海域的几个岛屿上,在那里建立起了一个专供前来美国的偷渡客们落脚的据点,故而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成了幽灵党的成员,成功入境后则成为了幽灵党散布各地的爪牙,其中不乏许多不容小觑的亡命之徒,赏金杀手、黑帮分子、走私贩子,甚至还有落马的政客,据他所知,其中一位从墨西哥监狱出逃的重犯——墨西哥骷髅党的前任老大迪卡,如今就是幽灵党老大的参谋。

    与他们接触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如今政府没有一点将禁酒令解除的意思,反而盯得愈来愈紧,特别是近来开始拦截他们走私烈酒的运输渠道,而大西洋城这种地方对于私酒与烟草需求量都很大,靠自产总是供不应求,这帮西西里人手上却有大批货,于是他的老板,坐在大西洋城头号交椅上的汤姆逊先生也愿意铤而走险——尽管,真正铤而走险的并不是他的老板,而是站在这个码头上的倒霉蛋,他自己。

    文森嗤笑着摇摇头,无奈地点燃了一根德国雪茄提神。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海面,不多时,一阵风将夜雾吹散了些,由阿布西肯灯塔投射过来的光线勾勒出了不远处驶来的一艘船的轮廓。

    它通体漆黑,船体上下一点灯光也无,就像是传说中的幽灵船般悄无声息的在雾气弥漫的舞台上登场,散发一种暗藏锋芒的肃杀之气。

    文森举起手里的手电筒,朝前方晃了一晃,连续按亮了三次。

    发出交易的暗号之后,他朝身后十来个抄着家伙的手下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保持戒备。虽然他在跑腿干这种活方面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了,但这一次交易,也不得不格外谨慎小心一些。

    船缓缓的,终于停靠在了码头。

    缆绳被拴紧后,一架船梯被放了下来。

    文森抬起头,看见甲板上黑压压的站了一排人影,辨不出谁是老大,那个与历史上的弗朗西斯·德雷克同名的海盗头子。

    他站在那里没敢轻举妄动,压低了声音:“请德雷克先生下来说话。”

    船头的探照灯“啪”地一声亮了,文森抬手遮住刺目的光线,听见一声轻笑从船舱里传了出来,接着是皮靴踱过甲板的冷质声响。

    “交易时我从不下船。你要是害怕,可以让别的人上来。”

    文森有点诧异。那声线听上去十分年轻,薄冰一般冷冽,像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年轻人,与他想象中年逾四十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凝目望去,看见几个穿着黑西服的人从船舱里抬出一个木箱,放到了甲板中央,随后,一个纤长的人影自那灯光外的黑暗里走了进来。

    嗒,嗒……

    随着一种节奏漫不经心的步伐,阴影从那人身上一寸一寸剥离,显露出他的身影。一件黑色挡风斗篷将他从头遮到了脚,只看得见手里柱着的一根顶部镶了翡翠的蛇头黄金手杖,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文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上了船梯。

    当他来到了甲板之上,近距离的看清那个让人闻之色变的幽灵党头目的样貌时,不由大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是一名少年。而且,是一名长得相当美貌的白人青年。

    文森不想用“美貌”这个娘娘腔的形容词来描述德雷克,但事实上,这就是对方此刻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

    尽管压得很低的帽檐与华贵的毛领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孔,却遮不住青年那精致的脸部线条,尖削的下巴,以及天鹅般的脖颈。他的肤色很白皙,那对隐在帽檐暗影下的眼眸是与手杖上的翡翠是近乎一致的冷碧色,透着一种暗藏锋芒的锐利,将他那天然散发出来的贵族公子的气质削弱了不少,从里至外的昭告着他是一个极不好惹的狠角色。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文森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