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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子衣直把满头头发扯成怒发冲天的鸡冠状,才忽然想起还有花杏,一把揪着他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挺起胸膛,义无反顾的大声道:“花花你说怎么办吧,我绝对支持你!”

    谁知他手一松,花杏立刻犹如一滩烂泥似的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往地上一屁股坐下,有气无力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形式严峻!反正随大流应该错不了。莫做那出头椽子啊,老柏!”

    柏子衣气的满头乱抓,满场暴走,口中哇哇大叫道:“我怎么认识了你们这几个没骨气的家伙啊!!!苍天啊!!!!!大地啊!!!!!!啊!!!!!!!”看样子已经处于崩溃爆发的边缘了。

    紧靠冷夜身边的一位清秀的少年正剥了一颗龙眼出来准备奉给主子,此时忍不住笑的手一抖,雪白滚圆的果肉立刻掉落在草地上,索性就将整个身子伏在冷夜膝上笑个不止。

    另一边一个眼睛大大的漂亮少年手上端着的茶杯也终于翻倒,身上的衣服也被茶水弄湿了。就干脆将茶盘整个扔了,跪在地上哈哈大笑。

    冷夜身后一个冷峻比南宫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少年似乎也有些憋的难受,表情僵硬,双拳紧握,看起来倒像是要跟人打架一般。

    而那些娇美如花的少女们更是个个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手上捧着的糕饼点心,漱盂手巾,枕头褥子等物早就通通洒落一地。

    座下是绿草如茵,耳畔是欢声笑语,眼前是湖光山色,暖日晴空。这是一个多么闲暇舒适的午后时光……

    望着冷夜那张无比美丽的真实笑颜,再想起那美丽的侍童保电,沈有怀心里已是彻底明白过来了。难怪他和李远只仿佛觉得保电或那画像眼熟,却怎么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来,因为“吴明”毕竟是易容过的面孔,而现在的冷夜才是瀚海城主真正的容貌啊!

    “吴明”和保电,最多只有轮廓隐约相似,而现在的冷夜和保电,眉目间真有三分相像。由此看来,董冲肯定是早就见识过冷夜的真面目的了,所以才会诱惑保电以替代。可是,保电容貌再美,却又哪里能够与他的主人相提并论?更又哪里有他主人这样的绝世风采?

    想起那因痴情而惨死的孩子,想起那因绝望而疯狂的董冲,沈有怀发自内心的深深感叹:董冲董冲,我没有比现在更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样的绝世少年,你我都无法抗拒,只是他是如此的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及。你董冲已因爱致狂,我沈有怀却又该如何是好?

    第七十七章

    从外面看来,“镜湖月”是一座类似八角凉亭的建筑,就建在竹林后面的水上。水面并不开阔,无数蔓生的各类花草植物从四面八方伸出枝条,错落有致,将整个平静无波的水面自然切割成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一面面水镜,倒映出天上一弯弯如勾银月,再加上无数盏轻巧明亮的玻璃绣球灯点缀其中,将整个凉亭四周照的灯火辉煌,璀璨瑰丽,美仑美奂。

    花杏等一行人乘着扁舟远远看到这番美景,已是眼睛发直,赞叹不绝,及到进入亭中,四周一看,更是眼都花了。整个一座水晶世界,琉璃天堂!

    亭子四周都是落地玻璃花窗,内外通透。亭内设有一圈琉璃案椅,水晶灯盏。中间更有一洼莲池。白莲如雪如冰,花朵小于杯口,奇异之处是花瓣末梢有一带金色细边围绕。也不知是何异种奇葩,清秀妩媚而又典雅尊贵。真正前所未见!

    大家围着莲池依次入座,眼睛由内望到外,再由外看到内,再看到神清骨秀,美姿雅颜如天人般的冷夜,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仿佛正处于瑶池盛宴。

    冷夜手下众位美少年们上前和在座客人们见礼,倚月也在其中。一番手忙脚乱互相引见之后,大家才知道,原来冷夜手下有傅日、倚月、佐星、伺辰、佩风、偲雨和仗雷七位亲从。其中以傅日最大,为冷夜倚重,命其主管全谷内外一应大小事务。

    大家轮流看过这七位少年,但见他们或稳重端方,或飘逸脱俗,或笑脸明媚,或严酷冷竣,或英气逼人,或清新灵秀,或气韵沉雄,不觉暗暗赞叹,真可谓鸾翔凤集,钟灵毓秀!

    看他们日月星辰风雨雷都有了,独独少了一个电,头脑比较灵活的稍稍一想也就大概明白了。保电不就是电嘛。排在第八位,难怪称他为八爷。

    冷夜命傅日和佐星两位少年替他招呼客人们,一时间琼浆玉液罗列,鲜珍佳肴纷呈,也难以一一尽述。

    忽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此刻正值风清气爽,月朗星稀之时,那乐声穿林度水悠悠传来,曼妙流动,更使人心旷神怡。

    花杏本是飞扬脱跳的性情,眼前良辰美景已令他心动不止,只是在冷夜面前也不敢太过放浪形骸,但现在听得这等音乐,又连连灌下数盅美酒,一时兴奋难抑,遂起身道:“雅座无趣,咱们江湖人也不去做那行令做诗之类的事情,就让我为各位舞剑助兴如何?”

    大家听了立即大笑着哄然叫好。傅日回头一招手,立刻就有美鬟奉上剑来,花杏接过,一个飞燕掠空,身子已跃出亭外,籍着下落之势轻轻落在水面垂枝上,随即脚下蜻蜓点水,身子又已飘起,长剑舞出一片闪耀剑花。他轻功本就绝佳,此时随着音乐节奏在花枝藤蔓上轻灵翻飞,身法妙不可言。手中道道剑光映照着明月繁星,万千水镜,灯火流丽,光彩夺目,炫耀已极。

    忽听一个声音赞道:“好身法,好剑法!……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大家转头去看,见正是沈有怀停杯赞叹。他旁边柏子衣已在问他道:“你刚叽叽咕咕说了些啥玩意,给我解释解释。”

    大家一听俱都笑出声来。汤文抿了口酒,也点头慢声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今有公子花杏者,紫电青光艳沈郎。”说着玩笑似的转头看着沈有怀。

    沈有怀知他取笑,面色微红。大伙儿再次哄堂大笑。柏子衣已忍不住脱口骂道:“妈的,有话不好好说,都在说些什么呀!”

    大家纷纷嚷道:“别听他们两个瞎说,让他们罚酒!又不是秀才举人,说那些个咬文嚼字酸唧唧的话干什么。罚罚!”

    两个人见“众怒难犯”,也只好苦笑着端起酒杯,忽听一个悦耳的声音道“且慢!”,登时停下望去,见冷夜跟身边服侍的偲雨说了句话,偲雨点头,跟旁边侍立的童子吩咐了一声,那童子领命出去。

    冷夜含笑对两人道:“既要罚酒,难道任你们随便喝一口就完了么?这样敷衍我们,大伙儿说行不行?”

    大家纷纷大笑道:“当然不行!”“得好好罚他们!”“要不罚的他们两今夜就躺这里算了,哈哈!”……

    冷夜等他们吵完才笑道:“既然是大家的意思,可轻饶不得了。”

    说话间,刚才出去的童子已捧了一个翡翠托盘进来,盘子里两只白玉海碗。他后面又跟了一个童子,却是抱了一个汝青灰釉鸠首瓶。两位童子走到偲雨跟前,偲雨将盘子接过放到桌上,打开瓶盖,一股浓烈的酒香登时扑鼻而来。

    冷夜道:“你们两个过来!”

    沈有怀和汤文立即起身走到他的主位跟前。

    冷夜也站起身子,取过酒瓶,微微倾倒,将琥珀色的陈酿满满注入那两只白玉碗中,然后放下瓶子笑道:“一人一碗,请吧。”

    两人对望一眼,汤文脸上有丝难抑的激动,向冷夜深深一揖,双手捧过酒碗。但见玉碗洁白纯净,细腻温润,刻工精细,薄似蝉翼,其中色如琥珀的美酒芳香浓郁,忍不住喟然叹道:“真是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言罢举起酒碗几大口饮尽。

    沈有怀注视着前面华光流动的玉碗美酒,也躬身接过,捧起一饮而尽,美酒入口香醇甘冽。再看面前冷夜,流光异彩下,显得比白玉更无暇,比美酒味更浓。脑中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一双目光哪里还能再移开,只深深凝望着他,口中接着汤文的话缓缓吟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冷夜听他语声悠远,似有无限深意,再和他目光相交,竟为其眼中的深邃绵柔看的微微一怔,却不知是什么原故,待想再仔细瞧清楚时,他已随汤文一起躬身致谢,退回座上去了。冷夜一边暗中寻思,一边命人将此谷中珍藏的美酒分斟给诸位客人。

    下面座上佐星问道:“我怎听说花公子使的是七巧紫竹扇,难道花公子还擅长使剑不成?”

    柏子衣道:“这还不明白么,因为他小子认为拿把扇子比拿把剑看起来更风流潇洒呗。”

    佐星恍然大悟,看着花杏已提剑掠回,头上微有汗意,连忙倒了一杯酒过去代大家致谢,一边口中对其风流潇洒赞不绝口。花杏嘴上谦虚,心里不免洋洋得意。

    又有侍儿们将大螃蟹装了盘子呈上来。大家品醇酒,啖蟹黄,赏美景,谈古论今,畅笑言欢,好不快哉!

    沈有怀看过眼前诸多好友,突然想起李远来,如今就少他一个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想起冷夜那日告诉自己他已离开时就曾经说过,“李远武功深不可测”。以他天尊的眼光自然不可能看错。也是啊,否则他怎么连发狂中的紫魔都能制服呢?原来一直以来,自己身边都是藏龙卧虎啊!

    沈有怀也无心听大家谈笑,只偷偷关注冷夜那边,见偲雨洗净了手,剥了一壳子蟹肉,用牙筷挑了一大块蟹黄,在姜醋里蘸过送到冷夜口边。冷夜就着他的手吃了,伸手想去拿酒杯,偲雨忙按住他的手,回头令人将烫好的热酒送上,又低声在他耳边说半天。冷夜一脸不豫,热酒送到面前也不肯接,又自己去拿碗里的另半只螃蟹,结果刚拿在手上就被站在另一边伺候的佩风飞手夺走,气的直翻白眼。估计要不是当着满堂客人,立时就要发作了。

    沈有怀看的不由着急。他知道冷夜一向讨厌喝热酒,但螃蟹性冷,确实不可顺着他。这东西吃着鲜美,却不是什么好东西,尝尝也就算了,也是不能让他多吃了。不过,只吃一个的话问题也不大,他也没那么弱。况且把他看护的太紧反而不好,只会引他反感。酒其实也不用太烫,这里气温暖和,只别喝冷的就好。而且别现在就让他喝啊,等会儿等他口中淡些,再偷偷的给他送上,趁他不注意让他喝了不就完了嘛。只恨不得自己上去伺候他得了。

    其实不是别人服侍的不好,无论谁服侍冷夜,就算服侍的再好,在他沈有怀眼里看来都是问题。只有让他亲自动手去照顾那人才可能放心。

    总算倚月也发现那边主位上主仆三人的情况,连忙剥了蟹黄呈上去。冷夜一把抢过,对着佩风和偲雨两人示威似的大嚼。那两人就瞪着倚月表示不满,倚月只得苦笑。傅日又斟了热酒亲自送上,冷夜直皱眉,傅日附耳对他说了句什么,他才一脸不情不愿的就着傅日的手将热酒慢慢喝了。

    看到这里,沈有怀不由想到他曾经因为嫌随从们太烦而将他们甩开,结果就遭遇刺杀之事,终于也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了。暗想:要是由我来照顾他,断不会使他厌烦。又一想,我真是痴人说梦了。且看他周围这许多形容出众的少年儿女,宛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他,哪里还轮得到自己这个不亲不近的人插手?再说,我……我和他到底算什么呢?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下触动无限心事,更凄然起来。

    冷夜知道自己在这里,客人们恐怕不能十分放开,坐了会儿便告乏先退,留下佩风和偲雨两人吃饭陪客,命倚月和沈有怀送自己回去。

    他一声令下,沈有怀便如同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起身,满脑子不断的提问:他为什么叫我?为什么叫我?……

    跟着冷夜和倚月,乘着小船出了“镜湖月”,穿过花丛,步上廊桥栈道,被冷风一吹,才回过神来。前面倚月已将手上带着的斗篷给冷夜披了。又沿着山势向上走了一程,风越来越大,也越发觉得冷了,沈有怀不禁心里暗暗纳罕,这大半夜的他们难道还想去哪里逛?

    顺着廊桥,走进一个山洞。洞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锦案绣椅,精美华丽。倚月早已扶着冷夜进后面更衣去了。沈有怀四处张望,觉得好生奇怪,这里虽然不错,但下面那般如画美景,他怎么反而住在这山洞中?

    一个美丽的丫鬟拿了一件蓝灰色的水貂袄子请他穿上,沈有怀虽然更感奇怪,但还是依言穿了。这时冷夜从后面走了出来,已是换了一身家常的白狐软袄,外罩一件金翠辉煌的鹤氅,越显得乌黑的头发雪白的脸。沈有怀不敢多看,只一眼匆匆瞥过,又见倚月也已穿了一件银鼠皮袄。

    三人从后门走向山洞深入,很快穿洞而出。

    沈有怀环目四顾,月光下峰影重重,竟然好像已经来到山谷之外了。心中暗暗纳罕,无意间抬头,顿时为眼中见到的景象惊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万丈绝壁之上,一座雪白色,美轮美奂的宫殿赫然显现在眼前,楼阁悬空,构造奇绝,险峻壮观已极!

    眼睛发直的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那座白玉宫殿该是建在一处凸出绝壁的岩崖之上,黑夜中遥遥望去看不真切,故此被吓了好大一跳。

    寒风凛冽,倚月帮冷夜戴上风帽系好带子,微笑着柔声对他道:“累了么?饭后走了这么一程也够了,我背您上去吧。”

    冷夜瞥了一眼兀自在那看的傻愣愣的沈有怀,道:“你在前面带路,有怀背我。”

    倚月看看沈有怀,沈有怀心里迷迷糊糊的有些反应不过来,背对着冷夜矮下身子。冷夜往他背上一趴,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沈有怀心中跳了几下,微微低下头,脸上烧烧的,双手轻柔的托住冷夜的膝弯向上一抬,只听倚月在旁边笑道:“可不能睡着哦,小心受凉。”

    冷夜随意嗯嗯的答应了两声。倚月又看了沈有怀一眼,说了声“沈兄小心走好,请随我来。”脚尖一点,人已如飞般掠出。

    沈有怀背着冷夜跟随其后。虽然寒风凛冽刺骨,但他只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热烘烘的。朝思暮想的少年此刻就伏在自己背后,与自己紧紧偎依再无隔阂,彼此感觉到呼吸心跳,简直就像在做梦一般,只盼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永远也莫到尽头……

    第七十八章

    留尘离宫——孤矗于群山之中,高悬于绝壁之上,满目千峰万壑,雾霭云岚,抬手就似能将日月星辰尽揽怀中……

    “留尘……留尘……”沈有怀口中喃喃的念着这两字,触手轻轻抚过白玉雕栏,眼望那银白色月光下的万座山峰,目光迷离,不由神醉。

    耳边那熟悉的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天地万物,造化之功。上天,或者该说是神明,他究竟凭着怎样的爱心,才能创造出这世上万千姿态?……我想,他肯定是永寿而寂寞的。他必定是不快乐的。所以,他以天地之心,五行之端创造了人,并让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憎怨会、爱离别、求不得。他想让人去体会,去感怀,去珍惜,去愉悦。生命匆促,有得有失。无论最后是满足还是遗憾,一切都如白驹过隙,转眼归于寂灭。可若非寂灭,又何以长宁?我们的创世神明,我想他必定是太爱他所创造的这个人间,所以才把他未能获得的一切,都赐予我们。”

    ……

    这……这真的是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少年啊?

    他到底是以怎样的思想和情怀,来思考这些亘古以来,多少先贤智者们都无法明白的问题?

    冷夜对着沈有怀震惊莫名的脸,微微一笑,道:“吓着你了?其实只是我个人胡思乱想罢了。……以前年纪小,总有许多想不通……”

    一语未尽,他眉头微蹙,天人般的面上已带了一丝凄楚,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