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妳那天给我的答案并不是真的，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了保住白岩，我逼那时相爱的对象离开我，顿时我觉得美国的一切好可怕，身边的人似乎都是因为利益而对我好，我不知道我可以相信谁……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后悔没有早早进入白岩跟着爸爸学习，所以当art问我要不要回台湾从禹朔开始，先磨练几年再回来接手，即便我知道这是他为了牵制我的局，我还是答应了……」我第一次对人说出十多年前的无助。

    「辛苦妳了。」

    「不辛苦，」我摇摇头，「虽然自己摸索花了加倍的时间心力，但能遇到孟晴，一切都值得了，不是吗？」我看着他。

    「thia，你知道我今天带妳来这里的用意吗？」他严肃的问我。

    我点头。

    「妳的答案呢？」

    「这一切，应该是属于孟晴的。」我说。

    「我希望妳能替我带着她成长。」

    「为什么？」

    「我相信妳比我更了解她，知道该怎么带她……对不起，我知道这个想法有点自私，但可不可以就让我弥补她，当个宠她的爸爸……」

    「如果，最后她选择不回来呢？我不可能逼她的。」我选择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至少，我希望她能回来看看我为她准备的这些，让她知道我很后悔……若她真的不想要，那我也不会勉强她。」

    「其实，她很适合从商，只是，我不知道她过不过得了心里的结……」我说出我的担心。

    「替我试试，好吗？」

    说真的，我也希望孟晴能回来，我想看她在这个舞台上发光发热，我想看她真正的实力……

    「我会，因为我也很期待。只是，我最终还是会尊重她。」

    「谢谢妳。」他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我把文件夹还给他。

    「这妳带回去，想想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妳要怎么挽救。」他没有接过，反而出了一道题给我。

    「好，我知道了。」我接下他的挑战 。

    「走吧，再不回去lillian要生气了。」

    我们一起离开了宋氏。

    周末两天，我陪着孟晴的妈妈，听她说了好多孟晴小时候的事。

    「olivia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她翻着孟晴小时候的照片，骑马、溜冰、游泳、跳舞，他们真的很爱她。

    照片里的她，稚气的脸上满是无忧无虑的神情，真的很难想象她跟那个身上充满忧郁气质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这些，olivia有跟妳说过吗？」她问我。

    我摇摇头，「她很少跟我说自己的事。」

    「这样啊……」她的神情黯淡了。

    「但我今天很高兴知道了她这么多事，这样以后就可以叫她弹琴唱歌给我听了。」我连忙安慰她。

    「啊，对了，olivia八年级的时候得过国标舞冠军喔！她很会跳tango。」她拿起身旁的遥控器，按了一阵，孟晴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

    性感的穿著，艳丽的妆容，她跟舞伴的身影开始在场上旋转、飞舞，我突然想起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演的那部电影─独领风潮（take the lead），里面有句话是这么形容tango的：it’s like sex on the hardwood （这就好像在木地板上□□）。

    她的神情、肢体语言，不断挑逗着我的视觉，我想起了她在床上的娇媚性感，带着欲望看我的眼神，用充满□□的嗓音在耳畔挑逗我的字句，我想念触碰她身体的感觉，她的吻她的身体她的手指。

    如果她现在在我旁边，如果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绝对绝对没办法像现在这么冷静的看这段影片，我一定会直接把她绑回床上，用最快的速度脱光她的衣服，要她同我一起在欲海中起舞。

    我的身心灵全渴望着她的一切。

    「她很优秀，是吧？」在掌声响起时，阿姨开口了。

    我只能点头。

    「对不起，妳一定觉得我很奇怪，不断的跟妳说olivia的种种……」

    「阿姨，我知道……」

    「其实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跟谁谈起olivia了。」

    我感觉到她深沈的哀伤。

    「她被送到寄宿学校之后的事，其实我都有耳闻、听说，但每次想问她问个清楚，她总是笑着跟我说一切都很好，同学、老师都对她很友善。直到她离家之后，我整理她的房间，试图找出关于她行踪的线索，我才从那些被乱画的课本；写满『杂种』、『私生女』等字眼的满分考卷知道原来一切是她要让我放心所撒的谎。」

    我想起孟晴跟我说她被丢到寄宿学校时的轻描淡写，那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痛苦？

    「我永远记得她离家那天早上，她笑着跟我说要和同学一起去做落点分析、填志愿，临出门前，她用力抱着我，比平常还要久，我笑着问她怎么突然撒娇起来了？她回我今天会晚点回来，所以要抱久一点……没想到她就这么一去不回了。」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眼眶被烧得灼热。

    「我的父母亲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但她却不曾对他们无礼，我常觉得对她很亏欠，很对不起她，她总说她不怪我，反而还谢谢我给了她生命，让她有机会认识这个世界……我以为，以为她比我坚强，直到她离开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脆弱、无助；她走了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或许，在离开宋家之后，她就把自己的心关了起来，每次想到这，我就觉得自己好失败，为什么连亲生女儿都保护不了？」

    「阿姨，您别这样想。孟晴太聪明了，聪明的孩子就是会自己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连她那些好姊妹都受不了她，之前还因为她一声不响搞失踪的事教训了她一顿呢！」

    「真的？」

    我笑着把lesile跟我说sonia用冰水泼了孟晴一身湿的事告诉了她。

    「我记得她们三个，以前四个小女生常常轮流住在彼此家里，四个人还硬要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她终于笑了。

    然后我跟她说了孟晴怎么遇到lesile，还有跟她们四个相处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好奇的追问下，我也告诉了她我跟孟晴之间的事。

    「谢谢妳替我照顾olivia，不然这孩子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她握着我的手说。

    「阿姨，您放心，我会把孟晴找回来的。这次，我不会再让她被谁欺负。」我说。

    管家进来跟我们说晚餐好了。

    「来吧，这些都是olivia喜欢吃的菜。」她拉着我的手进到餐厅。

    我却发现，桌上的菜，都是孟晴跟我说她不爱吃的……生菜色拉、猪肋排、马铃薯泥、烤鸡腿，还有南瓜派。我记得孟晴不爱吃甜食。

    面对他们热情的招待，我没有多说什么，照单全收的，吃到真的很饱了才停止。

    「thia，这样就够了吗？」

    「够了，真的够了！我平常晚餐真的吃不多，今天这样已经很撑。」我在食物还没有落在盘子里时，赶快把盘子拿远。

    这个动作把他们逗笑了。

    「olivia以前也会这样，遇到不爱吃的东西就耍赖着把盘子拿远，不让我们放。」

    「她很挑食吗？」我问。

    「其实也还好，但她很讨厌苦瓜。」阿姨告诉我。

    可是孟晴却常要我做苦瓜封给她吃……这太奇怪了。

    难道，她真的这么渴望和过去完全切割吗？

    吃完了晚餐，我们在庭院里喝茶。据说可以帮助消化的茶。

    「thia，跟我们说说olivia在工作时是怎么样的吧！」叔叔先开口了。

    「她啊，自我要求很高，责任心很强，交代给她的事都可以很放心，而且她想得很远。」

    「喔？怎么说？」

    我把她替我找eillie的事告诉了她们。

    「我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只是一开始就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故意留一手，刚开始我搞不清楚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还是故意保留实力，后来我才发现，是后者。她在跟我工作时很保留，似乎怕我知道她真正的能力有多强……」

    「真的啊？没想到这小妮子也有懂得内敛的一天，以前我总是说她太好强，什么都要争第一……」

    「也许，那件事对她的影响真的很大，大到，她想把自己跟过去完全隔绝。」我说。

    他们沉默不语。

    「lesile跟我说，她们重新聚在一起吃饭时，孟晴对于过去的事好像记不得了，她们一开始怀疑她在装傻，但到后来才发现，她是真的忘了。也或许，是故意选择遗忘，想让自己好过些吧！」我说完，瞬间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我所在的地方，她十五岁前的家，一切都太过幸福美好，她的生活环境，双亲提供的物质生活，还有备受呵护的宠爱，在失去后回想起来，只会让自己更难过，那不如，就忘了吧！

    我不敢想象她花了多大的力气、多少时间才让自己忘记这一切，与过去断得干净，干净到，她是真的忘了这些，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想通了这点，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不真实的疏离，明明她就在身边，但却还是觉得离我好远，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是平面的，没有过去的支撑，再怎么样都无法立体。

    所以不管是我、若慈，或任何人，都进不去她的心里，因为她早就把自己的心，也遗忘在那个她拼了命想丢弃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