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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坐在楼梯间,对面是透明的窗户,明月皎洁,远处的楼房交织在黑夜里发出暗淡的光线。

    甘莘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忽然道:“你是高一的吗?”

    顾予“嗯”了一声,甘莘扭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真好。”

    “怎么好?”

    “就是挺好的,我现在想想我的高一,还遗憾没有参加太多的活动呢。”

    顾予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甘莘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异常和谐地坐在那里,一齐望天。

    “学长,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顾予没忍住,还是想跟甘莘多说说话。

    甘莘挑高眉,“可以啊,什么问题?”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想考哪所大学,其实对于这个阶段的高三学生来说,也算是一个小秘密,大多数被问到的高三生基本都是尴尬地笑笑,然后转移话题。

    可甘莘不是,坦坦荡荡地就告诉了顾予。

    “京大,我要去最好的大学。”

    笑意直达眼底,顾予知道,这是独属于甘莘的自信。

    顾予也跟着笑起来,“我也想跟你考一样的大学。”

    “好啊,我等你。”

    最后一节晚修课的铃声乍然响起,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视。

    甘莘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抱起书站起来,抱歉地笑笑,“我得先回去了,高三查得严。”

    顾予点点头,朝他挥挥手。

    甘莘向上走了两级台阶,忽然又回头。

    “对了,我叫甘莘,甘甜的甘,苦莘的莘。”

    楼道里空荡荡的,回响着甘莘的声音,温柔清亮,像来自重力的吸引。

    顾予扬起嘴角,“我叫顾予,回顾的顾,给予的予。”

    “那下次见,顾予。”

    这是甘莘对顾予说的最后一句话。

    顾予很期待下次与甘莘的见面,但生活哪能这么如你所愿。

    顾氏夫妇不知道听了谁的怂恿,悄悄就给顾予办了留学,等到顾予回到家时,机票都已经方方正正的摆在桌子上了。

    顾予迟来的叛逆期刚想发作,就被顾奚迎头照面打了回去。

    拗不过老父老母捧着心脏跟他哎哟哎哟地诉苦,更加打不过顾奚,顾予反抗了半个月,闹了绝食也没用,半个月后自己打开房门投降认输。

    顾予原本还想跟甘莘好好道个别的,结果请了半个月的假兴冲冲地回了学校,同学告诉他甘莘又出去参加集训了,封闭两个月,昨天刚走,直接在训练基地过年了。

    别说顾予手里有甘莘的联系方式,就是有也联系不到人。

    一来二去地折腾,还不到寒假,顾予就被送上了去往英国的飞机。

    三万英尺的高空上,顾予看着云层起伏,心里盘算着下一次回来的时间。

    只是一去就六年。

    直到顾同学摇身一变成了小顾总,在明晃晃的顾氏大堂里看见他日思夜想的背影。

    甘莘换下了学生服,穿上了正经合体的西装,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顾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如六年前在人群中只看见甘莘一样。

    小顾总向来高冷。

    只是那一天在大堂的人都有幸一见。

    小顾总也有这样的一面,嘴角微勾,三分微笑,七分怀念,合起来眼底全是挡也挡不住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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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莘思来想去,还是没琢磨明白顾予对他说的那句“等太久”。

    顾予对他倒是没有存存紧逼,那天浅尝辄止,两个人一路无言,心不在焉地又在景区玩了两天就回了市区。

    顾予开车把甘莘送回到楼下,像是忍不住似的,又降下窗户,扒在上面,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再想想,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甘莘躺在床上,随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可还是睡意全无,脑子里搜了一遍又一遍,但却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重重地叹了口气,起身到厨房倒了杯水,倚在琉璃台上一口一口地喝着。

    琉璃台正对着客厅,茶几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顾予小时候照的全家福,另一张是他高中毕业时和叔叔一家人拍的照片。

    甘莘手里握着杯子,眼睛却不住地往照片那边看去。

    照片是在学校的正门口照的,背景是恢弘的礼堂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甘莘放下水杯,走到茶几前举起照片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其实照片甘莘看了无数次,无非就是人和背景,没有什么不同。

    要说起背景,除了礼堂,还有一个小角露出的是学校的行政楼,黑黢黢的一个角。

    甘莘蹙起眉,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只是再怎么深想,也挖不出更深的东西。

    甘莘在客厅坐到三点,睡意慢慢上来,索性合衣缩在沙发上沉入梦乡。

    第二天,顾予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甘莘一手遮着争先恐后涌进来的光线,一手去摸索着手机。

    “喂,你好,我是甘莘。”

    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沙哑,惊得顾予连车上的烧饼都忘了拿,直接开了车门就往楼上蹿,“你怎么了,我就在门外,你能给我开门吗?”

    甘莘浑浑噩噩的,拖着沉重的躯体,照着顾予说的乖乖开了门。

    顾予一看到甘莘的模样就知道要出事,不等人说话把门“嘭”得一声关上,上前把人捞起来打横抱回了卧室。

    甘莘身上没力气,只能想到大概是昨天回来脱了力,又在沙发上窝了一宿,病毒侵袭直接病倒。

    顾予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从厕所里绞了毛巾给甘莘擦脸,纵使脸上沉得能滴水,手上动作却还是温柔得不行。

    甘莘烧得迷迷糊糊,眼睛半张着,透着朦胧胧的水光。

    顾予弯下腰,额头碰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起了眉,“怎么这么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甘莘摇摇头,潜意识里还是讨厌医院的,动动干涸的嘴唇,道:“家里还有药,不好再去。”

    顾予的手搭在他脸庞,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嘴唇,还是投降说好。

    甘莘吃了药就陷入了长长的睡眠。

    算起来这算是小病,但顾予还是慌得不行。

    顾予端来椅子坐在床头,看着甘莘安静的睡颜,心里有些后悔。

    说不上是因为哪些事后悔,只是看着甘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忽然就觉得错过这么些年,自己怂得连句告白都说不出口,白白蹉跎这么些时光。

    将近十年的时间,其实不是顾予在等他,真正在等着的人,是甘莘。

    顾予把脸埋在甘莘的颈窝里,闭上眼陪着他一起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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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浮沉沉间,甘莘做了很多个梦。

    他梦见他的爸妈在乐呵呵地吃着饺子,招手叫他过去一起吃,甘莘刚想走过去,画面一转又变成了坐在办公桌上,铺天盖地的文件让他眼前发黑,他认命地拿起文件开始一本一本做批注,做着做着忽然一道水浇了下来,转眼间甘莘又发现自己在水中漂浮着,身边全是在“嘎嘎”叫着的小鸭子。

    奇怪又诡异的梦。

    还好最后一个梦看起来比较正常。

    他坐在楼道里静静地坐着写题目,刚刚解完一道大题,他一抬头,就看到有个人也坐在他旁边。

    他记得这个人,高高的,在人群中总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虽然他抱着书在默背,但是从他不断动着的唇形来看,他在背《陈情表》,眉眼深邃,双腿并直,可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