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火蕴一头乌发狂舞，一双剑眉之下是宛如老鹰般的狠辣双眼，而那狠毒一般对着言允初，另一半却是对着忤逆自己意思的宁雨珩，看的宁雨珩一阵心惊。

    二仙之间的仙术对决，还未发动那气势已经震动四野，言允初凝结的鬼咒散发出的墨光森寒冰冷，好似从地狱而来的鬼火。吸收着黑夜的诡谲阴森气息，肆意妄为的跳跃着，欢腾着，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散发死亡气焰的骷颅头骨。

    周围众人只觉不寒而栗，望着那骷髅头，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它吸走吞噬。言婷捂着头尖叫，那鬼咒发出了恶魔之音，足以触及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人发狂，让人崩溃，让人变成同它一样的魔鬼。

    怡花祖师亦对那强烈的鬼咒气场产生反应，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气道：“果真是魔头用邪恶之术！”

    言允初的犀辣鬼咒在火蕴天尊纯盛的仙法玄虚法诀之下，确实像极了一仙一魔的厮杀。

    鬼咒和玄虚法诀互相冲撞，掀起震天动地之波。因符咒是靠自身修为自行炼化，跟玄虚仙法没有半文钱关系，所以倒是可以跟玄虚法诀抗衡片刻。众人虽恐惧这两股力量，却还是按耐不住好奇，透过挡在眼前的指缝间去看。金光和墨芒相互冲击碰撞，巨大的冲击波动恨不得将虚空炸开碾碎。天地变色，耀眼的金光晃得夜空亮如白昼。

    强烈的气压宛如大山压在在场众人身上，他们只得屈膝跪地，不说站起身，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大大降低，一呼一吸费劲了力。五脏六腑被碾压拥挤，抵御不了那强大的仙术冲撞，好一点的拼了命护住心脉，艰难的苟延残喘。坏一点的直接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怡花祖师有千年修为在身，倒是不比座下弟子那么狼狈。可看清阳门弟子各个脸色煞白支撑不住，心中怒火灼烧，朝言允初的方向大喝道：“冰魇仙尊当真丧心病狂，杀人屠城还不算，如今竟也不管不顾的欺师灭祖了吗！”

    言允初听了这话露出冷笑，“照怡花祖师的意思，我应该乖乖等着被杀？”

    “你休要得意，纵使你法力通天，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怡花祖师提起长剑，咬牙喊道：“修仙界同道众志成城铲除你这个大魔头，你绝活不到明日！”

    言允初对付火蕴的同时，也谨慎警惕那边的怡花祖师偷袭。突然，远处传来宁雨珩的声音，“流霄，我……”

    言允初没理会他，面前身具五千多年修为的火蕴天尊就对付的很吃力，还要堤防那个怡花祖师，再没精力去管宁雨珩。而宁雨珩见此状，反而往前凑了凑，生怕他听不见似的喊道：“流霄，其实我有件事儿要告诉你，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一定得好好听着。”

    玄虚法诀的金光四溢，言允初被逼的后退了数步，立即凝聚新的一道鬼咒，余光瞥了眼宁雨珩道：“这时候还有心思闲聊？”

    “流霄，我是说真的，是……”宁雨珩战战兢兢的看了凶神恶煞的火蕴一眼，忐忑的对言允初道：“是关于师父的事儿。”

    言允初一怔，却见那宁雨珩脸色大变，惨白发青，居然惊慌失措的避开言允初看过来的眼神，好像婴孩面对毒蛇的毒齿，不敢多不敢逃也不敢叫，只能乖乖立在那里等着被咬。

    一瞬之间，金光同墨芒一同溃散的同时，金光死灰复燃，完完全全的将天地笼罩在金光之中，四处都飘荡着玄虚法诀的法印，远处的火蕴化作一道金光消散。而言允初身子一颤，全身的血气阻断，经络与灵气的凝结，精神与意识的溃散让他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前。

    在他胸前出现了淡银色的虚空漩涡，那是撕裂的隐界。他缓缓回头，正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将手狠狠掏入隐界的火蕴天尊。

    师父笑了，那模样深深的震撼在言允初脑中，这个笑容……他曾经见到过。

    自从拜入了师门，自从认定了火蕴天尊为师父，他就从未见过这个严师笑过。师父总是对他板着脸，总是对他严格要求。师父的笑容只对宁雨珩有过，只对其他人有过，唯独对他吝啬。

    但就在这一刻，他想起来了，师父其实对他笑过一次——那是三十年前，在他被师父亲手杀死，临死前的那一刻，师父笑了，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让言允初无法形容的笑，好像小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玩具，好像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好像一个穷苦小子终于得到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狂喜！

    言允初呕出一口鲜血，原来自己的死对于师父来说竟是这等的好事，竟是这样的高兴！

    火蕴乘胜追击，以真气用力催动。言允初却一把抓住了火蕴的手臂，火蕴一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自言允初握住的地方开始快速冰冻。他紧忙以佛尘化剑，朝言允初的脖颈刺去。

    言允初侧头躲开，反手一掌重击在火蕴天尊胸口。火蕴被击退而出，不得不撤出了言允初的隐界。而他方才被握住的手臂连同肩膀皆被冰封，更何况那一掌击中，体内已被寒毒入侵。

    “师祖。”远处君澈紧张的叫了声。

    火蕴无视那冰封寒冻，他冷笑着看向远处的言允初，余光瞄了眼那边脸色苍白的宁雨珩，“珩儿，你做的很好。”

    宁雨珩心脏重重一跳，汗流浃背。

    “雨珩……”言允初半伏在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回想着刚才宁雨珩的举动。他露出了充满讽刺的笑容，他看向了那个低着头不吭声，根本不敢看自己的宁雨珩。

    好一个发小儿，好一个师兄弟，好一个宁雨珩。在清阳门之时，看他提起自己露出的悲哀和愧疚的神色，他就好奇这个好朋友做了什么对不起的事儿，但碍于他与自己的关系，自己只当他或许有什么苦衷。

    而今日一看，是自己太傻！宁雨珩做了什么？他故意引诱自己，让自己分心，让火蕴天尊能偷袭成功。

    亏得我还相信你！

    “流，流霄……对，对不起……是师父让我……”宁雨珩几经挣扎，终是将那含泪的目光对准了言允初，只看了一眼他就崩溃了，浑身颤抖的别开脸，再也不敢看。

    与此同时，远处绿芒大盛，将那天空之中残留的金光法文全部吞噬。从绿光之中跃出一黑影，身负墨绿幽光雷霆万钧，笔直的就朝火蕴杀过去。

    “灵尊！？”宁雨珩措手不及。

    言允初骇然失色道：“喻苓谦，别！”

    第65章 今生的弱点

    若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对君流霄造成威胁，那只有火蕴天尊了——火蕴必须死！

    “灵尊，你当真是入魔了！”火蕴怒目横眉道。立即运气在身前形成一道火墙光盾作为屏障，而那殷红血丝来势汹汹，成千上万将屏障击成碎片。火蕴大惊的往后连退几步，未来得及反应，那如鬼似魅的身影已然逼近命门，在宁雨珩等众人惊呼之下，只见那千百玄火血丝通通刺入火蕴天尊的身子，将他的上半身穿透无数道血窟窿。

    密密麻麻的玄火血丝穿透五脏六腑，毫无死角，心肝脾肺肾宛如乱刀分尸剁成肉泥。

    “师，师父！”宁雨珩震惊失魂，君澈瞪目结舌，“师……祖……”

    所有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切。那殷红的鲜血染透了火蕴华丽的衣袍，火蕴怔鄂的看向自己的身体，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发亮，皮肉在逐渐化为晶晶莹莹的淡金色亮点。

    肉身……寂灭？

    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消失，仿佛把身体掏空了似的，越来越重的无力感，越来越虚脱的身体。

    魂魄逐散，灵体消亡……

    “你……”火蕴难以置信瞪着身前取他性命之人。

    “你该死。”冰冷的回答过后，千百的玄火血丝收回，继而加快了火蕴身体的消亡速度。

    而言允初深深看在眼里，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经络仿佛都被毒刺击穿，不知道是疼还是僵，他眼睁睁看着，撕心裂肺的喊道：“喻苓谦！”

    那一瞬间，喻苓谦的身体如火蕴天尊一样，“砰”的一声爆体，血液喷出，身体化为晶晶莹莹的上万绿色光点。他听到了呼声，下意识朝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言允初僵住了，大脑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怔怔的望着，眼底被那殷红的血色侵染，他浑身颤抖不停，心脏血液，精神和言语都凝固了。

    “灵尊——”

    “孽徒，接受天罚吧！”突然在耳旁响起的声音让言允初心魂具颤，周身经脉的刺痛，血液沸腾直往上涌，迫使他捂住疼痛欲裂的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远处的厮杀声还在，天地依旧昏暗蒙蒙，飞沙走石，刀光血影。远处震天撼地的玄虚法阵还在运转，以修仙界前辈为首的众散修们还在外界围堵喻苓谦。宁雨珩满脸惊忧的望着自己，火蕴天尊站的很远，专心致志的操控自己头顶上方的仙器。

    无暇。

    那银辉直落，蕴含着玄虚法诀，大放光芒，覆盖了大片天地。上空乌云被搅动起了巨大漩涡，在漩涡的正中心透出一线光落在无暇之上，瞬间爆发出冲天的光柱。吸收了天地之灵韵，无暇的法力倍增，爆发出璀璨的耀眼光辉。

    天地震动，土翻石裂，灿烂的光辉晃得人眼睛睁不开，强烈的气波冲击众人四处躲避。

    蓝季沅对自己施展了重印定身，反手抓住那只险些飞到九霄云外的猴子，急切的回头一看，当场傻眼，“仙尊！”

    “公子……”洛琅眼泪哗哗流，它不理解为何在火蕴释放无暇力量的时候，言允初不躲开，就站在那里让无暇攻击。当时言允初的模样好像傻了，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

    那无暇的光色渐渐消退，火蕴往后踉跄几步，他本就消耗过多，又二度使用玄虚法诀这种上乘仙术。现在耗损极大，可他一想到自己得手了，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众人都被无暇的流光溢彩震慑的愣住了，停下手中的厮杀，纷纷回头看去。

    那天昏地暗间，半跪在地的白色身影屹立不倒，周身散发着银色的微光，似有几率青烟从体内飞出，如墨迹般晕染在空气中。

    银芒流转，他竟成了天地间独一的光彩。

    他望着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双手，心中惊惑而又苦涩。

    本以为重生而来再没有弱点了，因为前世的唯一两个弱点都一心要他死，师父和宁雨珩，他不需要任何留恋了。

    他没有弱点，在无暇面前就是免疫的。可是没有想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前世的弱点是师父和宁雨珩……

    今生的弱点……

    “是你么？”他幽幽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眸光缓缓移动，落在了远处那个脸色惨白，以震惊的目光望着自己之人。

    “喻苓谦……”

    耳旁的嗡嗡作响让喻苓谦几度欺骗自己这是幻觉，这是假的，绝对绝对不是真的！

    而就在他存心欺骗自己的下一刻——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朝思暮想之人，只短短存在了那么一刻就消失了。

    君流霄再次消失了……唯有那从天空之中凄凄凉凉飘落而下的几缕银发，证明了他确实存在过。

    消失了……

    又一次消失了……

    毫无防备毫无先兆的，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消失了，天地间再也寻找不到，那漫长而绝望的三十年还要继续吗？还要无限期的继续吗？

    那方素帕，是他亲手赠与的，用他的毛发编织而成的，此时已染满鲜血，静静的躺在地上。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火蕴天尊？对，是他，但也不只是他，还有在场的所有人！是修仙界的错，如果没有那些虚伪丑恶的修仙者，或许君流霄就不会……如果让那些假仁假义的修仙者消失，如果让人界消失，如果让三界消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