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轻手轻脚走到病床前，悄无声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怔怔望着穆清的脸，才发现穆清的脸上不仅仅只有一处伤口，还有许多细微的擦伤，洁白的额头上也有一块浅青色的淤青，只是刚才被穆清额前的碎发挡住了，林清野一时间没有看清楚罢了。

    而此刻看清楚后，林清野的心脏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该有多疼啊。

    【二】

    穆清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的意识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沉浮，他努力划动着四肢向前游去，却始终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找到希望的光点。

    这种感觉让人心生绝望，既窒息又压抑，好似有两座沉甸甸的山峰压在穆清身上，沉重得让他连喘一口气的力气都从指缝间消失殆尽。

    似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穆清逐渐听到一些声音。

    “阿清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医生不是说他很快就可以醒吗？这都已经昏迷两个多小时了。”

    “你闭嘴。”有人接话，“如果你安静一点，说不定他马上就可以醒来，我要是他，听到你这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不会想这么快醒。”

    “嘤嘤嘤……”撒娇声伴随着嘴唇亲在脸颊上的啵唧声，“睿睿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林同学放学后就一直在找阿清，我还不是怕他找不着了担心，你说我要不要给林清野打个电话呀？”

    腻歪了一会儿，师睿冰冷的声调好歹是回暖了几分：“你给他说一声吧，以清野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

    还没等师睿拿出自己的手机，动作迅速的柏帆便已经拿起穆清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林清野的电话。

    电话接通时，手机屏幕倏然被一张照片占据得满满当当。

    这张照片是穆清从千万张偷拍照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当时他坐在操场边缘的看台上，眼神犹如被某种魔物吸引，不受控制地看向篮球场上那个肆意张扬的少年。

    林清野打篮球的技术中等偏上，运球时的动作和奔跑起来的身姿却是公认的好看，他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每一次夺球、越人、投篮仿佛都能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穆清把手机竖拿在手里，装作不经意地翻转着手机，其实他已经偷偷摸摸拍了几十张以林清野为主角的照片。

    柏帆注意到师睿的视线后，跟着看了眼照片里意气风发的林清野，噗嗤一笑：“我也是近几天才知道，阿清每隔三天就换一张林同学的照片当手机壁纸，他相册里全是偷拍的林同学的照片，还有从林同学的朋友圈或者论坛保存下来的，库存充足得很。”

    师睿无语，真想告诉穆清那些迷弟迷妹们，他们当神一样供奉的男神就是个专门偷拍男同学的痴/汉。

    这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也逐渐唤醒穆清的意识。

    他眼皮沉重，却努力想从漫天的黑暗里挣脱出来。

    “穆清，对不起……”一道几乎刻在穆清骨子里的声音在耳旁骤然响起，很轻很柔，犹如一根羽毛缓缓从穆清眼睛上扫过。

    “很疼吧？看着都好疼。”有只手在穆清脸颊上轻轻抚摸着，那手的指尖很冰凉，一点点滑到穆清的发间，“你他妈就是头猪吧？那种神经病别管他们就是了，跑那么快充什么英雄？我才不会领情。”

    说着，有滴液体啪嗒一声落在穆清眼皮上。

    这一刻，穆清瞬间解除了所有束缚，他徐徐睁开眼睛，习惯了黑暗的双眼还有些适应不了病房里的白炽灯光。

    眨了眨眼睛，眼底有泪水溢出。

    没等穆清看清楚病房的天花板是什么样子，视线里猝不及防闯入林清野的脸，他猛地蹲下来趴在床头，鼻尖几乎要抵在穆清的脸颊上，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着。

    即便穆清的目光并不是正对着林清野，但是余光中他依然能看到林清野通红的眼睛，肩膀随着哽咽的动作小幅度地抖动了几下，那可怜的模样像极了受到委屈的红眼兔子。

    “穆清，你醒了吗？”林清野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

    穆清微微侧头，对上林清野水蒙蒙的双眼，那文文弱弱的声音仿佛喊进了穆清内心深处，他明确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一处坚硬的地方在逐渐坍塌，涌出清澈的暖流。

    “恩。”穆清嗓子沙哑得发不出正常的声调，他用两只胳膊肘撑在床面上，想坐起身倚靠在床头。

    林清野连忙扶着穆清的胳膊让他坐起来，想喊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柏帆倒杯水来，转过头才发现柏帆不知何时出去了，还自觉的把病房门关好。

    茶几上的水壶里放着温水，林清野倒了一杯递给穆清。

    穆清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从干涩的喉咙里滑落，刚才犹如火烧般的嗓子好歹是好受了些。

    “疼吗？”林清野摸了摸穆清脸上的伤口，有些猩红的血液从伤口里浸出来，还没结痂。

    “不疼。”穆清摇了摇头，下意识用脸颊在林清野的手心里蹭了蹭，像只在跟主人撒娇的猫儿，只是他脸上的擦伤让林清野不敢太用力地碰他，下一刻便犹如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穆清愣了愣，漆黑的眸子里掩饰不了失落的情绪。

    “不是……”林清野有些无措，他知道穆清肯定又在因为他刚才那个动作而胡思乱想了，双手握住穆清的右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莫测着，“你脸上有伤，别碰着了。”

    “哦……”穆清眯眼笑起来，直接拿起林清野握着他右手的手，翻开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凉丝丝的触感把穆清心头的燥热驱散了不少，“这样就不会碰着了吧？”

    “……”林清野突然发现，以前规规矩矩的穆清貌似变得机灵许多，哪怕是他们才确定关系后，穆清也不敢拿起他的手理所应当往自己脸上贴的。

    林清野忍不住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贴在穆清的另外一边的脸颊上，姿势变成了双手捧着穆清的脸。

    “谁让你去解决这件事的？”林清野抿着唇，脸色不是那么好看，“那个周鑫翰就是条疯狗，你跟他杠上了，以后他逮着机会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对不起……”穆清壮着胆子去搂林清野的腰，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期末考试要到了，我不想你被这些事情分散精力，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其他问题让我这个男朋友来解决。”

    听到穆清越说越理直气壮的口吻，林清野忍俊不禁，扭着穆清的脑袋逼迫他直视自己。

    挑了挑眉说：“那你见周鑫翰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我和你做什么都在一起，你就觉得可以直接对我甩脸色了？恩？”

    林清野一想到穆清这些任性又幼稚的行为就生气，心底有一股不可抑制的火气直往上窜，他本想说就算离开了穆清，自己也可以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可是想象了一下没有穆清的生活，那些话顿时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了每时每秒身边都有穆清的影子，若是某天穆清不再出现，林清野就会感觉心里落空空的，一如今晚这样，脑海里“穆清”两个字填满，已经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穆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圈着林清野腰肢的双手不自觉收紧，却被林清野用双手捧着脸抬头目视对方。

    这样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似乎穆清整个都小鸟依人的偎依在林清野怀里，只是他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子还真和“小鸟依人”四个人挂不上钩。

    “你知道周鑫翰为什么找你吗？”穆清小心地问。

    林清野奇怪地看着他：“知道啊，周鑫翰不是董露露的男朋友吗？他看了一些断章取义的照片后还以为我和董露露之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

    说完嘲讽地啧了一声，难怪董露露想撇下周鑫翰，这年头蠢成这样的人也是不多见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

    闻言穆清一怔：“那你和董露露……”

    林清野这才回想起来貌似那天穆清也看到了他和董露露坐在一起的画面，当时穆清还为此置气，林清野想跟他解释的，结果见穆清没再提起此事，他也就忘记这一茬，没想到穆清一直误会到现在。

    “……”

    “我和董露露没有任何关系，她问师睿要我的微信号，师睿被问烦了就把祁恢的微信号给了她，我和董露露说话纯粹是因为她主动向我搭话，其实我都没怎么理她的。”林清野一瞬不瞬注视着穆清的双眼，穆清的眼眸很黑，里面倒映出林清野清秀的面庞。

    无论何时看着这双眼睛，林清野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林清野心下动容，捧着穆清的双颊，虔诚地吻了下去。

    穆清似乎是被林清野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一僵，下意识偏过身体想躲开，却又在下一瞬间猛地明白了林清野的意识，他诧异地瞪大眼睛。

    “别动！”

    林清野蹙眉，扳正穆清侧到一边的脑袋。

    然后——

    两片冰凉的唇轻轻贴在穆清的薄唇上，仿佛有电流顺着林清野的唇传递过来，直达穆清心灵。

    他恍惚中能听到电流在身体里流窜的滋滋声。

    林清野接吻经验有限，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吻都献给穆清了，他不知道情侣之间应该如何接吻，皱着眉头与穆清的嘴唇相贴一会儿后，林清野开始凭着本能允吸起来。

    他薄唇轻启，犹如小时候舔舐棒棒糖那样小心咬着穆清的下嘴唇，吮吸着，舔舐着。

    接吻时好像要闭着眼睛？

    反正林清野是闭着的，他纯粹是因为不好意思看着穆清的脸，不过即使闭着眼睛，林清野也能感觉到他与穆清的距离不过在咫尺之间，穆清呼吸有些急促，喷出来的热气悉数洒在林清野皮肤上，痒痒的。

    林清野学着电视剧里男女主角接吻那样，悄悄伸出舌头舔了下穆清的嘴唇，还想探入更深的地方，却发现穆清的牙齿是紧闭着的。

    “……”

    哪有接吻时口齿紧闭的？

    林清野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够笨拙了，没想到穆清更木讷。

    又恼又怒地睁开眼睛，下一刻猝不及防闯入穆清深沉的视线中，他眼睛睁得很大，可以说是非常震惊地盯着林清野，仿佛林清野正在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靠……

    林清野本就畏畏缩缩的，这下连耳廓都红得彻底，顿时感觉自己像是在调戏一个良家妇女。

    单手捂住穆清的双眼，穆清的眼睛眨啊眨的，长长的睫毛从林清野手心扫过，似乎扫在了林清野的心尖上。

    林清野愣愣望着穆清双颊上的潮红，本来想要退缩的心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鼓足了勇气，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摸索到穆清的下巴上，轻轻一捏，穆清顺从乖巧地微微张开了嘴巴。

    “乖。”林清野声音里溢满了笑意。

    把舌头探进穆清口中，林清野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于是很尴尬的在穆清嘴里舔了一会儿，他的腮帮子发酸，唾液不受控制的顺着嘴角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