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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行不义必自毙,七殿下且拭目以待。”谢青眼神空茫,仿佛透过无尽时空,看向了未来的场景。
“好,我等着!”楚琮虽然不知道谢青哪里来的把握,还是下意识相信了他。
“七殿下不妨研习兵书,若是七殿下能领军,陛下便不需要大将军了。”谢青和楚琮相处多年,觉得他是兵法上的可造之材。
虽然在楚国的西北,一颗名为魏无衣的将星正在冉冉升起。但是楚国的能用之将,还是太少了。若是楚琮能够领军,或许在最后一场战役中,“楚神”魏无衣便不必身死。
魏无衣,是谢青在《楚氏春秋》中最喜欢的角色。他以小兵之身,靠着赫赫战功,一路当上了大将军。他运筹帷幄,用兵如神,平生大大小小两百余战,未尝一败。在河套之地,他曾以六千骑兵大破三十万胡人,使胡人不敢南下牧马。
但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却因为劳累过度,最终死在了战场之上。
楚琮挠了挠后脑勺,“书上的字看得我头疼。”
谢青笑道:“你叫识字的太监念给你听不就行了。”
“好办法!”楚琮赞道。
两人说话间,楚瑜带着一名太医到了谢府。
楚瑜已到弱冠之年,文帝为他取表字为“怀瑾”。他与楚琮容貌有几分相似,但是他冷峻的气质冲淡了那种相似感。他两道入鬓的剑眉下是一双深若寒谭的眼睛,鼻梁高耸,嘴唇红薄。和楚琮小麦色的肤色不同,他的皮肤十分白皙,却不是谢青那种羊脂白玉般的白,而是象牙一般的白色。
太医先为谢青诊脉,确定他并无大碍,再为他包扎了伤口。
楚瑜从怀中掏出一个雕花的小盒子,“这是珍珠白玉膏,于祛疤有奇效。”
楚琮这才察觉自己的失礼,他居然两手空空就来看一个受伤的病人。
谢青不打算用这个珍珠白玉膏,但还是接过了小盒子,“多谢六殿下。”
“我听说陛下的口风,有意将令尊调回京城。”楚瑜淡淡地说。
谢青身为谢家嫡子,于京城受伤,虽然是小伤,但是世家最重颜面,谢长康又对谢青爱逾性命。若是谢长康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就做出什么失去理智之事。文帝调谢长康入京,加官进禄,恐怕是为了安抚谢家。
谢青自嘲道:“我这一鞭子,倒是挨得值。”
楚瑜握住了谢青的皓腕,他觉得那一截细细的腕子在他手中,好像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似的,“我倒是觉得不值。”他沉下了声音,“你受伤了……”
“你们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谢青从楚瑜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他不知为何,觉得手腕有些发痒,又有些发热。
“只要是你的事,都不是小事。”楚瑜低低地说。
以前谢青就觉得楚瑜有些古怪,近几年愈发古怪了,可让他细说,他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他起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次数多了,他实在无法自欺欺人了。
谢青低声道:“六殿下这样说,可要折煞我了。”
两人各自低头,相对无语。
饶是楚琮一贯粗心,也察觉出了气氛不对,“阿青你早点休息,我和六哥回宫了。再晚一点,宫门就要锁了。”
“你多保重。”楚瑜闷闷地说。
“殿下也是。”谢青起身相送。
楚瑜却将谢青按回了椅子上,“你有伤在身,就不用送我们了。”
“那我就不送了,殿下慢走。”谢青顺从地说。
楚琮、楚瑜和太医出了谢府,府外凉风习习。
楚琮不想坐马车,便对楚瑜说:“六哥,反正谢府里皇宫不远,我们走上一段吧。”
“嗯。”楚瑜点头。
两人行走在前,几个侍卫远远跟着。
楚琮率先开口道:“阿青叫我多读几本兵书,以后上阵杀敌,为父皇分忧。”
“他的话,不错。”楚瑜微微抬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跟夏侯缑一比,太子都不算讨厌了。”楚琮侧过头,看着楚瑜。他顺着楚瑜的视线,也看向了夜空。
月色如银,洒向人间万户。远处的景致,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山峦起伏,在黑暗中只余轮廓,恍若沉眠的巨兽。
“夏侯是真小人,太子是伪君子,差不了多少。”楚瑜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事。
楚琮若有所思的说:“我觉得一个人做伪君子,说明他还有起码的廉耻之心。若是做了真小人,那么就是一点廉耻之心也没有了。”
“我与你意见相反。”楚瑜看了楚琮一眼,“一个人是不是真小人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一个人是不是伪君子却难以分辨。‘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真小人易防,伪君子难躲,所以一个伪君子要比一个真小人可怕得多。”
楚琮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脑后,“我总是说不过你,也说不过阿青。我有时候,会觉得你们两个有些像。”
“哪里像?”楚瑜的声音里带了不可察觉的笑意。
“说不上来,就是很像。”楚琮歪着脑袋说。
楚瑜满心期待却又落空,于是敲了楚琮的脑袋一下,加快了脚步。
楚琮愣住了,醒悟过来的时候楚瑜已经走出了老远。他一边追了上去一边喊道:“六哥,你等等我!”
月光把这一对兄弟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十七章 父子情
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了京城。
谢碧坐在马车上,忍不住掀起了帘子的一角。京城比之陈留郡,更为热闹繁华。街上旗帜招展,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小贩叫卖之声四起。当她发现外面有人看见她时,她脸色一红,连忙放下了帘子。
路人看到谢碧,神魂颠倒。他从未见过如此之美的女子,螓首蛾眉,顾盼生辉,恍如神仙妃子,下瑶台而来。
坐在谢碧对面的水佩严厉地看着她,“你是谢家的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谢家,怎能行轻佻之举。”她如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却已比不得那些脸似芙蓉胸似玉的妙龄少女。随着岁月流逝,她一点一点地老去,她的女儿也一点点地长大。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资本,正一点点转移到她的女儿身上。所以,她更要抓住自己的女儿,像是赌徒抓住自己最后的筹码。
“我知错了。”谢碧低下了头。
水佩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握住了谢碧的一只手,“京城之中,不知有多少王孙公子。这是你的机会,你把握住。”
谢碧满心都是苦涩,却又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是。”
难道一个女人,只有嫁给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再生下一个儿子,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吗?谢碧心想。
水佩继续嘱咐道:“你的弟弟在京城,据说很是出息,你和他打好关系,最好让他为你介绍一位皇子。你若是能当上皇子妃,日后说不定就是皇后。”说完,她吃吃地笑了。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女儿已经成了皇后,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我……”不想嫁给皇子。谢碧把会让自己母亲不悦的话吞进了喉咙,“……明白了。”
水佩拍了拍谢碧的手背,“你明白就好,母亲能否在谢家扬眉吐气,可全靠你了。”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行到了谢府门前。
谢长康下了马车,第一眼就看到了谢青。虽然逢年过节,谢青都会回到陈留郡,但是父子两人经常数月不见,让谢长康十分思念。他上前几步,抱住了谢青,“我儿……”话未说完,已是哽咽不能语。
谢青虽然和谢长康感情不深,却也心念触动,“父亲。”
水佩和谢碧也下了车,看着父子二人。水佩心中愤恨,谢碧却是艳羡无比。
谢青与谢长康分开,“父亲远道而来,车马劳顿,想必累了,请进去休息吧。”
谢长康微微颔首,然后走进了谢府。
谢碧向谢青盈盈一拜,“弟弟。”
谢青点了点头,也不谢碧说话,算是打过了招呼。
水佩笑吟吟的说:“半年不见少爷,少爷愈发俊俏了。”
谢青听了水佩的话,眉头一皱。他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晚镜正在收拾他的书桌。
他随口问道:“流景呢?”晚镜与流景向来形影不离,所以他才发问。
“我也不知道流景那小妮子跑哪里去了。”晚镜眼中忧色一闪而过。
谢青并没有注意到晚镜的异样,他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谢长康已从流景那里得知了谢青被夏侯缑的家奴所伤的事。他阴沉着脸,不发一语。
晚镜以为谢长康不愿为谢青得罪夏侯大将军,脸上神色急切,“老爷,你可为少爷讨个公道啊!”
“公道。”谢长康冷笑道,“这世间,哪有公道。”
晚镜没有听懂,睁着一双杏核似的的眼睛看着谢长康。
谢长康拎起一条马鞭,就出了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