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回程宇哲那儿，阳台上又新添了两盆绿植，周颉每天都要去浇水，不敢多浇，一点点地。程宇哲坐在躺椅上晒太阳，朝周颉招手，“你过来。”

    周颉马上放下东西过去，“怎么了？”

    “你怎么不粘我了？”程宇哲伸手圈住周颉的腰，“我在呢，你多看看我。”

    阳光下，周颉又脸红了。

    可真不经逗。

    小长假最后一天，周颉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其实也说不上是陌生，对方表明了身份，他是陆简西，还约他见面。

    周颉并不想去，但莫名觉得该去见一见，他也很好奇陆简西会跟他说什么。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陆简西替他点了一杯美式，“喝得惯吗？”

    周颉无所谓地点了头。

    陆简西并不着急，过了几分钟才开口，“我从坤宇离职了。”

    “是程宇哲让我离职的，”陆简西自嘲地笑了笑，对现在这个状况感到茫然，“五年了，我跟他认识第五年，他总算是不要我这个替身了。”

    “你在说什么？”周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我在说自己的失败……”陆简西其实并不讨厌周颉，他知道程宇哲身边一定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取代他，其实也算是不上是取代，他根本没走进过程宇哲的心里。

    他只是讨厌这样的感觉，他努力了多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其他人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他觉得自己不幸，似乎他做什么都比别人更加困难重重。他不是君子，做得到放手却做不到大方祝福，他说：“程宇哲家里有个很大的酒柜，装修得跟真的酒吧一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讽刺地笑，“因为他跟其他人的承诺，他的心上人，说要自己开一个酒吧。”

    “我曾经还取笑他，”陆简西语气变得分外委屈，“说不定对方都已经忘了这件事，那时候他们才多大，十五六岁？可程宇哲说没事，他自己记得就行。”

    周颉觉得很不是滋味，“别说了。”

    “呵，我只是想提醒你，”陆简西笑得竟然有些俏皮，语气突然轻松了起来，“千万别步我的后尘，心里有别人的男人，真的别碰。”

    周颉突然想起他跟程宇哲第一次见面，陈宇哲说：“你这样的我不碰。”

    “我什么样的？”

    “心里有别人的。”

    心里有别人的不是他，是程宇哲。

    “程宇哲的皮夹很旧，”陆简西说，“皮夹里有一张更旧的照片，是他高中时照的，穿着校服，是他跟那个人的合照。”

    “我一直很自信，他找不到比我更像他的，”程宇哲眯起眼睛看着周颉，像是打量一件精美的仿制品，还要在心里估价，“但是……我输了。”

    周颉终于明白陆简西约他出来的目的，但他的目的达到了。

    周颉心烦意乱，去了p大的小吃街，他突然想吃程宇哲吃过的那个凉面了。他不知道程宇哲是不是有过一个看上卖凉面大爷闺女的室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连续吃了一年半凉面，但他知道程宇哲那句话不是瞎说的了。

    程宇哲说，感情的事哪有什么最后，不到死不到老，就还有变故。

    程宇哲是在说，他给不了承诺。

    周颉戴着墨镜，泪水让双眼变得更加朦胧，他委屈得很，快忍不住哭出声了。

    电话恰好响起来，是程宇哲，他问：“你在哪？”

    “在p大小吃街。”

    “我刚好在附近，”程宇哲在电话里说，“我去找你。”

    周颉控制得非常好，没让程宇哲听出任何异样，等程宇哲到了，他大大方方地说，“你把钱包给我，我忘记带钱了。”

    程宇哲没多想，把钱包给了他。

    周颉趁付钱的时候仔细看了看，万宝龙的基础款，非常普通的一个钱包，他翻了翻，找到了陆简西说的那张照片。

    凭良心说，长得特别好看，跟程宇哲真他妈般配。

    12

    周颉一看到那照片就想，完了，他跟程宇哲大概是要分手了，可还是有些不舍得，那就……

    先暂时不分好了。

    周颉突然变得特别粘人，程宇哲故意逗他，他也不躲了，只是还那么容易脸红，红着脸问你是真的喜欢我吗？语气真是委屈得不行。程宇哲一直没明白为什么，直到某次他从皮夹里拿证件的时候，发现有张照片的位置变过了。

    他很久没去看过那张照片了，久到乍一看，都觉得照片上的人特别陌生。

    他把照片拿出来，扔了。

    扔的时候觉得心里突然空出了一块，就像追了好多年的剧突然季终了，看了好多年的节目突然停播、吃了好多年的餐厅突然停业，生活的一个小角落空了，遗憾是有的，但也不至于难受。

    生活太过于忙碌，没时间为这样的小事而费心难受。

    周颉最近过得很是煎熬。

    他都想好了，他要跟程宇哲分手，前车之鉴已经有夏安宇，他不要再跟一个不真心的人在一起，可能他天生就比较瞎，爱情这一途走得比其他人要更坎坷些。

    他什么都想好了，他要去法国，他哥在法国有个酒庄，风景很好，他要去那里住一段时间。然后再想想接下来该干什么，要不去分公司吧？

    他全都打算好了，可是不舍得走。

    他买了个特别大的行李箱，每天都放一件行李进去，等行李箱满了，他就离开。他挑挑拣拣，行李箱快满了又变空，可最后还是满了。

    总归是要走的，别挣扎了，他告诉自己。

    离别总是伤感的，他拎着行李箱下楼，刚好遇到匆匆赶回家的程宇哲。程宇哲没立刻挽留他，而是问：“想好了？”

    周颉难过地点了头。

    “那也不必这么着急，”程宇哲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放到一边，“先听我讲个故事，听完再走，行不行？”

    周颉又挣扎了，“好。”

    “是我自己的故事，”程宇哲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坐在沙发前，“你过来坐啊，”等周颉坐下，他接着说，“故事里还有另一个人，就是你看到的那张照片里的人，那张照片在我皮夹里很多年了。”

    周颉后悔答应听这个故事了，面无表情地问：“你很爱他吗？”

    “爱啊！恨不得豁出命去，他也爱我，”程宇哲笑了一下，一点也不甜蜜，反而有些落寞，“那会儿年纪还没徐天大，以为遇见了就是一辈子，又吵又闹还打架但最终还是要在一块儿过日子的，可是人心，总是要变的……”

    “倒也不是三心二意，只是你十五六岁遇见的人，不见得适合二十多岁的你，”程宇哲看向周颉，他的爱人真是纯粹得让人舍不得把生活的可憎给他看，他点了一根烟，“那时候遇见再大的事，也不过就是回家挨我爸一顿揍，等伤好了，还去学校上课，同学也不会因为我是程处长的儿子就对我不同，大家都一样，都被框死在学校里。可是一毕业，大家各奔东西，这路走不到一起，就是走不到，你明白吗？”

    周颉不明白，“那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程宇哲是真的不知道，他们高中就不同校，大学之后交集就变得更少了，“不过他聪明，在哪儿都能过得好。”

    周颉扁了扁嘴，说不出话。

    “你看到那张照片，你想走，想离开我，”程宇哲说，带着些微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迫，“为什么，因为我还留着那照片，你生气？”

    周颉心里发堵，“怕你把我当成他，怕你不爱我，你这都不明白？”

    “这都什么……”程宇哲猝然变了神色，“陆简西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