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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大人见作势要动刑了,这逆子居然还坚定不移,他更为震怒,“一百棍!你若挨不住,就扔后山喂狼。有幸没死的话,此事我不再多做计较。”说罢,宽袖一甩,再也不去看地上的人。
“多谢父亲大人成全。”不知道自己能否挺过去,程子晋向二老叩了三个响头,起身走到门外。他果断将上衣褪去,光着膀子面向门内,看了看两边执棍的家丁,双膝砰地一声跪地,“来吧!”
领头两人面色为难,“少爷,得罪了。”两人一抱拳,随之挑起两根长棍,架住程子晋。
程子晋虽是一个文生,骨子里可坚韧得很。心知家丁不会下重手,才有意褪去衣衫。他自小读书明理,对于做错的事情,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他愿意受杖刑百棍,只望二老能够消除心中怒气,亦希望妖狐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长棍被抡向半空,飞速落在程子晋的身上,本来白皙的皮肤,登时浮现一道棍痕。妖狐目光盯着程子晋,长棍每一次落下,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他皱了眉头,不由得走过去,却被程子晋一道眼神儿阻止,“站着别动!我顶得住。”
妖狐便不再动,怔怔看着程子晋。单薄的身躯,满是伤痕,他却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叫出声。渐渐地,他咬破了嘴角,渐渐地,全身开始不住地打颤,最后整个人全靠两支架棍撑着身形。
这样下去,会打死人啊!无为在暗处看得心焦,小声嘀咕,“这狐妖也是的,就不知道偷偷给程子晋加个气罩吗?”转念一想,狐妖身上本就有伤,大概也是有心无力吧。
俗话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程夫人眼眶红中,看着走来走去的程大人,“你还不叫他们住手!真的想把儿子活活打死吗!我就这一个孩儿,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
“如此不孝!打死拉倒!就当没生过!”程大人高声怒道。忽地听闻外头没了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子。
“回老爷,杖刑百棍,执行完毕。少爷重伤昏过去,已经被那个人背去了别院。”
程夫人两眼一黑,身形不稳。被程大人两手拦住,对家丁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来?!”
程子晋在一阵暖意中醒来,看到一双比人类略尖的双耳。他搂着妖狐,下颌搭在对方肩头,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轻声问道,“你有名字吗?”看到妖狐的后脑勺摇了摇,他叹道,“希望人与妖能够世世和睦共处。我给你一个名字——秦欢。”
妖狐身形一僵,回首看向程子晋。倏然,唇边传来一抹温热,他亦尝到一丝人血的味道。
无为回到房里,从怀中掏出人像图,拿在手上,却迟迟没有展开,只是怔怔发呆。
“无为?”有涯醒来就看见无为站在床边,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只手上还拿着张纸。他喊了一声,对方手上瞬间燃起火焰,纸张眨眼被烧成灰烬,飘落一地。
有涯茫然看着无为,“你在给我烧纸钱吗?”
“哈?”无为莞尔一笑,俯身亲了亲有涯的嘴唇,“别胡说。”他翻身压在对方身上,双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并且为自己找了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要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被什么妖道杂毛染指。”
第160章 160
两人在床榻上闹腾了好半晌。无为停下动作,坐正身形,眼神儿犀利,仿佛检视至宝似的,扫过有涯起伏紊乱地胸膛,目光渐渐移上对方的脸颊,滑到那双令他沉醉的眼睛。
“检查完了?”有涯调侃着问道。
“还没有,中场休息。”无为一点都不脸红地地说着,“现在是审问时间。那只九尾大玄狐,抓你去哪儿了?你们都做了什么?”
有涯心里偷偷一笑,故作一本正经,“供我吃,供我喝,还带我四处看风景。”他说着,有意纠正道,“那可不是普通玄狐,它已经是天狐了。”
“我知道!”无为语气不悦,脸色黑了三分,斜了有涯一眼,“你俩挺逍遥咯?”
有涯连忙摇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你是不是在到处找我?想你没有我的怀抱,能睡着吗?”
无为不屑地冷哼一声,“没你占半张床,我不知道睡得多舒服。”
有涯眼中神色黯然了几分,闷声闷气地问道:“真的?”
“假的。”无为露出个自得地笑容,双手按在有涯肩头,表情霎时严肃起来,“其实,我真的很怕你被狐妖吃掉,毕竟吃下一个非凡身,它多少年都不用找凡人采阳。好在你的内元基本没恢复,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他双肘一弯曲,让自己更贴近有涯,低声言道,“我再也不会把你丢下。”
“这话是你说得,你可不许食言。”有涯睁大眼睛,话说得极快,生怕无为会推翻重说似地。他闪动着喜悦地光芒,双手环在无为后腰,一个转身,将其压在榻上,笑吟吟地言道,“你可以继续休息,下半场换我来。”说着,挑了挑眉头。
这话至于让他如此激动吗?无为莞尔一笑,冲有涯轻轻点点头。当真缓缓闭上双眼,放松神经,亦放大身上的所有感觉,配合着对方,享受着一切,偶尔发出断断续续地低吟声。
无为正在动情的关头,双目迷离,并未注意到有涯的眼神儿,更加不知道后者已然悄然聚起身上不多的内元,手掌覆在他的妖封之上。就在他又一次低吟出声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道微凉的什么东西,由下身直窜入心口。
无为不由自主地抓住有涯,眼神儿倏然一变,“你?!什么东西?!我身……”话还未说完,便两眼一黑,生死不知了。而他身上的妖封则有了离奇地变化,一会儿发出金光,一会儿又发出白光,此起彼落。昏暗的卧房,被两种光芒映照,显得诡异莫名。
“无为?!”有涯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无为!你醒醒啊!你怎么了?!”他并起剑指,试了试对方脖颈,又拉过无为一只手,探了探脉息,暗自嘀咕,“怎么会这样?!魂识与妖封居然相互冲撞,难道那只天狐故意坑我?”
“不行!我得找那畜生去!”有涯不敢含糊,翻身下床,正准备离去。忽地看到无为身上的两种光芒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一抹玄青色图腾。乍一看过去,像是一缕青炎,又像是一片青莲花瓣。
有涯再次探了探无为的脉息,又一手覆在对方妖封之上,发现已无任何异状。他暗自惊疑,效果这么显著?!看来天狐所言不虚。才欣喜没多久,便垮下来脸,看着无为眉心的印记发愁,这要是问起来,要怎么解释呢?
他还在搜肠刮肚地想说辞,猛地一看,无为眉心的印记竟然消失了。有涯不禁一乐,安心睡觉。
相比起来,程大人可是一夜没睡着,一边担忧程夫人伤心过度,一边担忧程子晋的伤势。他终是没能狠下心,打发大夫去别院诊治,又旁敲侧击地询问着情况。一直折腾到天亮,他犹豫再三,亲自来到别院。
秦欢一直守在程子晋身边,整夜未合眼,更甚没有理会自身的伤势。当有脚步声靠近别院,他狐耳一动,轻手轻脚地离开屋子。
房门被轻轻打开,秦欢迎上程大人,“您是来看望他,还是为了找我?”
“两者都有。”程大人昨晚盛怒之下,并未正眼儿瞧过秦欢。现下他已然有了决定,不由得审视起对方。一双狭长的眼睛,一对儿不似人的尖耳,比那人像图上更为俊秀些。转念一想,不过是妖类,想变成什么样子,还不易如翻掌?但无论怎么变化,本身仍是个妖怪。
程大人此刻心中明了,那张人像图正是出自程子晋的描述。他叹了一口气,把秦欢引到别院外,直言道,“我儿现在变成这样子,一两个月之内好不了。大夫让他静养,无法满足你的私欲。我会收回对你的缉捕令,也请你放过我儿,离开明旭府!”
程府会赶他,这倒不稀奇。可程大人言外之意,暗指他是为私欲才缠着程子晋。秦欢暗暗攥禁双拳,看一眼别院中的房间。他站在此地,可以直接看到屋里榻上的人,想到程子晋的努力,想到那一身伤痕。他缓缓松开双手,“人类有一句话,‘君子一诺重千金’,大人昨夜所言,不作数?”
“那句话是对人,不是对妖!”程大人地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不怕告诉你,我府上住着一名修行者,专门收拾山精妖异。你若是再不识趣,休怪老夫请他来降妖!”
秦欢稍一推测,便知程大人指的是无为。他压下心中怒意,“我不会离开,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抛下双亲不顾。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到他放下一切,愿意随我走。”
“你这妖怪,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去找那修者来!”程大人说罢,狠狠一甩袖袍。
“程大人。”秦欢叫住对方,“您懂得令郎的良苦用心吗?他给我的名字是,秦欢。”
无为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前所未有地通体舒畅,尝试催动内元,察觉功力更上一层,心里头又惊又喜。不过,他可没忘记昨夜的事情,冷冷斜了有涯一眼,“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闻言,有涯面色有异,强作镇定,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不就是大被同宿咯。”
无为对这个说法儿可满意,目光灼灼地盯着有涯,一字一顿地言道,“渧元失守!”见后者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几番欲言又止。他缓和了语气,“我也没怪你。不过,你内元迟迟未恢复,还是应该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末了诚恳地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有涯放松心弦,摇摇头,“不用了,你我功体有差,我还不想走火入魔。”
“有差?你不是也帮了我好几次?”无为狐疑瞥过一眼,“我也没走火入魔啊。”
外面传来叩门声,原来是程府的家主。无为揣测,八成是为程子晋与妖狐的事情而来。他像有涯使个眼色,两人整理衣衫,开门迎接。
程大人早已从家丁那里得知有涯,但他想到两人会从一间房里出来,一时愕然。
“程大人。”无为有所察觉,作揖言道,“我这好友昨晚昏迷不醒,又不好劳烦家丁,便搁在我房里,就近照顾了。”
程大人面上堆起笑容,“实在是家仆懒惰,照顾不周。今日,定然会为这位公子准备客房。”
有涯摆摆手,“不必客气,是我们多有打扰了。”
程大人又寒暄了几句,小心翼翼地进入正题儿,“想必无为公子也知道我那不孝子的事情,而今府上住着一只来路不明的妖怪,不知您们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无为和有涯相视一眼,婉转地言道:“令郎有一颗悲悯天下的大爱之心,您何不成全他呢?”他顿了顿又道,“在下知道程大人的担忧,对方乃是妖类。可人间界有一句话,‘日久见人心’。妖,亦是同样。何况与令郎相好的那只,乃是修行近万年的天狐。”
“天狐也好,地狐也罢。老朽不懂妖,也不想懂。”程大人一声叹息,“但老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说直白一点儿,指望着他为程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而今与一只妖不清不楚,这要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说道最后,言语中几许哽咽。
话说到这份儿上,无为也不知道要怎么接了。这里是人间界,人类是很复杂的,多样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他以前就听少师老爷念叨,也明白其中意思。
“程大人,我也是一名修行者,有些话,请恕我直言。”有涯对程大人作揖,“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令郎曾作下功德,亦沾染上祸事,若非有那只妖的因缘,恐怕程家早就上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了。”
“这……”程大人一脸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无为,“无为公子,有这种事情?”
无为惊愕看着有涯,暗自长叹一声,对程大人点点头,“我这朋友,所言不错。大人,不妨摒弃偏见,以诚待之。程公子深明大义,若天狐为祸,他决不会坐视不理。”
“我……”程大人哀叹一声,“罢了,一切但从天意吧。”
待到程大人离开,无为横了有涯一眼,“你下次编故事之前,先和我商量商量好吗?”
有涯故作委屈,“特殊情况,我才出此下策。”一手揽着无为的肩头,“无为,我错了。”话说地柔声细语。
无为顿时没了脾气,“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想你扯得太没边儿。”他不禁翻个白眼儿,说出实话,“我在一旁忍笑忍到内伤。”
“是吗?我帮你顺顺。”有涯说着,一手摸在无为心口,“好点儿没有?”后者两眼一黑,压下想打他的冲动。
第161章 161
一想起程大人的顽固,万一被他看到两个所谓的修者,好好安排的房间不睡,非要挤到一起没羞没臊,估计能被刺激地背过气去,亦定然不会再相信他俩的话。
无为收拾妥当,当日便向程府二老作别,又寻程子晋告辞,嘱咐他照顾好自己身体,别逞能。见妖狐和有涯在那里窃窃私语,他走过去,一手把有涯拉在自己身后,对妖狐言道,“守好你家天真的小公子,别四处瞎惦记。我们走了,你做事需心中有数。”
两人离开程府,但并未直接出城。无为懒洋洋地坐在茶馆儿晒太阳,听着说书人讲那些江湖故事,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听闻有人在低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有一两句话窜入他的耳中。
有涯低声言道:“他们说的是三乘界弟子被杀吗?”
“嗯。”无为随口哼哼一声,假装正在用心聆听说书。
有涯眼前一亮,凑近无为,故作神秘地言道:“我想起来了!那天狐带着我四处跑的时候,曾经遇到御龙皇,正在扫荡三乘界弟子。”
“哦。”无为仍旧没精打采。
有涯狐疑看了无为一眼,心道,这是怎么了?听到三乘界弟子被杀没反应就罢了,怎么听到御龙皇还是没反应?他略微加重语调,“无为,我说的是御龙皇,你那个宿敌,他在四处扫除三乘界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