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目的尸源还有十米。”

    苏念念没忍住额上青筋跳了跳, 咬牙说道：“那么大的停尸房三个字我看得见, 你可给我闭嘴吧。”

    一旁的萧平晟听着‘镜子’不服气的和苏念念回怼, 视线频频落在苏念念手里的手机上——

    这个自称‘镜子’的神物以另类的方式寄居于其中，据它自称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把镜子，照得见前世今生也照的出一个物体真正的摸样，轩辕镜和照妖镜都得尊称它为祖宗，它也是第一个能有自己的意识并且有资格掺和地府事务的器灵。

    和地藏菩萨的谛听还是好朋友来着, 毕竟一个看一个听，特别的具有cp感。

    “很抱歉。”萧平晟视线上移, 又注意到苏念念自从这个器灵出现以后就不是很好看的脸色, 低声道歉：“是我太想知道尸体的来历了。”

    他看得出苏念念对这东西的不耐烦，他当时只是试探性的提了一句却没想到苏念念竟然答应了。

    苏念念轻摇了摇头：“这不关你的事。”说着她屈指包含威胁的敲了敲手机屏幕。

    脸带愧疚的萧平晟抿了抿唇，余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大门——“到了。”他推开停尸房的门——这次的行动只有他们俩人，林绵绵因害怕便在楼下车里等着，顾亦陪着她——萧平晟等苏念念进门后缓缓合上了金属制的大门。

    停尸房有些阴冷，正中间是两台反射着冰冷光泽的解剖床, 正对着大门的墙嵌了一个高七格子宽十二个格子的冰柜组, 就像是苏念念曾经在国外电影看到的那样，冰冷又冷血。

    萧平晟左右找了找，接着拉开一个格子, 露出一条只能显露出脑袋的缝隙然后请苏念念过去。

    苏念念面色如常的拿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那张被法医整理过后稍稍能看得出五官位置的脸——镜子主动打开了摄像头进行ar扫描, 在扫描框里绿色的扫描线对着那张脸上下浮动了一会儿, 大约五秒之后画面跳转, 出现一张设计的非常有美感的个人简历——

    “很抱歉由于地府设备落后, 无法从地府调取该人资料，只能从死者生前所在学校找到简历。”

    “死者赖漫，甘州市美术学院06届学生，07年家人办理退学手续，08年家人办理死亡手续。”

    “甘州？”萧平晟吃惊的问道：“08年就已经办理了死亡手续？”他喃喃自语，觉得这解释不通：“可尸体的新鲜程度绝不超过四周……而且甘州离这里五百公里，她怎么会出现在申市？”

    萧平晟狐疑的瞥了一眼镜子。

    被质疑的镜子也不恼，没像回怼苏念念那样‘大发雷霆’，而是跳转画面打开了一张当地公安部门签发的死亡证明以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家属亲笔确认的文件。”

    “这太奇怪了……”萧平晟蹙着眉摇了摇头，接着神色犹是带着一点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镜子，转身，脚步飞快的拉开了第二个冰柜——

    “冯晨晨，市三中高二学生，死因窒息。”

    “王超，某车间主任，死因大动脉出血过多。”

    ……

    全对得上。

    姓名、年龄、死因，在萧平晟有心的确认下连续检查了好几个，镜子给出的所有信息都能与之对上。

    “萧先生，我是专业的地府办公软件，在确认身份这一点上，我绝不会出错。”

    萧平晟已经相信了大半，但他想不通早就已经‘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目露一丝期待的看着镜子开口问道：“那你能查到凶手信息吗？”

    “非常抱歉，就算是生死簿，也只显示死因可不会那么具体的写出这个人会死于何人之手。与你们人间的执法机关一样，地府对于此类凶手也只能调派人手去调查，只不过阴间的公务员因为可以直接与被害者沟通能更加快捷的获得更明白、直接的线索。”镜灵开了一个玩笑：“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苏小姐，即便她不是阴间使者，她也能自然的与万物沟通。”

    镜子的口吻隐约带着一点的自豪和不容置疑：“而对于办案，我是绝佳的助手。”

    “我能确认尸体的身份、确定真正的死因，还能找到他们的灵魂与之沟通……”镜子顿了顿，语调里莫名让苏念念听出一点的不怀好意：“萧先生，您有兴趣成为我们地府的一员吗？”

    “毕竟人都是要死的，现在地府竞争可大，投胎的编号都能排到几十万以后，更别说好处多多的铁饭碗了。您要知道现在地府的公务员特别难考，您现在加入我们就当提前适应新同事了，况且还不用考试，这是多好的买卖。”

    苏念念听着镜子花言巧语的自我推销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微微蠕动唇角的萧平晟说道：“打住那个念头，想清楚了在开口说话。”她说着又低头咬牙切齿的一拍手机——好家伙，没想到打的是这个主意，原来被盯上的不是她，而是萧平晟！

    就说呢，一个和谛听一样辨是非的东西跟在她身边干什么，合着是想走迂回路线，农村包围城市了！先买通她身边的人，为了这些身边人她也会不知不觉的和地府加强联系，慢慢的，这阎罗王的担子不就砸她手里了！

    萧平晟不清楚苏念念和地府的那些利益纠葛，他抿了抿干燥的唇，眼神挣扎：“我一个活人……”他顿了顿：“也没办法成为阴间的人吧。”

    “你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这不是你想辞就能辞的工作。”苏念念认真起来，直视着萧平晟的眼睛缓缓说道：“成为阴间的人，以后你的生活便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你或许不知道地府现在的工作环境，以你的身份，入了这道门那就是做苦力的命。”

    苏念念想到蝴蝶使君那三言两语，觉得以萧平晟的责任心，这妥妥一个主动加班的工作狂——她回神又说道：“这不是玩笑，你今天觉得累了明天就可以撂挑子甚至直接今天一走了之。地府的规矩大，你一旦答应了这个，那可真是生生死死也无法脱身。”

    苏念念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将这件事的利弊说了，面色平静的看向萧平晟。

    萧平晟的脸上闪过挣扎的情绪，他看着冰柜里的尸体也不知道是在对苏念念说话还是自问自答：“可也许过了三四周我们都无法知道这几具女尸的来历，也许要等到第七具、八具的尸体出现我们才能抓到凶手的尾巴……”

    “这要牺牲多少人的生命，但现在有一个捷径放在我眼前——它能找到死者的身份，至少能让那些家人来把它们带走。”

    镜子礼貌的提示道：“萧先生，我的功能不只如此。”

    “你给我闭嘴。”苏念念皱眉呵斥，看着萧平晟又重重的将此事的弊端原原本本的说了，而后者显然并不在意。

    镜子更是愉悦的补充说道：“萧先生，有我的存在，您不会遭到鬼怪的伤害。”

    “别听它花言巧语，怎么可能没有风险。”苏念念看着萧平晟，揉了揉额角，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想明白，这件事不是小事，想清楚了在告诉我你的决定——”

    “你要清楚，这是关系到你生死之大事。”

    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匆匆结束晚餐之后苏念念便带着那不请自来的‘客人’回了苏宅。

    家里空荡荡的，因申市大学的丑闻最近几天窦颖忙的全国各地的开会，讨论如何规范高校教育体系。

    苏念念和家里的阿姨打了一声招呼便径直上楼回房，关上门甩手就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接着瞥了一眼缓缓落到桌面上的蝴蝶使君，扔了书包大马金刀的在它们对面坐下，冷笑着抬了抬下巴问道：“说吧，你们俩个又打什么主意？还把小心思放到萧平晟身上了？下一次是不是又要搞出什么花样儿给林绵绵和顾亦也来这么一出？”

    “你们是真当我——不敢闹地府吗？”

    “先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却没想到是蝴蝶使君先开口了，沉稳的男声针对当初在杭城郊外别墅以孩子的投胎渠道道德逼迫苏念念一事道歉，说道：“我并不想胁迫您，选择了一个错误方式冒犯到您我感到十分抱歉。”

    苏念念轻笑了一声：“这听得倒是顺耳了。”她看向手机：“那么这个东西呢？又是什么意思？”

    “这次来到人间是我的要求，待在萧先生身边也是我的想法。”镜子开口解释道：“萧先生能触摸到人间许多的游戏规则，且似乎对人间的公安司法体系很有看法，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苏念念皱了皱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你……”

    她迟疑的说道：“是来学习的？”

    “是。”

    镜子应得十分爽快。

    镜子与蝴蝶使君不同，神明沉睡、地府事务堆积负荷一天重过一天。后者倾向于在人间寻找能暂且统领地府的人，在阎王们与酆都大帝沉睡的时候担任地府职务，改变地府环境，这是地府目前还在工作的老黄牛们集体讨论之后的选择；而前者，镜子跟倾向于自救。

    地府好比一个王国，这个王国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摄政王’何其之难，更别说以史为鉴，摄政王往往最后都会被权利熏了眼睛而给王国带来更大的灾难。

    它很早就不断的从等候投胎的那些鬼魂嘴里听到对地府的抱怨，同时提起的还有人间的对比对象，比如——‘这地府这里怎么这样这样，要是人间的xx机构早就那样那样……’‘地府的计划生育能力比计生委还差，要是计生委早就巴拉巴拉……’等等等。

    镜子对鬼魂口中那个充满了活力和高效运转的社会体系产生了兴趣。

    其实它一周前就已经存在于苏念念的手机之中了，这些天它看到的听到的，如果地府和人间相比，人间是个不断更新换代的系统，而地府还停留在多年前的xp。

    同样，它盯上萧平晟也不是一天两天。

    它想学习这个社会的运转体系，尤其是司法程序是如何快速运转的，萧平晟的个人家世完全能轻松的触碰到这些，而且这个后生正义，不会拿它做什么非法之事，礼尚往来，给予他一个身份也是出于基本的尊重。

    至于为何没有选择林绵绵……那姑娘胆子有些小，它也不希望把人吓死。

    “合着萧平晟就变成……人间界援地府大使了？”苏念念抽了抽嘴角：“还是个光杆司令。”

    “他对我很重要。”镜子肯定的说道：“我们绝对会确保这个大使的安全。”

    “只是有一件事我感到奇怪——”镜子问道：“您为什么不肯接受地府？虽然我并不同意让一个无辜的人陷入这个泥沼，但我还是对您会拒绝感到意外。我观察过许多网络小说，非常多的人都把主角写成了阎王……这难道不是你们的愿望吗？成为阎王享受至高权利、一言就能定人生死，不好吗？”

    “然后背负起千百里地府所有生灵的未来？”

    “我估计你们十殿阎罗一个都没醒吧？”苏念念‘唉’了一声，皱眉说道：“既然你也觉得这个行为不仗义，那就赶快把使君劝回去吧。我力量微博，实在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镜子理解的露出一个点头的表情包：“我并不是完全不赞同使君的想法，尤其是当我看到您以后。使君并无恶意，只是地府情况堪忧，众神陷入沉睡而恶魔鬼怪却是越来越多，我们需要一个大能力者来镇压那些小丑。”它说道：“而且您也不是一个人，地府尚且还有一百零六位鬼使在工作。”

    你投胎的编好都到二十万以后了，工作人员就一百个人……

    苏念念按了按额角，半响叹了一口气：“让我再想想吧。”

    她实在没有师兄师姐的本事，能对旗下那么多门人负责。可若是萧平晟执意加入地府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伸冤……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才被地府的人盯上，为了这个小崽子她与地府的联系以后只会越来越深。

    镜子这步棋走得太妙，虽然它说完全与苏念念无关，可她会相信？可又没法对它生起什么责怪的情绪。

    苏念念啧了一声，这下子……进入地府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