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生死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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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云扬说他要暂时罢工啦~  他的家境普通,父母从小离异, 他跟着无能而木讷的父亲生活, 自此再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高考发挥得也不算优秀, 好容易勉勉强强地上了个还不错的大学,却还需要靠着零散的时间打好几份工来凑学费。那是一段黑暗的日子, 劳累使原本就性格内向的他变得更加寡言,因此,在人前,他总显得有些孤僻。

    而骆彤与他不同。

    那是个耀眼而明媚开朗的姑娘,天生就应该在聚光灯下闪闪发光。在那个所谓初遇的后台里, 骆彤扮演的是高贵的公主,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台词零散的配角。后来他时常觉得这是命运的某一种预言,只不过在那个时候, 他被那束光迷了眼, 主动伸出了手。

    没有人不喜欢光, 尤其是此时此刻、正身处黑暗的人。

    他们相遇的时机太巧了。

    那个时候的他,自尊又卑微,渴望着出人头地, 摆脱困窘的生活,又因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而陷入了迷茫与不甘。在这样的情况下,骆彤就像是他渴望的化身,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想要, 但又得不到的某种东西。也许换一种情境, 他不会想要去靠近骆彤,骆彤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偶尔他也会想,他对骆彤的追逐,到底是因为爱情本身,还是仅仅是对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好的追逐。但是他总也得不到一个答案,因为在那段相对纯粹的时光之后,他就一头扎进了纸醉金迷的深渊,再也没能回得了头。

    他确信他没有爱过蔡眉,虚假的谎言催生不出爱情。他也确信,蔡眉对他的感情十分里保留了三分,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堵虚无缥缈的墙,从未对对方交付过完全的信任。到头来,也是各取所需,各自痛快。

    他对蔡眉说,骆彤固执地停留在原地,而他不愿意,这句话是真心话。

    人都是要向前走的,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哪怕他曾经因为一瞬的心软,在骆彤受伤时照顾过她,最终也还是从她身上获得了他想要的——资源。也许在某个冷清依偎的晚上,他怀揣了难得的真心,但是他更看中的,还是最后实打实的利益。

    这就是他的人生信条,他始终不会被感情牵绊住头脑。所以,当骆彤已经威胁到他的人生时,他必须除掉她,来保护已经获得的一切,他放下尊严费尽心机得到的一切。

    骆彤是真的傻,一个天真而悲哀的傻姑娘,不适合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吗?

    那就,沉睡吧,我的公主。

    愿你有个好梦。

    “说说呗。”段云扬将手上的资料卷成一个筒,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头儿悄悄地瞄了一眼段云扬,又瞄了一眼一旁的老伴儿,没有开口。

    “不说当你凶手了啊。”段云扬笑了笑,语含威胁,“我看你也别没事儿操心人家卓宇了,这事儿要是不给我说清楚,我就先把你送进去。”

    郁弘的嘴角抽了抽,这么低劣的威胁......

    “我说,我说!”

    郁弘:“......”

    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多出去见见世面,尤其是要多接触接触些切开黑才行。

    “其实吧。”大爷想了想,“那也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小伙子你既然都知道沉河了,那大致的情况你也应该清楚了吧?”

    “您先讲。”段云扬未置可否,只是往后靠了靠,示意他继续。

    “这事儿啊,说起来,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老头儿悄悄挪了挪,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当年张家姑娘和卓宇那小子不知怎么的,偷偷看对了眼,哎,你还别说,那个时候卓宇是我们村里有名的俊小伙儿,姑娘眼光真挺不错的......”

    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老伴儿捣了一肘子。

    “哎......”老头儿讪讪地住了嘴,再开口时果然老实了许多,“当时他俩好上,谁也不知道。卓宇那小子也算有志向,过了年就出了村,打算自己去闯闯。这一去就是半年,好巧不巧,就在这段时间,那张家的姑娘怀孕了。”

    “那姑娘也可怜,惶惶了许久,一直到肚子显了也没舍得打掉。后来终于被她爹娘发现了,气得不行,直接就把她锁在了家里,逼她说出小孩儿爹是谁。”

    说到这儿,老头似是有些唏嘘,叹了口气,才继续道:

    “她不肯说,其实说不说都不重要啦。百年前先人亲自定下的村规,凡是村里嫁娶,那必须得三媒六聘。这样子的姑娘家呀,不检点,是要连着她肚子里的野种一起沉河的。”

    段云扬心中蓦然一紧,不动声色地道:“那她爹娘呢?不管吗?”

    老头儿顿了顿,道:“倒是哭得惨。不过嘛......”

    他露出了一点奇怪的笑,摇了摇头:“他们家可不止这一个闺女,张家姑娘下头还有俩弟妹呢,也算是凑了个儿女双全喽。”

    “至于卓宇那小子嘛。”他咂了咂嘴,“回来的时候人就没了,当时就疯了。他爹娘本来还想教训他一顿,结果人听说了这事儿转头就冲到张家去了,那场面,啧,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这辈子都忘不了,逮到什么往里砸什么,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

    “到了最后啊,还是我们一起把他拦住的,村长下的令,捆起来丢在柴房里关了三天三夜。”老头儿道,“出来的时候眼神儿都不对劲了,从此以后,他也没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没人管他了。”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尾。

    段云扬手上的纸筒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他沉默了许久,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抖了抖上面的灰,然后把它放回了桌上。

    “话说,小伙子啊。”老头儿不知是不是说故事说激动了,连原先的紧张都忘得一干二净,探头探脑地向他打听,“是谁跟你说的张家姑娘的事儿啊?我寻思着,除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年轻这一辈儿都不知道这事啊。”

    段云扬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啧,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也就那么几个人,做了事儿还遮着掩着呢。”老头儿搓了搓手指,笑了,“你这问题问的,也是。村规归村规,只不过私底下将心比心,大家心里都虚着哪。”

    “谁不知道这事儿,是真丧良心。”

    他话音未落,门外就霍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段云扬想起刚刚聚在一起的一堆人,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冲郁弘使了个眼色,郁弘心领神会,开了门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有些急匆匆的脚步声,少年脸上难得地有了些许凝重的神色,连门都没来得及带上,只是看了一眼一旁神色紧张的夫妻俩,俯身在段云扬耳边轻声道:

    “刚刚村民们闹事,直接把卓宇家的门撞开了。”

    “走吧,我跟郭叔打过招呼了,我带你们去见人。”他道。

    段云扬看了一眼已经散去的人群,愣了一愣:“见什么人?”

    “是住在村东头的李嫂子,她昨晚上了山。”少年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不过大概是被吓着了,回来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应该跟案子有关系。郭叔本来的意思是村里的事内部解决,而且......哎,不说了,你待会儿见了就知道了。我跟他讲了,死的是樱子姐,算村外的人,不让人家查,到时候一村子的人都得背骂名,他就松口了。要是待会儿有人态度不好,你别介意,让我去跟他们说。”

    段云扬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一边走,一边配合着压低了声音:“你年纪不大,忽悠起人来挺有一套啊。”

    “这哪叫忽悠,这叫策略。”少年有些不满,“你答应了我的,我帮你找到凶手,你就让我跟你混。”

    “行行行,记着呢。”没想到小孩儿还记着这一茬,段云扬有些无奈地投了降。

    少年确实没说错,他们的村子不大,小路暗巷却多,段云扬跟着他穿了几条弄堂之后再回头看,已经是完全陌生的景色,原本广阔的天空在视野中也变得逼仄了起来。一直到了一处篱笆围着的小院外,少年的脚步才停了下来。

    “到了。”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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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见到了人,段云扬才明白了少年口中的那句“疯疯癫癫”是什么意思。

    女人穿的仿佛还是昨夜那件袄子,袖口裤脚沾着已经干透了的泥,脸上大约是已经被清水擦拭过了,看着还算干净,只不过额上一道带着血印子的新伤还有一些细微的小伤口看着有些触目惊心。整个人被抽了魂似的倚在椅子上,充满了血丝的双眼呆滞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一听到响声就转过了头,目光中带了些许惊恐的神色,又蜷着往椅子里缩了缩,一旁围着的几个女人连忙上前,好声好气地劝了几句,又拍了拍她的背,才让女人重新安静了下来。

    “从回来之后,就一直这个样子了。”其中的一个女人重新坐到了他们边上,有些怜悯地叹了口气,“天快亮的时候跑回来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脚上全是血,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她男人劝她去躺着休息一会儿也不肯,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来了他来了’,问她是谁又说不清楚。”

    “她除了这句,还说过别的吗?”段云扬皱了眉。

    如果是这样,那基本上就等于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这......都是些胡言乱语,也记不得了。”女人有些为难地想了想,迟疑地试探着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樱子姐死了,昨天晚上在山上死的。”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