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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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云峥隔了一段距离慢吞吞跟在她们身后, 张婶子愣是没发现这个大活人。

    等到了唐家, 张婶子拉着唐露在门口一声喊:“素华, 在家吗?你家大丫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苗素华拉着脸过来开门, 眼睛有点红,瞧见唐露,扑过来就要打人,嘴里骂道:“我打死你个死丫头!你翅膀硬了啊!还学会逃跑了!”

    唐露挨了她一巴掌,连忙抱住头。张婶子正要劝, 陶云峥大步走上前来,问道:“请问,这里是唐庆国唐家吗?”

    陶云峥身高一米八几,比另外两个女人高了一大截, 站近来了像是连天上的太阳都挡住了。苗素华和张婶子不由都仰起头望去, 瞧见一张与乡下普通男人有着明显区别的年轻男人的脸, 尽管他的穿着打扮并不打眼。

    这个男人实在太特殊,苗素华下意识收敛了动作,疑惑地问:“这里是我家, 我男人是叫唐庆国,你、你是?”

    陶云峥连忙说道:“阿姨你好,我叫陶云峥, 家里住在省城, 爷爷名叫陶正平, 不知道您有印象吗?”他说完想起什么,赶紧从内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她面前,殷切地说,“这是当年苗爷爷和我爷爷为我定亲时留下的信物,您瞧瞧。”

    苗素华听他姓陶就想到他是省城陶家过来提亲了,她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接过布包一看,果然和家里那只不见的镯子是一对儿的,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说道:“记得记得,云峥啊,你是叫云峥吗?快进来快进来,没想到你还亲自过来了,我们还想着有空了去省城看望老爷子呢,对了,好些年没见着老爷子了,他身体可还好?”

    “劳您记挂,爷爷身体还算硬朗,每天早上还能陪奶奶去爬山呢。”陶云峥被她拉着往屋里走,态度友好中又透着一丝殷切。苗素华暗暗打量之下满意非常,之前还担心陶家人毁婚,现在看来他们还算信守承诺,这不,陶家小子亲自过来提亲了吗?

    两人说着便要往屋里走,旁边张婶子听得好奇,拉住苗素华问道:“他嫂子,这后生是你家什么人?瞧着可不是普通人啊。”

    苗素华原本因为大女儿大逆不道打了她爹还跑了,满肚子都是气,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家丑,不过这会儿啊,陶家人过来提亲了,她这一肚子气早散了,高兴得像早起的公鸡似的,恨不能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自家接了一门省城的亲,张婶子问,就高兴地给她介绍起来,“这位啊你是不认识,他可是和咱家大丫定了亲的,家里是省城里机关单位的,咱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人物。”

    这确实是张婶子没见过的大人物了,苗素华见她惊讶得合不拢嘴,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被张婶子拉住细问,“那、那你家大丫是怎么和这种家庭的孩子定了亲的?”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大家都是土里刨食儿的主儿,祖上不知道多少代都是在黄泥巴里打滚的,谁家什么情况其他人会不知道?

    苗素华这会儿也不介意别人打听自家事,高兴地说:“是我爹和他爷爷当年定下的,哎,我不和你说了,家里来客人了,我得去买些肉回来烧,就先不和你说了啊。”

    张婶子的好奇心完全被吊了起来,可惜苗素华一把拉住那高大的后生就进了院子,根本不给她多打听的机会。

    不过这么大的八卦,岂有不找人聊一聊的道理,于是不等这天的日头过午,满村子的人都知道,村里最漂亮的唐家大丫和一个城里人订婚了,对方还亲自上门提亲了!

    陶云峥被苗素华拉进院子,回头瞧了一眼唐露,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唐露心窝里暖暖的,知他是关心自己,羞涩地对他笑了笑,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凭白让白嫩的脸上染上了粉红,乌云秀发衬着这桃花似的脸颊,艳丽又纯情,陶云峥不自在地收回目光,打量起了唐家。

    唐家是实实在在的穷,一间堂屋,左右两边各两间房,前面窗户明亮空间还大,分别是唐父唐母和唐满的房间,后面两间又小又阴暗,东边那间要好一些,这是唐老太的房间,至于西后面一间,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只在角落里搭了一张草床,是唐家姐妹的。

    这些房间分布,陶云峥自然看不到,但这房子表面糊着黄泥,好些地方裸|露着石块,屋顶盖的青瓦瞧着也相当的破败,打眼一看实在是寒酸得紧。

    苗素华招呼他进了院子,立刻冲屋里喊道:“孩他爹,有客人来了,赶紧出来。”

    “嚎啥嚎啥,饭吃多了把你撑的!”唐老太佝着背从屋里出来,阴蛰的目光扫过她,又落到唐露脸上,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呲着一嘴黄黑牙骂,“你个赔钱玩意还敢回来!都是饭给她吃多了!满儿满儿呢?!把我的棍子拿来,看我今天不抽死她个白眼狼!”

    苗素华尴尬极了,要是平时她这么骂两个女儿,苗素华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今天大丫的未婚夫第一次登门,就当着他的面骂,这实在是……

    唐露只觉得难堪,唐家这样丑陋的一面,纵然她也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让陶云峥看到这些,自己就像阴沟里的臭虫,而陶云峥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干净又美好,可望而不可及,真正的云泥之别。

    “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捆起来,今天不好好教教她家法,她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唐老太骂得口沫四溢,苗素华正要阻止她,唐庆国忽然提着巴掌宽的扁担从屋里冲出来,粗声骂道:“个狗娘养的白眼狼死丫头还敢回来!今天老子不抽死你!”说罢一扁担便冲着唐露身上抽去!

    常年干重活的男人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扁担眼瞅着要落到唐露纤瘦的身体时,怕是下一秒就得把她细瘦的脖子打折,躲在屋后的唐瑶瞧得心惊胆颤,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阵兔死狐悲的凄凉,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更不敢出去阻止。难道她们这些女人,就注定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任人羞辱打骂吗?

    凭什么,她们女人生来就带着罪孽吗?就不是人吗?

    那一扁担带着呼呼的风声,破空而来,唐露几乎都感觉到它带来的风,她下意识地抱头蹲下身子,麻木地等待着疼痛来临。但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前的若干次一样,剧烈的疼痛没有落到身上。

    “啪!”一声响,唐庆国手里的扁担落在地上弹了弹,又滚了两圈,不动了。

    陶云峥收回抬着的脚,歉意地对他说道:“不好意思叔叔,条件反射。”

    唐庆国想打女儿出气,却被人阻止了,一股男性权威被人挑衅的羞恼感扑面而来,他恼羞成怒地瞪着比他高大一截的陶云峥,粗声骂道:“你是谁?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凭什么干涉!”

    陶云峥倒是好脾气,向来严肃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微笑,正想自我介绍,终于反应过来的苗素华抢先说道:“别打了别打了,这是省城陶家的人,他来看咱们小露了。”

    她这会儿倒是一个明白人了,再怎么说唐露也是他未来的媳妇儿,亲眼看到别一个人打自己媳妇,就算是老丈人,他心里估计也会有疙瘩,觉得他们家不重视唐露,这连带着的,肯定也不会重视他。

    唐庆国愣了一下,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是一阵尴尬,不自在地斥了苗素华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苗素华也很委屈,她根本没找到插嘴的机会啊!

    唐庆国也没想听她的解释,咳了一声,赶紧招呼陶云峥道:“小陶是吧,叫你看笑话了,咱们进屋,进屋里说,站在院子里像什么话。”

    陶云峥笑说:“没关系,我看叔叔力气大得很,怕是平日里干活也很辛苦吧。”

    他嘴里说出的话带笑,可是跟在他身后一直看他的唐露却发现他眼里压根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只有压抑的丛丛怒火,要将什么焚烧殆尽似的。

    苗素华和唐老太早就眼馋他带来的一大兜东西了,不过陶云峥第一次上门,他们多少还是要点脸面的,没当着他的面去翻东西。陶云峥把袋子打开,她们都伸长了脖子,恨不能把眼珠子塞进去。

    他买的鱼很大,已经请卖鱼的人清理干净,整只鸡也一样。像唐家这样的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难开一次荦腥,这又是鸡又是鱼的,瞧得她们眼冒绿光,口水都要下来了。

    苗素华咽咽口水,赶紧说:“喜欢,喜欢!你送的都喜欢。”说着便过来接袋子,问道,“这个要怎么弄,腌起来吗?”

    “腌什么腌!”唐庆国觉得自己在城里女婿面前有面子,唯恐家里婆娘落了颜面,当即命令道,“全都煮来吃了,咱们也没啥好东西,就借云峥买的东西,给他做顿好的,别怠慢了。”

    陶云峥买的东西挺多,就算他们过年也办不了这么丰富,苗素华心疼不已,真一次全做了啊,这要腌起来慢慢吃,能吃好久呢。她犹豫的样子让唐庆国觉得丢脸,生怕陶云峥看低了他,怒斥道:“让你做你就做,磨磨蹭蹭干什么?!”

    唐老太也觉得招待客人用不了做这么多,这时,剃了一个西瓜头的唐满推开门从门外跑进来,还没进屋便闻到了肉味,立刻嚷嚷起来,“你们买肉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唐满都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个矮冬瓜,头大脖子细,斜梭的肩膀罗圈腿肚子,眼睛虽然挺大的,看起来却没什么神采,双眼对焦有些问题,眼距也有点宽,整个人瞧起来就带着一股蠢气。说来也奇怪,唐家两姐妹个个如花似玉,他是她们的亲兄弟,却好似没有血缘关系的路人。

    其实认真说来,两姐妹和整个唐家人的风格都格格不如,如果当年唐家人不是亲眼瞧见苗素华生下了她们,也确认她没偷过人,他们怕是要怀疑这两姐妹不是他们唐家的种了。

    唐老太最是疼这个孙子,一听他嚷着要吃肉,顿时就心疼了,催促苗素华和唐露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满儿要吃肉吗?还不快去做了?”

    苗素华也是最心疼儿子,哎哎应声,指挥唐露跟着自己一块儿干活。

    唐露提着东西往堂屋后面走,进门的时候悄悄侧头瞧了陶云峥一眼,正好撞上他看来的眼神,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进了灶屋。

    苗素华的厨艺特别一般,就喜欢把东西一股脑丢一锅给烩了,再好吃的东西这么煮出来也难以下咽。唐露担心她糟贱了陶云峥买的东西,而且让陶云峥吃这种东西她怎么忍心,鼓起勇气说道:“娘,要不我来做吧?”

    苗素华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陶云峥可是她的未婚夫,让她表现一下也好,便点头答应了,“你做吧,我教你。”

    唐露自个儿在山里吃了这么久的独食,早就研究了一套炖鸡的技术,哪要她教,随意点点头,先把鸡和鱼都清洗干净,顶着她娘肉疼的目光在大铁油里刷了一层油,再将鱼整个放下去煎。

    大铁锅里刷油煎鱼实在是太香了,常年不见荦腥儿的唐家人都有些坐不住,唐满跑进灶屋嚷着要吃。唐庆国陪着陶云峥坐在堂屋里,肚子里长了馋虫似的,也有些坐不住。

    陶云峥仿佛没有瞧见这一家人的窘状,端着水杯自顾自说起了城里的事。

    城里的花花世界,离贫穷封闭的唐家村实在太遥远了,被母亲从厨房哄出来的唐满听他说到可以在家里放电影的电视机,还可以在商店里买到连环画小人书,羡慕得不得了。他不敢央着表情严肃的陶云峥给他买,便摇着最疼他的奶奶的胳膊嚎了起来,想要小人书想要电视机。

    唐庆国瞧了陶云峥一眼,有点尴尬,唐老太却顾不得这么多,什么事能有她孙子重要?便不客气地对陶云峥说道:“后生啊,那你看,要是方便呢,不如这次回去带我家满儿去城里见识见识?”满儿可是他的小舅子,到时候小舅子看上什么东西,他还能不买?反正他们陶家有钱,也不在乎这一点。

    这要求提得可是相当不要脸了,哪有人第一次上门,就这么不要脸地让人家带孩子去城里玩的?当人家陶云峥是带孩子的保姆呐?

    唐露正举着菜刀剁那只鸡,打算把鸡剁成块放在锅时翻炒一下,加热火大火烧开,再细火慢炖一会儿,出锅后再放盐,这样炖出来的鸡肉最嫩滑有味儿,正剁着呢,就听到那老虔婆的要求,一菜刀剁下去,鸡爪子都飞起来了!

    苗素华坐在灶前烧火顺便专心听陶云峥说城里的事,被她这一菜刀吓得身子一抖,没好气地骂道:“你做什么使那么大劲,把菜板劈坏了你爹不得劈了你!”

    唐露听得心烦,担心陶云峥脾气太好答应他们无礼的要求。陶云峥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在部队里好些年没回来过了,这次回来打算带爷奶去医院检查身体,还要忙婚事,估计没有空余时间陪弟弟了。”

    唐老太觉得去一趟医院能花多少时间,抽个空不就行了,内心不太满。唐庆国本来也这样觉得,可听他提到“婚事”二字,那点不满意立马烟消云散了,高兴地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安排得很合理,这么多年没见二老了,是得多陪陪他们。”

    “是,谢谢叔叔理解。”

    唐露母女俩在屋里忙了一个多小时,鱼香和鸡肉的香味儿飘得满屋都是,充盈着每一个人的鼻腔,叫醒了每一个人肚子里的馋虫。唐庆国一个没控制住,说话时嘴角不小心滑下一丝口水,顿时涨红了脸,觉得在城里女婿面前丢脸丢大发了,气得粗声粗气朝后面骂道:“好了没有,做个饭能让你们做到明天早上去,两个懒婆娘。”

    他骂骂咧咧完,扫见陶云峥在看自己,又笑着给他传授经验:“婆娘们就是得教训,不教训她们就不知事,没脑子。”

    陶云峥眼神很冷,嘴角却勾起一丝笑,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爷爷说媳妇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教训的,如果我娶了媳妇,一定会对她好,让她成为最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昏暗的灶房里,唐露半敛着又长又翘的眼睫。他的声音很沉稳,说的话却透着香浓的滋味,就像这一锅精心烹制的鸡肉汤,让她这个饥肠辘辘的人,向往极了。

    被他反驳的唐庆国有点尴尬,佝着背坐在一旁的唐老太冷笑了一声,说:“你说什么话,女人不是娶来使唤的娶来干嘛?嫌家里粮食多啊?”

    唐庆国私心里也这么觉得,女人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每天闲在家里啥事做不了,不就是娶来伺候一家老小吗?这陶家家教倒是稀奇,花钱娶个赔钱货还供起来,自家没祖宗供奉啊?

    陶云峥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心轻簇,像是很想不通,疑惑地询问道:“唐奶奶,您也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轻视女人?我们伟大的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也是人,也能干许多男人干不了的事,战争时期也有许多优秀的女同志为整个国家和人民奉献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才换来现在老百姓的和平安乐,她们都是可敬的人,您的话,我认为说得不对。”

    唐老太被他的一顿话说得哑口无言,倒不是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而是想反驳却找不出词,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后生教训了,气得脸都青了,憋了许久骂了一句,“在我家女人就得学会伺候人!这是她们的本分!那些不懂本分的女人,你别拿到我面前说!”

    她这话实在太难听了,陶云峥噌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沉着脸站在唐家矮□□仄的房子里,气势迫人,唐老太跟她那孙子似的,就是个窝里横,被他吓得不轻,抖着声音道:“你、你要干嘛?!”

    陶云峥的后妈叫王慧娟,为人小肚鸡肠,眼界狭窄,极难相处,一个掉钱眼儿里去的小女人。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虽然王慧娟嫁进陶家时,陶云峥已经进了部队,她没能对他怎么着,却是一门心思盯着陶云峥娶媳妇儿这事儿,想着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娶进陶家,陶家这么大家业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可惜陶云峥的亲事儿是陶老爷子当年亲自拍板定下的,便是陶云峥的亲生父亲,也不能做主,王慧娟因为这事在家里闹了好多回,也没能让老爷子改变主意。

    后来还是她娘家人给她出主意,陶家若真叫那个乡下丫头进了门,就让她把人给留在家里,不叫她随军,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不是随她这个当婆婆的搓磨吗?王慧娟一想也是,因此唐露人还没进陶家门,她心里就已经琢磨了许多搓磨人的办法。

    唐露性格老实,上辈子也确实被她给折磨过,不过这辈子唐露打定主意不嫁人,自己想办法脱离唐家过自由日子,王慧娟怎么样便也跟她没关系了。

    唐露找到王家时,那边果然非常的热闹,院子里还摆了酒席。唐露佝着腰过去,拉住一个人便问:“请问王慧娟在家吗?”

    被她拉住的人见她一身穷酸样,表情相当不耐烦,压根不想多瞧她一眼,说道:“在,你有事说,没事赶紧走吧,没看这边正忙着吗?”

    唐露忙压着嗓子说道:“我是唐家村唐庆国家请来的媒人。”

    那人明显是知道唐家村唐庆国的,闻言眉头便是一皱,正要说话,就见这穷酸老太婆从兜里掏出一个青布包打开,露出青布里一只翡翠镯子来!

    那人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伸手就要去拿,唐露却手快地把镯子收了回来,对他说道:“你让王慧娟出来,唐家人有事要我传达给她。”

    那人见她把镯子严实地藏在怀里,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只得转身进了院子里。

    王慧娟果然很快就出来了,瞪着她说:“老太婆,你有什么事?”

    唐露见是她本人,也懒得多跟她掰扯,又将那翡翠镯子取出来,直接扔在了她怀里,说道:“是唐家人差我来退婚的,这是当年陶老先生给的订婚信物,现在还给你们了,唐家人自知高攀不上你们所以主动提出退婚,也希望你们莫要再打扰唐家人!从此以后你们与唐家桥归桥路归路,互相再无瓜葛!”

    唐露说完便走,她与王慧娟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挺长一段时间,深知她一心想毁了两人的婚事,把自个儿亲侄女弄进陶家,她现在把这事捅给了这王慧娟,王慧娟自然会想办法让这桩婚事做废。

    把那烫手的镯子给送了回去,唐露这才回到市集,将那几只山鸡给卖了,四只山鸡,一共换了十三块钱,再加上那两只用盐腌过的,到手总共二十块了,唐露仔细地把手里的零票收好,心情愉悦地绕回神女山剁柴。

    却说王慧娟忽然拿回了唐家的订亲信物,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等着父亲的寿宴一过,便回了省城把事这事告诉了陶家老爷子,信誓旦旦地说是唐家人亲自上门退的亲,这桩亲事不作数了!

    陶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冷眼瞧着她越说越兴奋的样子,一声未吭。等到王慧娟终于反应过来,瞧见老爷子这态度,表情讪讪,心里却十分不满,干啥这么看她,这事可跟她没关系,是唐家人主动退的亲!

    陶老夫人推了推丈夫,对王慧娟说道:“这事我们知道了,镯子留下吧,你先回去。”

    王慧娟千言万语被老夫人淡然的态度给堵在了喉咙口,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得不情不愿地提着包下了楼,回家后给娘家打电话说起这事,忍不住就抱怨起了陶家老爷子太专横霸道,却被自己的娘亲说了一顿。

    “你呀,就是脑子不开窍!”

    “我怎么了我?”王慧娟刚在公婆那里吃了瘪,回头又被自己母亲数落,委屈得不行。

    “说你傻你还不信。”王母数落道,“自古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你现在是陶云峥的妈,既然唐家的人主动来退亲了,你给做主退了就是,作什么闹到公婆那里去?”

    王慧娟一怔,被母亲一点拨,总算明白过来了,也是后悔万分,她就不该把那镯子送过去!

    陶家,老夫人待儿媳走了,才柔声问丈夫,“这事你怎么看?”陶老夫人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浓重的痕迹,却也在她身上沉淀了娴静美好,陶老爷子满腔的气愤似乎都被她的温柔洗涤了。

    陶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有蹊跷。”

    老夫人点了点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陶老爷子背着手沉默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才说:“打电话让云峥回来,王慧娟说的话可能不是假话,当年苗先生就说过唐家人待小露不好,别是她出什么事了吧?”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赞同他的决定,当年他们承了苗先生的救命之恩,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自然更不能忘。

    京城,陶云峥刚从军区医院出来,曹主任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就接到家里的电话,爷爷让他回家,处理他的婚事。

    陶云峥离开京城前犹豫再三,还是向部队提出了转业申请,而后乘坐火车南下回了家乡。

    ※

    进入深秋之后,乡下又闲了几分,就连去山上剁柴的人都少了些。

    唐露进山却进得更勤快了几分,秋天山里的野味尤其肥美,等到了冬天这些东西都猫起来躲寒,怕是不好找了,她得赶在这时节多抓些野味去换些钱。

    这日她又借口去山里砍柴,抢在唐家其他人说话前背着背篓跑上了山。

    神女山草木茂盛,野物也多,唐露一心想多捡些野物,忍不住便越走越深,等她想起下山时,背篓里已经装了好几只不同品种的野鸡,还让她撞上了两只肥成一团的野兔子,她提在手里掂了掂,估摸着这两只野兔子得有十来斤,今天可算是大丰收啊!

    唐露把两只野兔子提到面前儿,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打算忍下口腹之欲把它们给卖了换钱。

    背着背篓下山进城,进了黑市找个不起眼儿的位置,把捆了脚和翅膀的野鸡野兔一一摆好,她又把头上的草帽压得低低的,免得撞上村里的熟人,到时候让家里人知道那就麻烦了。

    两只野兔刚放下没一会儿就叫一个人全给买走了,那人也大方,一口气给了她二十块钱,价都没讲便提着兔子走了。

    唐露这半年捡了不少自己撞上门的山鸡,但多半进了自己怎么也填不饱的肚子,也是这两个月才捡着农闲的时候偷偷卖几只山鸡,已经存了小几十块的私房钱,但是二十块钱对她来说也是一笔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她小心里将钱理好藏进衣服里,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不过她自以为动作做得隐蔽,实则全落进了有些人的眼里。

    另外几只野鸡加起也卖了十五块,加上刚卖野兔的二十块钱,一共三十五,这是大丰收了。

    唐露心满意足,背着背篓往回走。她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起初她还以为是同路的,但那人陡然加快的脚步让她警惕起来。

    唐露虽然经历了生死,重活了两世,但毕竟只是一个乡下村姑,还从来没有被人跟踪过,此时遇到这种事多少有些心慌,脚下便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跟踪的人见她一跑,立刻就快步追了上来,唐露鼻端很快就闻到男人的汗臭味从身后扑来,她顿时惊得高声呼叫起来,“救命啊!救……唔唔……”

    “老实点!”一个男人从她的后背捂住她的嘴,另一条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把钱拿出来!”

    唐露用力挣了挣,也不知是那男人太瘦弱力道不够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竟然轻易叫她一把拉开了勾住她脖子的胳膊。

    唐露一阵欣喜,正要趁机甩开那人跑开,却听一声怒喝传来,“住手!你在做什么!”

    这很有特色的硬朗声线听起来有几分耳熟,唐露的动作因此愣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背后抓住她的男人被一把拽开,那人哎哟痛叫一声,已经如同破麻袋般被人一把摔在了地上。

    唐露见人被抓住,松了一口气,回头感激地向那人道谢,“谢谢,谢谢这位大哥救了我,他……”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了,瞪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双眼微微睁大,一脸震惊。

    陶云峥?!!他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你没事吧?”陶云峥抽出那人的腰带,动作熟练地将他的手脚都捆了起来,才得空去关心眼前的姑娘。

    ……

    唐露跑出了一里地,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回头,发现那人没有追来,才靠着路边的大树狠狠喘了口气。

    虽然是乡下做惯了农活重活的姑娘,却从来没有跑得这样急过,才跑这一小会儿,竟然冒了一身薄汗,那汗水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淌下来,落到扣紧的衣领里,底下十分有规模的胸口随着喘息起伏。

    他怎么就来了呢?

    陶云峥是京城军区的兵,军营里军规严格,平日里除了出任务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到处跑的,那他突然回来,是因为她私下去找王慧娟退婚的事吗?

    一定是陶老爷子把他叫回来的。

    唐露攒着眉,烦恼地啧了一声,她怎么忘记了,王慧娟虽然一心不想她进门,那陶老爷子却是一个信守诺言,铁骨铮铮的军人老战士,王慧娟如果把事情闹到他面前,他肯定不会不管不问。怪只怪这王慧娟空有心机却没有算计,这么点事都办不好。

    陶云峥亲自来了,肯定会找到家里来,到时候爹娘知道她偷偷退婚的事,说不定会打断她的腿!

    唐露倒是想过以后要不干脆逃去山上,反正自己能抓各种野味,一个人也能生活。可是她是个活到后世的人,也曾亲眼见过大城市的繁华和日新月异的变化,深知待在山里做个野人,那绝非长久之计,那样迟早会被这个社会淘汰的。

    就在这满腹无处可说的纠结心事中,她回到了村里,走到村口才想起早上离家的借口,只好又绕到山里背了一捆她之前就打好的柴火回家。

    山里的那个小据点,唐露不止时常在那里藏吃食,还会提前多打些柴火藏在山洞,这样也能给她偷偷去县城卖野物空出一些时间。

    只是她今日去县城了一趟,回家便有些晚了,自是又得了唐老太一顿臭骂。唐露心里烦得很,差点没忍住跟她顶嘴,还是妹妹唐瑶注意到她脸色不对,赶紧拉住了她,否则晚上一顿打是跑不了了。

    晚上,两姐妹睡在一个草床上,唐露翻来覆去睡不着,唐瑶终于忍不住了,问道:“你怎么了?”

    唐露翻身的动作顿了顿,满肚子的心事终于也忍不住了,烦恼地说:“那个、那个陶云峥找来了。”

    唐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陶云峥是谁。如果是别的女孩子,互相说起未婚夫或者喜欢的人,肯定会笑嘻嘻打趣对方,但唐瑶却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他来跟你提亲了?那挺好的。”结婚了就可以离开这个火坑一般的家,多好。

    唐露也想到书里给这个妹妹设定的性格,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心里做了一个打算。

    明天,她得把陶云峥堵在外面,不能让他来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 ,唐露又借口去山里打柴,早早地从家里溜走了,她妈苗素华想叫她都没来得及,气得一跺脚骂了一句死丫头,她还想叫上这丫头去街上买几尺布回来,给自己做一套好些的衣裳好去陶家提一提亲事的事。

    唐露此时可没心思管这些,她上了神女山,在山上绕了一圈打算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