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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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购买比例低于五分之四不能看到最新章哦~  陶云峥努力把脑海中的画面赶走,又听见姑娘的话,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这么能说,说得也挺有意思, 明显是个顶聪明的人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正了正脸色把之前的猜测问了出来,“是不是你家里人对你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唐露脸色一变, 尴尬地偏开脸说:“你想多了, 就是我觉得不合适, 不想以后咱们做怨偶。”

    陶云峥能靠自己的本事爬上连长的位置, 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也不差,如今看她脸色便明白了, 看来唐家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唐露担心他继续问下去问出什么, 瞧了瞧天色,催促他道:“我还得回去砍柴,你给个准话吧, 这事咱们要是说定了, 就商量商量怎么说服陶爷爷改变主意,不强求我们。”

    “为什么不商量怎么说服唐家人?”陶云峥顺口反问。

    唐露终于被他问得有些烦了,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我自己家里的事我自己想法解决, 再说, 只要陶爷爷改变主意,唐家是不可能拿你们陶家有什么办法的。”

    她说了这么多,陶云峥明白了,这个姑娘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一定要和自己解除婚约,并且她不但害怕陶家不答应,恐怕她自己的父母也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

    也许她已经有了更想结婚的对象?

    陶云峥不禁想到自己手下那些新兵,他们在进部队之前,许多都有对象或者未婚妻,可惜军旅漫长封闭,一些姑娘等着等着慢慢的就不想再等下去,或者为现实所迫等等另择佳婿。不能说这些放弃的姑娘无情无义,只能说命运弄人,现实残忍。

    陶云峥说道:“我先帮你打柴吧。”

    唐露等了半天,就等来这句话,有点懵,这啥子意思嘛?!等她反应过来,陶云峥已经跟着她走进了神女仙,拿了她的刀砍起了柴。

    不过别说,陶云峥虽然是城里少爷,砍柴这活却一点也不生疏,捡那些耐烧又没有成材的树木一棵棵剁下,他手劲大,砍柴的动作利落快速,砍完还帮唐露把干柴和生柴分开捆好。

    两人闷不吭声干了一下午,几乎把唐露那个临时据点小山洞给塞满了柴火,唐露尽管满脑子问号,心里却开心坏了,有了这些备用柴,以后她可以省下多少时间抓野味去卖啊!

    陶云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瞧见山洞的角落里放着瓦罐和一些调料,剑眉微挑,问道:“你在这里做饭?”

    唐露点头,“是啊,偶尔打点野味打打牙祭。”

    陶云峥没问她打到野味为什么不拿回家吃,将之前那条蛇拿过来,“你饿了吗?把这蛇炖了吃了吧。”

    蛇肉也是肉,这年头乡下物资还是很匮乏的,一条蛇拿去卖也能卖几块钱。唐露还没有吃过蛇肉,担心地问:“蛇肉能吃吗?好吃吗?”

    她更关心的是后一个问题。

    陶云峥瞅着她亮晶晶期待的眼神,嘴角微微扬了扬,说:“能吃,还行。”说罢拿过她砍柴的刀去溪水边,熟练地割去了蛇|头,又扒了蛇皮去了内脏,剩下的蛇身砍成几段清洗干净丢在瓦罐里。

    唐露这个馋丫头,早在他去清理蛇的时候,就麻利地把罐子洗好,生好了火,就等着蛇肉下锅了。

    蛇肉鲜美,即便只放了少许盐粒儿,待到汤滚起来之后,那扑鼻的喷香,也叫唐露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瞧坐在洞外的山石上,背靠着树杆一条长腿闲闲伸着的男人,心说这陶云峥还挺有本事的,人又正直善良,连炖个蛇汤都这么香,要不是自己这“克夫”的命格,他们俩要是一块儿组成家庭,时常一起研究研究吃食,其实也很不错。

    可惜了,唐露想到上辈子被自己间接害死的两个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乡下女人最在意名声,名声就是她们的命,再加上上辈子因为这个原因吃了一辈子的苦,“克夫”二字就是她心中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唐露抱膝坐在山洞里,想些有的没有,陶云峥走进山洞说了什么,她也没注意听。

    “……你怎么了?”陶云峥揭开瓦罐的盖子,确定蛇肉完全熟透后,将柴火退出来用土埋掉,回头见她还呆呆地,有点担心。

    唐露回过神,注意力被瓦罐里的蛇肉吸引了,惊喜地问:“好了?”

    陶云峥点点头。

    唐露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出来,听陶云峥叮嘱她小心烫,她点点头对着蛇肉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放进了嘴里。这条蛇的肉还算细嫩,但确实极为鲜美,蛇肉弹滑有嚼劲,好吃得不得了!

    陶云峥见她那一脸享受的表情,也拿过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他以前出任务,在野外时偶尔能吃到蛇肉,可是好像哪一次都没这一次吃的这么香。

    也许吃货这种属性是会传染的。

    一罐子蛇肉加汤很快就被两个大胃王吃得一干二净。此时天色已晚,唐露还得赶回家去,也不适合再商量事情,俩人便约定等到明天再在这里见面。

    陶云峥目送唐露下山,姑娘腰细胳膊细,背着那么大一捆柴艰难地往山下走,实在叫人心疼。陶云峥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泛起淡淡的遗憾。

    分别的两人各有各的思虑和心结,似乎总有些人各方面都很合心意,可惜就是没有缘份走到一起。

    唐露现在时常在山里打牙祭,担心回家会叫家里人闻到她刚吃过肉,所以回去的路上总会摘些野果、山楂杆等等嚼一嚼,等到了山下,身上的味儿再被山风一吹,味儿就不怎么大了。

    她回家后把柴背到屋后码好,确定没有其他人过来后,趴到地上扒开一个老鼠洞,将塞在里面用塑料袋缠了好几圈的钱拿出来瞧了瞧,里面有大团结和零票,还有些粮票等等,都是她攒下来的。她早就想过了,等自己再攒点,就想法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个工作什么的,然后离这个家远远的。

    梦想是很美好的,只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有工厂招工也落不到她一个没文化没路子的乡下丫头头上,必须得靠关系。

    夜晚,唐露在草床里翻了个身,对未来的迷茫让她多少有些恐惧,等到月上中天才睡了过去。

    可惜梦里也不叫她清净,她在梦里梦到了陶云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午吃了蛇汤的原因,唐露梦到那陶云峥像条蛇似的,长而有力的尾巴紧紧地圈着她的腰,拖着她游啊游,从这山游到那山,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唐露吓得要死,可惜怎么喊陶云峥也不放她下来……

    与此同时,住在县里招待所的陶云峥也做了同一个梦,不过他的梦和唐露的正好相反,他梦到唐姑娘似乎变成了白娘子,美丽的蛇精化成了美丽的姑娘,萦绕着仙气的飘逸衣摆一挥,就将他给带走了。

    陶云峥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和身上布满了汗水。他有点尴尬,这姑娘长得漂亮也就算了,还真成仙了不成?

    次日早晨,唐露是被母亲骂醒的,她这个梦做得太长,以至于睡过头了。

    “这都日上三杆还在睡,睡死你个懒鬼得了!”

    唐露对母亲的辱骂声充耳不闻,先去洗了脸漱口,挑起衣服洗完回家。灶屋里冷锅冷灶的,果然没有给她留早饭。

    她抿了抿嘴,舀了一瓢冷水喝了两口,放下飘时,忽然感觉手掌心有些异样,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掌心有两颗露珠似的水珠轻轻滚了滚。

    说是像露珠,是因为它不像普通水珠,落到皮肤上就散了,而是像落在荷叶上的露珠,在荷叶上晶莹地滚动,却不会散开而后消失,和正常水珠有些区别。

    唐露奇怪地用两根手指捏了起来,水珠子在秋日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漂亮极了。

    苗素华咽咽口水,赶紧说:“喜欢,喜欢!你送的都喜欢。”说着便过来接袋子,问道,“这个要怎么弄,腌起来吗?”

    “腌什么腌!”唐庆国觉得自己在城里女婿面前有面子,唯恐家里婆娘落了颜面,当即命令道,“全都煮来吃了,咱们也没啥好东西,就借云峥买的东西,给他做顿好的,别怠慢了。”

    陶云峥买的东西挺多,就算他们过年也办不了这么丰富,苗素华心疼不已,真一次全做了啊,这要腌起来慢慢吃,能吃好久呢。她犹豫的样子让唐庆国觉得丢脸,生怕陶云峥看低了他,怒斥道:“让你做你就做,磨磨蹭蹭干什么?!”

    唐老太也觉得招待客人用不了做这么多,这时,剃了一个西瓜头的唐满推开门从门外跑进来,还没进屋便闻到了肉味,立刻嚷嚷起来,“你们买肉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唐满都已经十二岁了,却还是个矮冬瓜,头大脖子细,斜梭的肩膀罗圈腿肚子,眼睛虽然挺大的,看起来却没什么神采,双眼对焦有些问题,眼距也有点宽,整个人瞧起来就带着一股蠢气。说来也奇怪,唐家两姐妹个个如花似玉,他是她们的亲兄弟,却好似没有血缘关系的路人。

    其实认真说来,两姐妹和整个唐家人的风格都格格不如,如果当年唐家人不是亲眼瞧见苗素华生下了她们,也确认她没偷过人,他们怕是要怀疑这两姐妹不是他们唐家的种了。

    唐老太最是疼这个孙子,一听他嚷着要吃肉,顿时就心疼了,催促苗素华和唐露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满儿要吃肉吗?还不快去做了?”

    苗素华也是最心疼儿子,哎哎应声,指挥唐露跟着自己一块儿干活。

    唐露提着东西往堂屋后面走,进门的时候悄悄侧头瞧了陶云峥一眼,正好撞上他看来的眼神,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进了灶屋。

    苗素华的厨艺特别一般,就喜欢把东西一股脑丢一锅给烩了,再好吃的东西这么煮出来也难以下咽。唐露担心她糟贱了陶云峥买的东西,而且让陶云峥吃这种东西她怎么忍心,鼓起勇气说道:“娘,要不我来做吧?”

    苗素华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陶云峥可是她的未婚夫,让她表现一下也好,便点头答应了,“你做吧,我教你。”

    唐露自个儿在山里吃了这么久的独食,早就研究了一套炖鸡的技术,哪要她教,随意点点头,先把鸡和鱼都清洗干净,顶着她娘肉疼的目光在大铁油里刷了一层油,再将鱼整个放下去煎。

    大铁锅里刷油煎鱼实在是太香了,常年不见荦腥儿的唐家人都有些坐不住,唐满跑进灶屋嚷着要吃。唐庆国陪着陶云峥坐在堂屋里,肚子里长了馋虫似的,也有些坐不住。

    陶云峥仿佛没有瞧见这一家人的窘状,端着水杯自顾自说起了城里的事。

    城里的花花世界,离贫穷封闭的唐家村实在太遥远了,被母亲从厨房哄出来的唐满听他说到可以在家里放电影的电视机,还可以在商店里买到连环画小人书,羡慕得不得了。他不敢央着表情严肃的陶云峥给他买,便摇着最疼他的奶奶的胳膊嚎了起来,想要小人书想要电视机。

    唐庆国瞧了陶云峥一眼,有点尴尬,唐老太却顾不得这么多,什么事能有她孙子重要?便不客气地对陶云峥说道:“后生啊,那你看,要是方便呢,不如这次回去带我家满儿去城里见识见识?”满儿可是他的小舅子,到时候小舅子看上什么东西,他还能不买?反正他们陶家有钱,也不在乎这一点。

    这要求提得可是相当不要脸了,哪有人第一次上门,就这么不要脸地让人家带孩子去城里玩的?当人家陶云峥是带孩子的保姆呐?

    唐露正举着菜刀剁那只鸡,打算把鸡剁成块放在锅时翻炒一下,加热火大火烧开,再细火慢炖一会儿,出锅后再放盐,这样炖出来的鸡肉最嫩滑有味儿,正剁着呢,就听到那老虔婆的要求,一菜刀剁下去,鸡爪子都飞起来了!

    苗素华坐在灶前烧火顺便专心听陶云峥说城里的事,被她这一菜刀吓得身子一抖,没好气地骂道:“你做什么使那么大劲,把菜板劈坏了你爹不得劈了你!”

    唐露听得心烦,担心陶云峥脾气太好答应他们无礼的要求。陶云峥说道:“最近恐怕不行,我在部队里好些年没回来过了,这次回来打算带爷奶去医院检查身体,还要忙婚事,估计没有空余时间陪弟弟了。”

    唐老太觉得去一趟医院能花多少时间,抽个空不就行了,内心不太满。唐庆国本来也这样觉得,可听他提到“婚事”二字,那点不满意立马烟消云散了,高兴地顺着他的话说道:“你安排得很合理,这么多年没见二老了,是得多陪陪他们。”

    “是,谢谢叔叔理解。”

    唐露母女俩在屋里忙了一个多小时,鱼香和鸡肉的香味儿飘得满屋都是,充盈着每一个人的鼻腔,叫醒了每一个人肚子里的馋虫。唐庆国一个没控制住,说话时嘴角不小心滑下一丝口水,顿时涨红了脸,觉得在城里女婿面前丢脸丢大发了,气得粗声粗气朝后面骂道:“好了没有,做个饭能让你们做到明天早上去,两个懒婆娘。”

    他骂骂咧咧完,扫见陶云峥在看自己,又笑着给他传授经验:“婆娘们就是得教训,不教训她们就不知事,没脑子。”

    陶云峥眼神很冷,嘴角却勾起一丝笑,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爷爷说媳妇是娶来疼的,不是娶来教训的,如果我娶了媳妇,一定会对她好,让她成为最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昏暗的灶房里,唐露半敛着又长又翘的眼睫。他的声音很沉稳,说的话却透着香浓的滋味,就像这一锅精心烹制的鸡肉汤,让她这个饥肠辘辘的人,向往极了。

    被他反驳的唐庆国有点尴尬,佝着背坐在一旁的唐老太冷笑了一声,说:“你说什么话,女人不是娶来使唤的娶来干嘛?嫌家里粮食多啊?”

    唐庆国私心里也这么觉得,女人有什么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每天闲在家里啥事做不了,不就是娶来伺候一家老小吗?这陶家家教倒是稀奇,花钱娶个赔钱货还供起来,自家没祖宗供奉啊?

    陶云峥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心轻簇,像是很想不通,疑惑地询问道:“唐奶奶,您也是女人,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轻视女人?我们伟大的领袖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也是人,也能干许多男人干不了的事,战争时期也有许多优秀的女同志为整个国家和人民奉献一切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才换来现在老百姓的和平安乐,她们都是可敬的人,您的话,我认为说得不对。”

    唐老太被他的一顿话说得哑口无言,倒不是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而是想反驳却找不出词,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后生教训了,气得脸都青了,憋了许久骂了一句,“在我家女人就得学会伺候人!这是她们的本分!那些不懂本分的女人,你别拿到我面前说!”

    她这话实在太难听了,陶云峥噌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男人一米八几的身高,沉着脸站在唐家矮□□仄的房子里,气势迫人,唐老太跟她那孙子似的,就是个窝里横,被他吓得不轻,抖着声音道:“你、你要干嘛?!”

    第一个变化就是,只要她进了山里,就总有各种小动物往她身上撞。第二个变化是饿,怎么也吃不饱那种饿,因此唐露这半年,只要逮着机会就去山里捡傻头傻脑往自己身上撞的小动物炖了吃。第三个变化,是她原本偏矮小的身材又拔高了!

    唐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半年的油水太足,让她的个头从原本的一米六不到蹿到了一米六八,与此同时,叫她羞耻的是胸部和臀部变得更加丰腴,腰却细了几圈,一双长腿却变得又长又直,皮肤更是从以前的暗黄粗糙变得粉嫩细腻,好像比上辈子她只见过一次的那个恶毒女配看起来还要好看。

    身体产生了这些大变化之后,唐露就想到妹妹唐瑶在书里同样悲惨的命运,虽然说是女主角,然而却同样饱受命运的折磨,因为长得太美嫁进了城里,但却不到一年时间,在跟随丈夫去京城拜访亲戚时,被京城的军二代公子哥看中,硬是将她强抢了过去,偏偏两人之间误会重重,那公子哥为人又霸道且自私,竟将她一个大活人圈禁了起来,这其间不但被恶毒女配欺负,还流掉了两个孩子……

    唐露可不希望走妹妹的老路,在最初的恐慌和后悔之后,稍稍定下了心来。她既然能吸引来小动物自己送上门,那么除了留下自己要吃的东西之外,还可以多抓一些送去城里悄悄卖了攒钱,之后再想办法脱离唐家,如此一来,以后就算自己独自过日子,也能自给自足有滋有味儿。

    这个想法刚在心里冒出来,便生了根,苦了一辈子的唐露完全止不住对这种生活的向往渴望,这不止是物质上的满足,还有自打外公去世后,她便再没有拥有过的自由。

    唐露抬头时,远远瞧见神女峰上孤独站立的神女石,定了定心神,将山洞里的一切收拾妥当,两只码了盐粒的竹鸡用大树叶包着藏在背篓里,背上柴下了山。

    她打完柴回家都下午了,苗素华赏了她一碗掺着土豆煮熟的饭,又指挥她去锄地。

    唐露刚在山上就没吃饱,闷头吃着掺了几粒儿米的一碗煮土豆,一边回味着刚在山里吃的那顿竹鸡肉,流着口水把一碗土豆当肉给吃光了。

    她扛着锄头去地里,瞧见自个儿妹妹唐瑶正在地里埋头苦干。

    唐家两姐妹关系其实很平淡,这跟唐瑶天生淡漠的性格有很大关系。唐瑶跟半路被接回家的唐露不同,据书中介绍,她从小被养在父母身边,虽然被父母不公平的对待已经习惯了,却也看得更加明白,父母奶奶的眼里只有弟弟唐满没有她,这就养成了她天生淡漠疏离的性格。

    唐露瞧着这个妹妹,想到后来姐妹俩的种种命运,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戳了戳她。

    “干什么?”唐瑶面无表情回头瞧了她一眼。

    唐露左右看看,从兜里掏了一下,握紧拳头放到她的荷包里。

    唐瑶一脸莫名,唐露冲她扬了扬下巴,扛着锄头去了另一边。唐瑶拉开兜一瞧,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个比鸡蛋略小一些的蛋!

    饶是唐瑶天性淡漠,此时脸上也控制不住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下意识抬头看了姐姐一眼。

    唐露锄着地抬头瞧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吃吧,别让人知道。”

    鸡蛋啊,那可是唐瑶极少吃过的好东西,以前家里条件特别不好的时候,蛋和肉都只能是家里的两个男人吃,至于她们女人,尤其是她和姐姐唐露,连味儿都别想沾。

    唐瑶到底也只是个刚刚十七岁的小姑娘,也许是想起前从小到大的种种,眼圈一下子红了,她也不傻,有好东西不赶紧吃到自己嘴里那才傻!那蛋摸着还有些温热,唐瑶在锄头上敲了一下,蛋壳裂开一丝缝隙,她连忙把壳剥开,顿时,鸡蛋的香味便飘了出来,唐瑶生怕被人瞧见,迫不及待便往嘴里塞。

    “哟,唐家俩丫头又在忙活啥呢?”

    正在唐瑶狼吞虎咽把最后一口蛋|塞进嘴里之时,路过土坎的张菊花冲两人吼了一嗓子,唐瑶心中一急便往下咽,一口蛋顿时噎在了喉咙口,噎得她直翻白眼,还不敢闹太大动静,要被人知道她在地里偷吃鸡蛋,回家她奶她爸不定怎么收拾她。

    “我们翻土呢,我妈说等过了冬天好种土豆和油菜,张婶子你这是去哪儿呢?”唐露拿过装水的竹筒递给妹妹,一边微笑着和她搭话。

    张菊花瞧了瞧这对姐妹那两张如花似玉的脸,心说这两姐妹可真是会长,唐家父母虽然说不上歪瓜劣枣,但那模样也就那样儿,全家人包括唐露她爸唐庆华就没有超过一米七的,偏生这两姐妹,个个都有一米六八,整个唐家村的姑娘加起来都没她俩生得漂亮标致,勾得村里的大小伙子们眼都舍不得错开,跟看仙女儿似的。

    张菊花和她们俩闲聊了一会儿便走了,唐家两姐妹继续闷头翻地。唐瑶有些想问姐姐那蛋她是哪里来的,犹豫了半天也没找到机会开口,主要是怕被别人听见。

    俩人一直在地里忙活到了天黑才各自背了一背篓的猪草回去,进了家门口,唐庆华和唐老太太坐在门槛上闲聊,苗素华在收衣服,唐满在院里跑来跑去玩打仗游戏。灶房还黑灯瞎火的没人做饭,就等着两姐妹呢。

    晚饭间,两姐妹不能上桌,只能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吃,倒是坐在主位上的唐老太忽然提起了唐露。

    她说的是唐露的婚事,正为此发愁的唐露立时竖起了耳朵,坐在她对面的唐瑶也瞧了她一眼,唐露没作声。

    “大丫都十八了,那陶家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别是想毁约吧?”唐老丈耷拉的三角眼抬了抬,斜斜地瞧了坐在堂屋门口的唐露一眼,眼里全是厌恶。

    唐露的未婚夫名叫陶云峥,比唐露大六岁。陶家和三代贫民的唐家不同,陶家老爷子以前据说是大人物,六几年的时候因为政治问题被关了牛棚,后来被平反了,老爷子的身份也恢复了,不过大约是经历了这一遭,很多事都看淡了,便就此退了下来,如今住在省城里安享晚年。

    再说陶老爷子的儿子,也就是唐露未来的公公在省里的某机关单位工作,领着国家工资,住着小洋楼,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机关干部,身份高着呢。

    按理说这样的人家,与三代贫民的唐家八杆子打不着,又怎么可能跟唐露有婚约?

    这事还要从唐露的外公苗喀说起,苗喀的祖上是当地世代相传的巫医,据说祖上就是瑶姬的后人,很有些普通人没有的神异本领,也是在六十年代,巫医苗喀成了被批|斗的牛鬼蛇神,同样被关进了牛棚,后来又送到了劳改农场,苗喀和陶老爷子,就是在农场里结识的。

    两位老爷子虽然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却是性情相投,互相扶持着走过那段艰难岁月,成了知己好友。

    这期间,陪着老爷子一同住牛棚又进劳改农场的陶老太太身体快要不行了,是苗喀在农场干活时悄悄采了些草药将人救回来的。陶老爷子心疼在最艰难的岁月,也坚决不与他离婚甘愿陪他吃苦受罪的发妻,自是对救命恩人苗喀感激不尽,平|反之后一心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问他有什么愿望,他一定竭力完成。

    而苗喀在农场因为表现好被先放了出来,紧接着便接手了外孙女儿唐露。

    刚刚把小外孙抱来时,小家伙又瘦又小,皮肤也不似婴儿那般细腻白嫩,干巴暗黄,头发稀疏。苗喀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唐家人不拿女孩儿当人,苗喀心疼小外孙,担心她回家后受欺负,便跟陶老爷子说起了这件事。

    陶老爷子听完,一拍大腿说道:“那就这样吧,让她跟我家小云峥订婚,等她十八岁,让我家云峥将她风风光光娶进陶家,云峥打小是个性格好的,以后定然也会好好待她,让她享福。”

    这件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这也是唐老太太一心要搓磨唐露,给她灌输以弟为天的思想的最主要原因。

    住在城里的机关干部家庭,代表着尊贵的身份地位与源源不断的油水,自是要留给她家唐满的。唐家三代贫民,眼看着往后也要继续贫下去,陶家那就是他们往上攀登的登天梯,岂有放过的道理。

    苗素华连忙说:“也是,这事可不能黄了,回头我取点东西去城里拜访拜访。”

    “是的,这是那陶家老爷亲口定下的婚约,想就这么毁婚那可不行。”唐老太太为人霸道专横,说话也如此,大有陶家敢毁婚,她就亲自上门闹一场的打算。

    唐家人商量着怎么让陶家人早些把唐露娶回去,好赚取陶家的好处,婚约的当事人之一唐露内心里则十分焦虑。

    上辈子她是嫁去了陶家的,然而她与那个丈夫陶云峥也仅仅是在婚礼当晚见了一面,连洞房都没来得及,陶云峥就被一通加急电报给叫走了,再后来不久,部队打来电话,陶云峥牺牲了。

    陶家的情况也不想唐家人想的那么简单,陶云峥牺牲之后不久,唐露也被陶云峥的后妈找由头给撵回了家。之后唐家又给唐露说了一门亲事,男方是个娶不上媳妇的瘸子,因为愿意把压箱底的几十块钱给唐满说媳妇,唐家就把唐露许给了他。

    然而“克夫”这个设定瘸子也没能越过,瘸子在去唐家接唐露的路上,一脚踩进沟里把自己磕死在一块石头上,这一变故便坐实了唐露克夫的命格,从那之后再没有人愿意娶她为妻。

    唐露前世因为这个“克夫”的命格自怨自哀了一辈子,对这件事极为在意,这辈子她再也不想继续害人,重生之后她便一直在想怎么把这桩婚约给退掉。

    这天晚上,唐露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这半年,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一直没敢实施,看来现在不能再拖了。

    第二天一大早,唐露借口去山里砍柴,背着背篓进了神女山,在山里又抓了几只主动撞上门的野鸡之后,便绕了远路去了县城。

    等她从山里出来时,整个人已经大变样,身上穿了一套又灰又旧全是补丁的青布衣服,原本高挑的身子深深地佝偻着,白嫩的脸变得黯黄粗糙,就连牙齿也涂黄了,头上缠着厚厚一圈黑头巾,打眼瞧上去不像十八岁,像个六十多岁的穷酸乡下老太婆,这是当地老太太们的惯常打扮。

    唐露在水边瞧了瞧自己的倒映,故意佝着腰背着背篓便进了县城。

    她算好了日子,这天正是陶云峥后妈的父亲的寿辰,她一定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县城为父亲庆生,唐露要找的就是她。

    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她的话音刚落,站在玻璃窗前的陶老爷子激动地喊了起来,“峥儿醒了!峥儿醒了!医生医生快叫医生!”

    唐露和陶夫人赶忙跑到玻璃窗前,医生和护士也很快赶了过来,接下来又是一阵忙碌,到了晚上,陶云峥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三人守在病床前,两位老人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唐露这根救命稻草,到底还是不安心的,老夫人握着陶云峥的手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陶云峥靠坐在床头,耐心地安慰她。

    陶奶奶坐在病床前和孙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到底是心疼孙儿,没舍得质问他隐瞒病情的事,而后又说到这次全靠唐露,要不然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露露,来坐在这里。”陶奶奶微笑着把她拉过来唐露,说道,“你和峥儿说说话,我们俩就先回去了,麻烦你今晚在这里陪陪云峥,好不好?”

    陶云峥原本还以为要劝许久奶奶才愿意回家,这会儿倒是不用他多说了。

    “好,爷爷奶奶你们放心,我会守着他的。”唐露吸吸鼻子,就算他们不说,她也会要求留下来了。

    “哎,好好。”陶奶奶笑眯眯拍拍她的手,“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送走了两位两人,唐露退回病房,就对上陶云峥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但在她看回去时,又很快移开了。

    “陶大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唐露才说一句话,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从陶云峥昏倒之后,她一直强撑着,现在见到人醒过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身体一阵脱力。

    陶云峥本来是想避免和她眼神交流,这丫头对他太好了,只是因为自己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好,就迫不及待地对自己掏心掏肺,傻呼呼的。他自知命不久矣,可以放任自己陷进去,却不能让她陪着自己一起沦陷,不然以后她要怎么办呢?

    可是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他又心疼得要命,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别哭了,我不是没事吗?”

    他的声音像打开了洪水泄闸的阀门,唐露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小丫头满脸是泪地瞧着自己,看起来可怜极了,陶云峥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哄道:“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是我让你担心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