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梁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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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太子薨了, 谁造反了?”
梁山伯将声音压得极低, “康郡王张牙舞爪看着像是要起兵的样子, 没成想开年上朝, 先帝七子庆王爷登基了。”
遥襄一脸惊叹, 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很神奇,想必经历起来就更神奇了。庆王爷也真是好命, 父皇死了, 太子哥哥分担了大部分火力死得不明不白,最后被他捡了漏, 一步登天。
“既然是先皇的血脉登基,怎地要来咱们书院抓反贼?”书生学子一向忠君爱国,唯皇命是从,莫非万松书院里出了异端?
“上窜下跳, 贼喊捉贼。”梁山伯嘿嘿冷笑,“新帝登基,那康郡王想造访又没胆, 正在万州、武王州两地到处抄家抓人呢。”
“我说怎么万州城里人人自危的样子。”遥襄嘀咕着, 见前面岔路, 便问梁山伯,“回宿舍吗?还是直接去学堂温书......”
她可以帮忙把纸捎回宿舍。
梁山伯腾出一只手, 推着遥襄的肩膀继续直行, “来了师弟, 咱们搬到上面去住了。”
原来是换宿舍了, 换了也好, 越往上越清静,遥襄将滑下来的包袱使劲往肩上背了背,埋头继续往山上走。
“英台,你和马......”
梁山伯开口的同时,遥襄也说了话。
“山伯,外面的那些官兵会进来搜查吗?”
“目前为止没有。”梁山伯摇头,“但是他们把书院封了,开学都延后了两天,后来康郡王亲自来给书院解封,又把院长带走了。”
说着梁山伯朝山脚下一努嘴,“这不,才把人送回来。”
“院长没事吧。”遥襄紧张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气得不轻。”想起院长从马车上下来时的神情,梁山伯忍不住笑了一下。
遥襄也跟着笑起来,却被梁山伯轻敲了一下脑袋。
“你呀你,国家大事不关心,君主更替也不知,出去可别说你是万松书院的学生,白白让人看笑话。”
遥襄一听,扶额笑笑,她去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学业上,身边也许有人说起朝堂之事,她也没听进去,回到家就更没人提这种事了。
她故作惭愧地冲梁山伯作揖,语气夸张地说:“国家大事愚弟不在行,今后还请山伯兄不吝赐教。”
不感兴趣,但还是有必要略知一二。
二人并肩同行,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了一排排屋舍依山坐落。
梁山伯走到一间房外,试探着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他像触电了一般缩回手,做贼似的往里面瞅了几眼,然后僵硬地转身,对遥襄抬抬手,示意她进去。
遥襄一脸莫名其妙,推推梁山伯,“快走吧,别谦让了。”
这一次,梁山伯坚定地站在门外没有动。
他看着遥襄,不自然地扯扯嘴角,“你来得晚,还不知道......宿舍重新分了,我们不住在一起了。”
这次分宿舍不再按名册上的顺序分了,而是按今年的报道顺序,谁先来谁先住。
“啊?”遥襄跺跺脚,头探进房间里瞅了瞅,看来她的新室友没锁门就出去了。她回头看着梁山伯很是不舍,“这人是谁啊,能不能跟他商量一下......”
她和梁山伯很合拍,比她和她娘还要合拍,突然换人又要重新适应。
梁山伯重重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想继续去年的生活,与英台一起同作同息。
“英台啊。”梁山伯用一种十分感慨的眼神看着遥襄,“想不到你和马兄竟然是......”
遥襄一愣,心跳快了半拍,“是,是什么?”
梁山伯上前一步,手搭上遥襄的肩头,长声叹道:“想不到你们竟然是亲戚。”
想当初他还为遥襄和马文才之间不和调和的矛盾而有心过,自从知道了这两人是亲戚,就生出一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奇妙之感。
“谁跟他是亲戚呀!”遥襄挥开梁山伯的手,连退两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英台啊,不要任性。”梁山伯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
遥襄声调一高,引起了结伴经过此处的两个书生的注意。
“祝兄,你来了,病好些了吗?”王甲上前问候。
怎地都知道他“病”了?遥襄尴尬地扯扯嘴角,正要开口与同窗寒暄,就看到旁边更相熟一些的刘乙调侃意味十足地冲她挤挤眼。
“呦,这不是马文才的大舅子么?”
刘乙语气颇为滑稽,此言一出,梁山伯和王甲皆掩面闷声笑。
遥襄两颊一鼓一鼓的,羞愤得鼻子变尖,蜂针差点没露出来。
刘乙和王甲走后,遥襄怨念地看着梁山伯,问:“你们怎么知道?”
难道马文才是个大嘴巴,会四处宣扬自己的私事?那他怎么去年不广而告之。
“此事是因我......”
原来,宿舍重新分好后,梁山伯得知遥襄和马文才一间房,顿时就觉得不妙,这两个人的恩怨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把这两人放在一个屋里,绝对能拆墙毁房。
开课第一天,下学后马文才在整理纸笔,他就上前提出了调换宿舍的请求,结果马文才当着满堂没来得及离开的同窗的面,说出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马文才说,他和祝家小妹自幼订婚,祝英台是他妻兄,他们同宿可以联络感情,要梁山伯不要干涉。
“还没成亲呢,谁跟他是亲戚啊!”遥襄脸烧得通红,极力想要撇清关系。
梁山伯极力忍着笑,像对待还不懂事的弟弟一样,轻轻拍了拍遥襄的头。
“不管怎样,英台,你们要好好相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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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襄孤零零地坐宿舍里,床褥都铺好了,还将已经很整洁的房间打扫了一遍,她想室友回来的时候让自己看上去忙碌一些,好显得没那么尴尬。
可她把能做得都做完了,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啧,出去那么久,房门都不知道关。”遥襄撇嘴,对着空气数落了一句。
她拿出纸笔,开始默写文章,在家里就没正经读过几天书,书院又落下半个多月的课,她得抓紧赶上,可不能给那个讨厌鬼任何可以鄙视她的机会。
落日西沉,红霞满地,门外传来脚步声。
遥襄俯首执笔,这个姿势她不知保持了多久,忽然皱了皱眉头,手下一顿停笔不动了。
房门半开,那脚步声在门前消失了片刻,再次响起便是踏入了门内。
“你......来了。”
遥襄这才缓缓抬头,她看着马文才,眼神飘忽不定,“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马文才愣住了,有些迟疑地比划了一下,“你们兄妹不仅长得像,连声音也出奇的相似。”
遥襄扬起的眉梢随脸僵住了,难上难下。
她捏了捏喉咙外的皮肉,心中生起一个疑问。只“嗯”了一声,也能听出像不像?马文才莫不是在诈她?
可是,她没感觉马文才起疑心,顶多是......心里有些复杂错乱。
遥襄露出对马文才专用的假笑,“我听说,有人佩服我高超的剑术,有这回事吗?”
马文才一滞,飞快偏过脸,虚握拳头放在唇间轻咳,“那只是......”
“诶,马兄,不必多言。”遥襄笑眯眯地竖起食指摇了摇,意味深长地说:“我懂,我都懂。”
表面上总对她又诸多不屑,但背地里羡慕她羡慕到痛哭流涕。
马文才深深吸了口气,决心将这一话题尽快略过,他匆匆打量了遥襄两眼,轻声问:“身上好些了?”
“已无大碍。”遥襄拍拍胸脯,以示精神饱满。
“那就好。”马文才无所适从地点点头,眼神在地上乱晃。
遥襄将笔搁到一边,垂眼看着自己刚刚默写的文章,实际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过了一会儿,就在遥襄以为新室友之间的沟通算是结束的时候,马文才在书案前坐下,与她面对面,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干嘛?”遥襄抱起手臂。
马文才沉吟,用一种十分深切的眼神看着遥襄,问:“祝小姐还好吧,她受了惊吓,又在野外冻了一天......”
遥襄嘴角一抽,挤出三个字,“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