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迷界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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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在地上画了一张迷宫的简图。迷宫是一个比较规则的八边形, 省略了大部分的路线, 只标记出了六十三座小殿的位置, 还在三人所在小殿位置上做了个相当醒目的标记,在浮云界的东北角, 确实离得最远。
“也难怪这么久,根本没有人闯到这来。”安卿姝粗略在心里算了算,即便是一路畅通无阻, 三人抵达浮云界中心也得花上整整半日。
“丹药我炼制成型了,虽是高阶药丸但是炼制并不费力, 走到这一步的弟子花上小半日便能完成前三步, 而比赛给上整整三天摆明了就是让弟子们争夺药引。”诗诗分析道。
陈青又抓起一块木炭来,继续连着一些线路, 忙活了一阵之后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线路都会变, 画成实线的部分是不论如何变化都必须存在的线路,这样的路有几十条,”自然接着小殿的那段云梯必须存在, 还有抵达浮云界中心的那几条路也相对固定,“只是应该没人知道有几段死路是不会塌陷的。因为是死路,所以布设的时候为了省力就没管。”
安卿姝见他继续勾连着线路, 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走直线,而是通过这些死路找一条最安全的路?”
诗诗附和地点了点头:“如果能找到一条经过小殿数目最少——那一定是最省时省力的,也是最安全的。”又觉得有些过于谨慎, “实际上我们有三个人, 其他弟子即便是结成同盟也很难敌过我们三个, 大不了杀尽了。”
陈青笑了笑:“自然是可以都杀尽了,千寅门大动干戈整这么一出,实际上也就是打算‘万里挑一’,只是最安全的做法是尽量不要杀人,尽量让更多的弟子活下来。”
话罢又挑眉看了一眼安卿姝,又看了一眼诗诗:“你们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安卿姝和诗诗都摇摇头。
陈青目光最后落在诗诗脸上:“可否请你帮忙接一盆水过来?”安卿姝自然知道他是支开诗诗。
“岳长青向来骄傲不可一世,他以为这是个死局,最后一定会逼你现身。”陈青脸上带着浅笑,微微几分挑衅的意思:“你有没有想过,这个登仙药方是乌羽门主还有千寅峰共同筹划出来的。”
安卿姝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呆滞,一脸难以置信。
这样的反应似乎也在陈青的意料之中,他努了努嘴,正好诗诗端着一盆水回来了。
他接过来水放在脚边,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些褐色的小果子放在水面上摆弄了一下,安卿书记得这是镜湖边上那些原始蕨类身上的,没想到他能带出来。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带出来,”安卿书不明白为何陈青总是能看穿她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解释,“阵法博大精深,百里师父的弟子都有一个通病,想得多做得少。”
安卿书觉得这个批评倒是相当一针见血,修习阵法一般也就是学习布阵破阵,不过是知识储备问题与运用问题,厉害的也就是创设新的阵法而已。并没有谁会这样“旁逸斜出”,把手里所有的元素捏碎最后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重新组接。
再一抬头看着陈青袖子一挥,水中出现一段景象,都是从“镜湖初相”里截出来的。
应该是门主记忆深处的。这些安卿书虽然都知,只是见到的时候还是说不出地难受。
*
笔架山树影幢幢,层层叠翠。闪现一张相当斯文的面孔,是十多年前的百里师父,少了十年岁月的磨洗,眉角眼梢藏着些许“少年意气”。
他一身丧服,嘴唇苍白,面色憔悴。灵堂之上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同样一身黑衣的星灼突然降落在祠堂之外,除却眼眶微红倒是看不出和往常有什么区别。
掌门尸骨未寒,百里景元只暂代掌门之职,星灼虽已经是乌羽门的门主但是曾经也是自己的徒儿,故而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行礼,既是全了礼数也不乱辈份。
“我哥呢?”星灼淡淡扫了一眼背后弟子,不见临渊。
“那个孽徒残害同门,还差点伤了人性命!已经被我逐出师门了。”百里景元表情就好见了路边垃圾一般,连忙摆手不愿多说一句。
“差点伤人性命?”
百里景元皱着眉一脸悲戚,侧过身子不再多说。后有冒失的弟子插了嘴:“临师兄把言念的琴童从山门上一脚踢下去了,人、人送回了梵音阁,说是快不行了!”
星灼眨眼便是消失了。
……再浮现出来的是一处山脚之下的石室,旁边是一道水势可观的瀑布,周边生着一些槐树,是百里师父的居室。石室原本只一入口,而又用阵法加设了一道门,该是只他解得开。百里师父解了阵法进了门,有一道黑色身影闪了进去。
只有内外两间小室,外室一张黑檀木制的书案,上面堆放着几卷书简。而里室布置得几乎是简陋,一张石板床,床里侧的墙壁之上是一扇黑色琉璃制成的窗子,上面镂空了一些花鸟图案作为装饰。百里师父坐在外室一面青席之上,伏案看着一些书简,时不时提笔点些墨做些删改7。
没一会他似乎是饿了,从怀里摸出两块饼,却是只咬了一口,然后又揣回了怀里。直到所有的书简翻阅批改校对完毕,他才进里室,松了松床边那面墙上几块砖,将书简整理好放了进去。而后又动了几块砖头,墙上凸出来的砖块成了一面门的形状,然后是一条长长暗暗的甬道。
那段山体是假象,内部被掏空了,有着“云遮雾绕”般的水汽,仿佛藏着水帘洞加设了无数道禁制与结界,外界却只能看到一座没什么特别之处的矮山。
百里师父神情有些急切,应该是有什么异响。他顺手在壁上取了一截冷蜡,进了甬道……很久之后又急急赶出来,嘴唇惨白,面如死灰。
里室地上也有几块砖松了,却像是烧沸水时被蒸汽“咕隆”震起来的锅盖,仿佛让人看得见砖头下那人拼死的挣扎与几乎盖不住的求生欲。
百里师父刚出甬道,手里的冷烛“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地上的砖终于被拱开露出来的是一张惶恐到了极点的脸,也是一袭脏兮兮的挂烂的玄色长袍,青丝散乱上面沾着汗珠还有污泥,是临渊。
他没站定,就被一刀割断了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