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春觉得很怪。

    今天一下午所有人都很奇怪。

    满脸笑容的小桃一见到她就跑，厨师一脸喜色地在厨房忙活着, 去花园溜圈时花匠跟她说早上他看到喜鹊、今天肯定会有好事。

    就连平时不常在别墅里出现的司机也来跟她说些有的没的。

    吓得她都没在外面瞎溜达就跑回来了。

    大厅里, 云春双腿盘坐在一张小沙发上, 怀里揣了个软软的靠垫，她低垂着眼摸摸靠垫, 这是陆轩镇买给她的。

    她看向时刻躲避她视线的管家, 幽幽出声：“张伯。”

    正朝厨房走去的张伯身子一僵, 回过头, 扯出一抹笑容, “少夫人。”

    云春歪了下头, 又圆又大的荔枝眼眨了眨, 狐疑地看着他。

    张伯越发紧张, 他可不想坏了大少爷的好事。

    看着张伯紧绷的肩膀，云春眯了眯眼睛, 缓缓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依她这几年的看剧经验来说……云春瞪大了眼睛, 难道是陆轩镇出轨了？！

    张伯看着她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白的小脸, 一头雾水。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要说, ”云春一脸悲痛地阻止他, “张伯，你不用说，我都懂。”

    张伯：？？？

    云春捶了下手里的靠枕, 从沙发上起身, 颓然地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楼。

    看着对方消失的身影, 张伯陷入了沉思，自我怀疑：难道自己……真的和大少爷他们有了代沟。

    没多大会儿，云春手里拎了个小袋子下了楼。

    仍旧站在大厅里的张伯：？？

    云春看了眼和蔼可亲的张伯，眼眶里瞬间盈满泪水，语气哀伤：“张伯，我走了。”

    张伯：走？上哪儿去。

    “我走了以后，您要好好照顾陆先生，虽然是他先对不起我的，但是……”云春抽泣了两声，“我不怪他，真的，只怪我自己没有好好珍惜他。”

    张伯：“……”

    刚下到最后一层台阶的陆轩镇停住脚步，倚着扶手，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张伯闭上了嘴，低下头。

    云春看他不仅没有上前来劝阻自己，还低下头默许的自己的行为，顿时悲从中来。

    妖精没人权啊！

    “张伯，您不用拦我，”云春抱好自己的小包袱，一脸决绝，“请您帮我向陆轩镇道别，从此江湖再见，我走了。”

    张伯：“……”

    他抬头朝陆轩镇那边看了一眼，陆轩镇淡淡地点了下头。

    张伯了然。

    他侧过身，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良好的管家修养风范尽显，“请。”

    云春傻眼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随便包的小包袱，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张伯，不敢置信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张伯，我、我真的走了。”她试图再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张伯点点头。

    云春咬了咬嘴唇，“我、我真的要走了。”

    张伯：他没聋，真的。

    骑虎难下。

    走就走，云春握紧了拳头，攥着小包袱的带子，气呼呼地走向门口。

    身后，楼梯拐角扶手处。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嘴角翘了下，交叠的两条长腿站直，环在胸前的双手放下，修长的手指划过略微鼓起的口袋。

    白嫩的小手放在门上，大门被用力推开。

    “砰”“砰”“砰”

    花筒礼炮响起的声音让云春一瞬间怔在门口。

    五彩缤纷的纸花从空中飘落下来，一条大红的毛毯铺在门口，长长的，延伸到一个红色充气拱门前，四周摆满了娇嫩欲滴的鲜花。

    愣在原地的云春瞪大了眼睛，红色的充气拱门上方，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两侧是两个人的名字——陆轩镇、云春。

    五个字，模糊了她的双眼。

    鼻尖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原来，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爱。

    那份喜欢和依赖早就发酵成了爱意。

    “小妖精，你要去哪儿？”

    低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随之传来的还有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下一下，似乎踏在她的心上，走进他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心跳声越来越大，大得她开始心慌。

    “你、你”云春没有回头，低低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在她背后停住，熟悉的味道萦绕在两人身边，温热的气息打在裸/露的后颈处，云春不自禁地缩了下脖子。

    陆轩镇挑了下眉，“你先回答我，你要去哪儿？”

    云春垂眸，“哪儿也不去。”

    她想好了，自己要在这里呆一辈子，谁也不能赶她走。

    陆轩镇走到她身边，笑了笑。

    “那不行，你要走进我心里。”

    “要陪我走进婚姻的殿堂。”

    “要陪我一生到老。”

    一句一句，轻缓而沉重，轻轻地拂过云春的心脏，重重地打进云春的灵魂。

    泪水一滴滴落到地上，眨眼间沁入干燥的地面。

    “胡说，”她边哭边笑，“我生而不老。”

    陆轩镇闭了闭眼，这小妖精，怎么这么会煞风景。

    “你陪我这一生，我把来世的生生世世赔给你，”陆轩镇低头，轻轻地牵起她的手，“你来找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满脸的眼泪，心尖的那点地方泛起细细绵绵的疼痛。

    疼得他眼眶发红。

    “好不好？”

    不知内情的厨师等人在拱门旁站定，时不时地往这边扫两眼。

    听到两人对话的张伯闭上眼，掩住眼底的那份哀痛。

    陆轩镇紧紧地握住那只手，眼含期待。

    “不好。”

    另一只手抹去眼泪，云春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陆轩镇，“不好。”

    陆轩镇愣住，握在手里的小手想要挣开束缚，他下意识地抓住。

    不放，他死也不放。

    “我不要你的下一世，万一我迷路了怎么办，我会找不到你。”

    “而且，下一世的你不会记得我，也不记得所有的事情，那不是我想要的你。”

    “我们的时间不是以你的一辈子为期限，而是以我的。”

    “所以，”云春看着他，反手和他十指相扣，浅浅地笑开，“陪我一起吧。”

    陪我一起长生不老，陪我看尽人世繁华。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轩镇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后，“好。”

    他没有问云春要用什么办法延长他的生命，云春也没有和他解释自己要做什么。

    “大少爷，过去吧。”在他们身后的张伯上前，低声提醒。

    陆轩镇嗯了声，牵着云春的手把人带到拱门下。

    一旁的小桃急忙把一束花递过来，陆轩镇慎重地接手，单手拿住这束鲜花，转身直面云春。

    云春：“……”

    她看了看他手里这束黑色的鲜花，讪笑：“这花，挺别出心裁的。”

    “黑色月季花，”陆轩镇笑了笑，解释道，“代表神秘和忠诚。”

    你的神秘，我的忠诚。

    恰如其分，天作之合。

    他缓缓弯腰，单膝跪地，抬头直视云春，手里的花递出。

    意识到他可能要说的话，云春慌张起来。

    她捏住自己一边的衣角，使劲地揉搓。

    陆轩镇耳尖红了下，低头清了清嗓子，再抬起头时神情如常。

    “小春，我爱你。”

    在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脑海里有烟花在无声地绽放。

    只不过一瞬间，云春泪如雨下。

    “嫁给我吧，小春。”

    云春抖着手接过花，用力地点头，泣不成声。

    “怎么那么喜欢哭。”陆轩镇从地上站起来，声音里也带了些不自知的颤意。

    他拉过云春的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对指环，简约光面。

    “喜欢吗？”

    “喜欢。”

    陆轩镇笑了下，小心地取出一枚给云春戴上。

    云春抬头看向神情认真的男人，嘴角上扬。

    在她也给对方戴上戒指后，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才意识到张伯他们也都在，云春禁不住红了脸，推了下旁边的男人，“结婚证都领了，怎么还弄这些。”

    “不一样，”陆轩镇替她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你缺的，我都要给你补全。”

    张伯推着一张蛋糕车过来。

    云春眼睛亮了下，拉着陆轩镇小跑过去，看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时，眼睛笑得眯起来，“谢谢张伯。”

    “我花钱买的。”男人的声音淡淡的。

    张伯：“……”

    他看向云春，微笑：“是的，少夫人，是大少爷吩咐买的。”

    云春晃了晃两人相牵的双手，“谢谢——”她顿了下，换了个称呼，“老公。”

    雨过天晴，春暖花开。

    陆轩镇脸上灿烂的笑容晃得张伯有点头晕。

    这个称呼不错，陆轩镇暗暗想着。

    云春喊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作势要切蛋糕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着蛋糕上的“我爱你”三个字，她想起了他们两个去民政局时工作人员说过的话，不少新婚夫妇都会拍结婚证发朋友圈……

    “我们的结婚证呢？”云春忽然冒出一句。

    陆轩镇：“……”

    张伯：？！！！

    云春抬起头，“把我们的结婚证找出来吧，我想发个朋友圈。”

    陆轩镇松开她的手，咳了声，“你还在上学，不太合适。”

    “把照片打上马赛克不就行了，”看他面露迟疑，云春眯起眼睛，语气危险，“难道你怕被别人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陆轩镇无奈，揉了下她的小脑袋，“说什么呢。”

    “那就拿过来。”云春摊开一只手。

    陆轩镇沉默片刻，看向张伯，“张伯，结婚证我不是给你了吗，放哪儿了？”

    张伯：……

    大少爷，卸磨杀驴可就是您的不对了。

    云春看了眼陆轩镇，又看了看张伯，倒是没有怀疑陆轩镇的话，“张伯，麻烦你拿过来吧，我们拍完再给你。”

    张伯嘴里发苦，看了眼若无其事的大少爷，您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心一狠，全都抖搂了出来，“少夫人，这结婚证真不在我这儿，大少爷让我存银行保险柜里了……”

    陆轩镇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三分钟后。

    听完张伯的话，云春嘴角抽了下，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存了多长时间？”

    “两百年。”张伯无比确认地说出这个时间。

    云春看向身旁一脸不自在的男人，半晌叹道：“哥，你现在太狂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