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勉勉强强摸索了一番才挨着镜子坐下，两人之间空出了半个人的距离, 只有偶尔的衣服的摩擦声才能让夏翎晚感觉到身边还有个人在。

    “说不定一会儿就来电了, ”夏翎晚说道，努力不让练习室陷入沉默, “今天下午也是这样的嘛......”

    纪岚清点点头，想到对方看不见才嗯了一声。

    跟往常一样除了练习基本不会有别的话题, 夏翎晚暗叹一声，又赶紧打开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今天不是有个人行程吗？听颜姐说是拍摄广告去了？好不好玩啊？你不在的这两天我都有好好练习的哦！”

    夏翎晚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翎晚喋喋不休地说着, 纪岚清只觉得夏翎晚的话比平时要多得多, 只是应付似的应了一句：“做得好。”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能听到夏翎晚雀跃的声音了, 可今天还是听到她机关枪似的问问题, 也不在乎纪岚清是否回答，像是铁了心似的不让这里安静下来。

    纪岚清的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 侧过头看着夏翎晚, 虽然仍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可她的手还配合说的话不断地挥舞着。纪岚清这才有所察觉, 问道：“晚晚，你怕黑？”

    被问到的人顿了一下, 随后摆摆手笑道：“我不怕啊......”

    话音刚落, 夏翎晚就感觉自己放在地板上支撑平衡的手被一只稍冷的手握住了, 她错愕地回过头, 纪岚清的脸被黑暗笼罩, 随后那极具辨认性的平淡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身后好像有个人影。”

    夏翎晚感觉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全身僵硬也不敢转过去确认纪岚清说的是否是事实。先不说她有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 其次她背对的那边并没有门啊。

    断电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现在更是连之前好不容易忘记的鬼故事都冒出来了。纪岚清的声音再次响起：“它向你靠近了。”或许是心理作用作祟，连纪岚清的声音在夏翎晚听来都有些失真。

    “它走到你身后了。”

    “啊！！！——”

    夏翎晚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尖叫的同时手被纪岚清一拽，失去平衡后顺势倒进了某个人的怀抱里。

    清浅的香味不断靠近，夏翎晚想象过无数次纪岚清拥她入怀的场景，可没想到是在这种阴森森的情况下。耳畔响起纪岚清的轻笑，紧接着那个人说出了一句想让夏翎晚掐死她的话：

    “骗你的。”

    夏翎晚原本紧紧扣在纪岚清腰间的右手不受意识控制般地狠狠打在了纪岚清的后背上，然后如愿以偿地听见了那个抱着她的人的一声闷哼。

    练习室再度陷入沉默，隔了半晌纪岚清带点委屈的声音才响起：“好痛......”看来是这才缓过劲来。

    “谁叫你吓我！”夏翎晚的声音染上了哭腔，控诉着跟前这人的罪行。

    “你不是说你不怕吗？”这话一出夏翎晚支支吾吾半天才想好措辞：“我只说了不怕黑！再说这种特殊情况不怕的人很少吧！”

    夏翎晚感觉抱着她的人身子不停地颤抖，隔了一会儿才抚着夏翎晚的背道歉：“我错了。”

    这声音不似往常那般平淡，带上了一点笑意和温度。要是往常夏翎晚绝对会沦陷，可现在更多的事羞恼。

    刚刚绝对是在憋笑吧！

    纪岚清也有点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了。刚刚自己的行为绝对打上“幼稚”的标签，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事，可是想看到被欺负之后的夏翎晚，就像现在全身上下都贴着“可爱”的夏翎晚。

    像小学男生一样，老是用不成熟的手段欺负喜欢的女生。

    喜欢？纪岚清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纪岚清敛了笑意，以认真的口吻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错了。”夏翎晚自然不知道纪岚清内心的想法，只以为她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没事。”夏翎晚吸了吸鼻子，从纪岚清的怀里挣脱出来，勉强隔出了一点点距离。

    像是为了弥补刚刚的错误，纪岚清开口道：“可能是跳闸了，我去外面看看。”

    纪岚清说完还没来得及起身，右手就被拽住了，然后是夏翎晚带点威胁意味的声音：“不许去！”

    察觉到自己太过无理取闹，夏翎晚最终还是放软了声音，承认道：“不要去，我怕......”

    “说不定一会儿就来电了。”夏翎晚咬着下唇，执拗地坚持着之前的说法。如果是以前，夏翎晚可能放任自己留在这里捱过这几分钟也不会开口让纪岚清留下来。

    可是今天是纪岚清有错在先！抱着这样的念头，夏翎晚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内心。

    “好，我不走。”纪岚清往夏翎晚那边挪了一点，“不要怕，这里只有我和你。”

    夏翎晚的手被纪岚清握住，不再有刚才的距离感，即便不再叽叽喳喳地问问题也让她感到安心。可是比起表面的镇定，刚刚所发生的事让夏翎晚内心又加了一把火。

    刚刚我在干什么？！是在撒娇吗？！等冷静下来夏翎晚才发现刚刚自己完全是一副待哄的小女友姿态。夏翎晚面上烧得慌，此时不禁有些庆幸这黑暗带给她不被发现的保障。

    “晚晚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纪岚清罕有地率先开口，为了弥补刚才的过错挑起了活跃气氛的重担。

    纪岚清在说叠词的时候第二字的音总会弱很多，所以在夏翎晚听来她叫自己昵称时总是特别温柔，还有很少一点点只有夏翎晚才能察觉到的可爱。

    所以就在夏翎晚害羞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叫自己，大脑哪里还能正常思考她的问题。

    纪岚清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赌气，叹了一声继续道：“我很喜欢这里，跟之前待过的地方不一样。”

    夏翎晚听罢立马竖起耳朵，之前她就好奇纪岚清的过去了，苦于不敢开口一直饱受好奇之苦，现在听到纪岚清主动提起还是头一次。

    “你以前是在哪里做的练习生？”夏翎晚顺势问下去。纪岚清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老实地回答道：“韩国。在哪里做了两年的练习生，后来因为一些事没能出道。”

    两年？也就是说纪岚清十七岁就去做练习生了？高中还没毕业吧？是辍学吗？家人同意的吗？为什么网络上没一点这方面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没能出道？

    纪岚清说的这句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夏翎晚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夏翎晚想问，却怕触碰到纪岚清的伤心事，索性闭了嘴。

    纪岚清也不在意夏翎晚是否回应她，将以往的事娓娓道来：“舞台是令人向往的，从小学开始我就这么认为了。即便忤逆家人，不被理解，我也想要光芒万丈地站在舞台上，想要别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

    逃掉爷爷报的奥数班去参加排练也好，偷偷摸摸从学校溜出去选秀也好，以及后来在哥哥的帮助下跑到韩国当练习生也好，全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

    她一直是这样的人。只要有了目标就算花费再多的力气、受到再多的阻挠也不会放弃。即便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没能出道也没有想过放弃。

    因为喜欢舞台，享受着光芒耀眼地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也可以带给观众快乐。

    所以就算比别人优秀很多也不会松懈分毫？夏翎晚稍微理解了她的心态，这样的人当初没能出道一定很难受吧？

    相比之下夏翎晚觉得自己来这里的原因就远没有纪岚清这样高大。为了学分在大学时期参加校园歌手大赛，意料之外地进了决赛，再被当时被邀请去那里的星探看到......完全是随波逐流。

    之后跟着星探到了公司参观决定要不要来这里，再然后就看到了在努力练习的纪岚清......夏翎晚意识到什么，嘴唇张了张，心里的想法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纪岚清平稳的声线都有了起伏。

    纪岚清突然觉得有些闷，胸口像是被压了什么东西似的喘不过气，滚烫的热度从脸上蔓延到耳根处。是因为练习室不通风吗？纪岚清只想到了这个理由。

    刻意忽视掉盘踞在心头的陌生感觉，这感觉有点像第一次上舞台的时候，但又有些差别。

    夏翎晚这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是你努力的样子啦，感染到我了，然后我就下定决心来这里了！”

    纪岚清心头的燥热感稍有平复，夏翎晚的解释也说得通，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堵。果然还是这里太闷了吧？纪岚清咂咂舌：“今晚练不成了，先回去吧？”

    “但是现在这么黑可能会撞到......”夏翎晚还想跟纪岚清多呆一会儿，垂下头小声地说道，想让纪岚清打消这个念头。

    纪岚清猜不到夏翎晚那点小心思，径直拿出手机点亮屏幕晃了晃：“这个可以。”

    “这么点光......”夏翎晚反驳的话还没说完，一束更强的光线从手机背面发出，纪岚清没听清她的话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夏翎晚讪笑着垂下头，任由纪岚清牵着自己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

    刚刚，纪岚清是不是脸红了？夏翎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光线扫过纪岚清脸的一瞬所看到的情景——那张除了镜头下万年没表情的脸竟然浮上了一点红晕？

    太热了吗？夏翎晚扇了扇衣襟，冬季刺骨的寒风钻入衣领，刺得她身子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