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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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哈哈哈的一天 璩灵在外面一直守着, 实在不放心,敲了敲门,见无人应答, 只好破门冲进来。
“师兄!师——”他一眼看到昏倒在浴桶边的楚昭,急得上前扶住他,又叫了几声。
“别叫了。他替那位吸了毒,又耗尽了修为, 现在晕过去了。”闻言, 璩灵循声抬头去看, 房顶上倒吊着一双赤脚, 上面拴着一串银铃,声音的主人在房梁上转了一圈,单脚侧坐在一旁, 俯视着他。
“花萼!你怎么会在这?”璩灵惊问。
花萼单手握着个红苹果,咔嚓两口吞了, 拍拍手翻身一跃而下, 站在他面前:“我来救他们的。”
璩灵大喜:“你知道怎么救他们?”
花萼悠哉地点头:“那边那个呢, 中了红信的寸心毒, 偏偏这个家伙……”她不屑地伸手指了指他,“竟然还敢用嘴去吸毒, 这下好了, 那家伙是没事了, 可他自己也中了毒。寸心毒是红信为了保命特制的绝命蛇毒, 此毒无药可解。中毒后, 神智不清,浑身发冷如置冰窟,很快毒液就会一寸一寸地侵蚀心脏,毒发而亡。”她绕过浴桶一周,用手勾了点药水道,”他这个方法,对付一般的蛇毒也许还有点儿用,可对付寸心毒,可就失策了。”
璩灵急道:“那可怎么办?”
花萼微笑,“很简单,你将他交与我,我自会想办法帮他解毒。”
“什么办法?”璩灵问。
“这个嘛……保密。”她伸手将人从浴桶中捞出来。
忽然有一只手拽住楚昭的胳膊,花萼抬头对上对方冰冷的眸子,不禁打了个冷颤。
“放手。”越淮面色苍白,眉宇间凝着一股坚毅,紧紧捏住他的胳膊,与她相持不下。
花萼自觉这人不好惹,讪笑道:“道长,我可是要救他的命啊,他将你的毒吸出吐了,却不知这寸心蛇毒滴滴要命,你手臂被咬,还有他为你缓住毒液入侵,可他用嘴吸毒,早就顺着他吮吸之时就迅速进入了他的心脉,你此时要是不放手,过了今夜子时,他就没命了。”
越淮冷下脸来,逐渐松了手,道:“他要是有事,你也没想活过明日。”
花萼心头一颤,连连道好,走之前丢了一瓶药给他道:“你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大半,但最好还是服用此药清了余毒。对了,春和村的蛇尸可不止你们今天见到的那些,若不尽快处理,恐怕会殃及无辜。”
璩灵急急喊住扛着人要跳窗的她:“那师兄要是好了,我们去哪儿找他?”
花萼回身急道:“他好了不就回来了。”说完,纵身一跃,跳下了窗。
越淮闻言,察觉不对,刚要起身去追,胸口却闷疼不已,扯得他不得不退回来。
璩灵急忙打开花萼留下的药倒出一粒给他,“神君先养好身体,再寻师兄不迟。”
越淮起身,咽下药,挥手放下床帘,在床上盘腿,闭上眼再次运气,三成克制的神力一瞬间爆发,一口血喷出来,终于清了寸心毒。
他道:“璩灵,你以璩昀的口吻传信给璩、越两家,道清春和村的情况,叫他们速速派人来解决蛇尸。”
璩灵连连点头,问:“那神君您呢?”
越淮道:“我去寻璩昀。”
楚昭悠悠然醒来时,头顶上是大片黑色的帷幔,他猛地起身,挣得心口发疼。
“你醒了?”声音的主人从一旁走近,入目的是一双蟒纹玄靴,他抬头看,来人一身墨袍,清俊的眉眼,正是岐墨。
“岐墨?”楚昭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我怎么会在岐渊宫。越淮呢?”
岐墨俯视着他,淡淡道:“你中了寸心毒,而我在为你解毒。至于那人,现在应该安然无恙。”
听到越淮没事,他松了口气,起身道谢:“多谢岐渊仙君替我解毒,在下感激不尽。”
岐墨淡淡地盯着他,许久道:“楚昭,这还是你第一次谢我。”
楚昭脸上一变,退去嬉笑的表情,绷紧了脸:“你怎知是我?”
“虚日星君无故陨落,可四大神柱上的虚日星却晦暗不明,别人也许不知,但同属星宿的我,是万万不信的。”岐墨走近他,淡淡地问,“楚昭,你明明很怕我,为何要强撑呢?”
楚昭手心发了冷汗,僵站在原地,“你我同是星宿之一,我为何要怕你?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我还有要事要做,先走一步。”
哪知他刚迈出一步,岐墨嗖然一下变成原形,一条墨黑的长蛇从他脚边一圈一圈地环绕而上,将他缠着,呲呲呲呲的蛇信子吐在他脸前,依旧是清冷的声音,“楚昭,你我同为阴虚之物,你为何要怕我呢?我想了一万年,都没想明白。”
楚昭原本吓得紧闭着眼,此时深呼一口气,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道:“岐墨,蛇鼠本为天敌,我怕你,并非我本意,你若想不清楚,就别想了,等我历劫归位恢复了,天性便可压制。”
岐墨顺着他的身子又转了一圈,问:“你要历劫?又是九世吗?不若我帮你,了结此生。”
楚昭额头滑过冷汗,“不用不用,得慢慢来。要不,你先变回人形?”
岐墨转瞬变回去,背着他道:“你走吧,下一世,我再去找你。”
楚昭闻言,嬉笑道:“那我肯定得喝一碗孟婆汤,说不定就忘了怕蛇是什么滋味了。”
回到客栈,他发现越淮不见了,吹哨召出了璩灵。
璩灵本来传完信,乖乖在客栈等着,听到声音,兴奋地化身为水球破门蹦跶入他怀里。
“师尊!你没事吧?”
楚昭抱着它揉了揉,“没事,越淮呢?”
“神君他去找你了。”璩灵鼓着腮帮子道,“是那个小妖花萼把你带走的。对了,璩、越两家的人都来了,春和村的蛇尸应该解决了。可惜找不到那个可恶的蛇女!”
楚昭伸手摸它的脑袋,笑道:“寸心蛇栖息在南疆,而巨食花也生长于此地,她这次失败了,差点丧命,定是躲回南疆去了。看来得去南疆……”
“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想去哪?”越淮推门进来,冷冷道。
楚昭一愣,嬉笑道:“也是,越淮啊,我为了救你,可是把我那么一丁点的修为都废了,你可要为我负责啊。”
“进来。”越淮朝门外道。
花萼双手被捆妖绳捆着,讪讪从门外走进来。
“花萼?”楚昭不解,“你抓她一只小妖做什么?”
越淮别过脸,道:“她将你拐了去。”
花萼嘻嘻笑道:“误会,这都是误会。这位中了红信的寸心毒,我想着岐渊仙君也许能救这位,就……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楚昭乐了,出门溜了一圈,找了根狗尾巴草回来,刮在她鼻尖撩痒痒,问道:“你认识那蛇女?”
璩灵嗖的变回人形,跑向前指着她道:“她对那红信的寸心毒了解得极深,肯定是一伙的!”
越淮抽剑逼向她,“说。”
花萼无奈,低头小声说:“我确实认识红信,她是南疆的千年蛇妖,而我只是个南疆的小妖,除了会吃,什么都不会。我只是见她鬼鬼祟祟要离开南疆,一时好奇就跟着她偷偷溜了出来。再之后,就遇到了你们,又被岐渊宫的人抓回去……”
“所以,你现在为岐渊宫办事,才会将我送到岐墨那里?”楚昭问。
越淮闻言,看向他。
花萼硬着头皮点头。
楚昭见真问不出什么了,便不问了。
他朝越淮懒懒地道:“璩灵,花萼了解这南疆的蛇蛊,你带她去找璩家还有越家的弟子,帮他们清理蛇尸,千万小心,别让他们不慎被咬了。我累得厉害,先睡一觉……”他说完,倒床上拉上帷幕,盖上被子就睡了。
璩灵闻言,带着花萼出了门。
越淮瞥了眼他,转身要出门,心下察觉到异样,几步上前拉开帷幔,看到他闭着眼,满头冷汗,紧紧抱着被子,他伸手去摸他的身子,发现他浑身冰冷,泛着寒气,连被子都冻得僵硬。
他冷声道:“你的毒没解?”
楚昭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的声音,艰难地笑:“寸心毒无解,我修为丧尽,又是肉体凡胎,没救就没救了,转世投胎,又可以活蹦乱跳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越淮,下一世,我想喝孟婆汤了,那样我就真的不用再欠你什么了。你别再跟着我了,还了一世的债,你就当我还清了吧。”
楚昭说完,闭上眼,心口一寸寸撕裂般的疼,终于吐出一口血。他心想,这次演得应该够真了吧。多谢岐墨不救之恩。感化了越淮这只小崽子,他也不会跟着我了。
下一世,他定要逍遥自在!
待他自己在心里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话以后,已经不好意思再提这茬儿了。
皇宫内,楚昭坐在殿下,抬头细细盯着九尺龙潭上的金爪龙椅,琢磨了许久越淮将他带进皇宫的用意,突然从高耸巍峨的龙椅旁边,爬出来一个明晃晃的小团子。
小团子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下来,漆黑流亮的俩小黑眼珠对着他,突然咧开小嘴,笑起来,糯糯的声音问:“你是谁呀?”
不用问了,这就是越淮作为摄政王辅佐的那位年满五岁,刚登基的幼帝。楚昭一下想明白,先皇为什么当场气断气了。这他勾心斗角了一辈子舍不得放下的江山,却被越淮用这种手段牢牢控在了手中。
小皇帝见他发愣,爬起来,颠颠地几步跑过来,口齿不清地又问:“你到底是谁呀?”
楚昭看到小奶包心都软了,当了万年百兽仙园的奶父师尊的慈爱自觉上身,弯着嘴角,伸手抚上他,悄声道:“我是你哥哥啊。”
楚昭乃长公主嫡子,按辈分算确是小皇帝的表哥,怪只怪庆安王谋逆,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奴籍之身。
“哥哥?”小皇帝的眼睛突然亮了,欢喜地拍手,“哥……哥哥……”
楚昭见他声音大了,怕旁人听去惹了是非,急忙捂住他的小嘴道:“皇上,只能没人道时候这么喊小人,平时只能喊我戚昀,知道了吗?”
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要拉他起来陪他玩,楚昭坐在轮椅上,却不及他小小的蛮力,哭笑不得地连忙阻他拽着他衣袍的小手:“哎哎哎,小皇上,小人的腿是坏的,走不了路啊。”
小皇帝一只小手紧紧拽着他,听到他的话,困惑地回头看着他。
“晏儿,不得无礼。”忙完政务的摄政王越淮走入大殿,小皇帝萧宴欢喜地伸出两只小手,“宝宝要抱抱~!”
在楚昭的惊愕目光下,越淮冷着脸将小团子抱起来,来到他身前道:“晏儿,这是戚太傅,今日以后,教你识字认书,他的腿脚不便,不得再向刚刚那样如此莽撞,听到没有?”
“太傅?”楚昭询问道,“我这般吊儿郎当的,时不时还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疯起来自己都怕,你确定?,
越淮深潭似的眸子看定他,一本正经道:“总与孩童接触,可却除心中污垢杂尘,助于清心寡欲。”
“……”还记着话本那事儿呢。
楚昭认栽,伸手道:“行,不就是带孩子吗?来,将小皇帝给我抱抱。”
小萧晏闻言,不知为何,反倒变了卦,拼命在越淮怀里挣扎,哭音浓重:“不要他抱……不要他!”
咳儿!这天下还没有他楚昭搞不定的崽儿!楚昭见越淮将他放下,急忙推轮椅去追,“小皇上,来,太傅抱抱……别跑呀,太傅等会儿给你买糖?做风筝玩?演皮影戏!……”
小家伙看他围着大殿的龙柱推着轮椅喘着气儿地追,乐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地逗着他玩儿似的,撒着小短腿到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嬉笑着回头等他追上来。
楚昭追得气喘吁吁,停下来不自觉地笑着埋怨:“你……你给我抱一下,我给你抓蛐蛐儿!一对儿!”
小奶团子躲在龙柱子后面笑个不停。
越淮背手立在大殿一侧,看似冷峻,实则眼神慈蔼地看着这一幕。
守在门外的清粼应了一声,正要走,越淮却单手将人叫了回来,侧耳低语吩咐了几句。清粼神色复杂地瞄了一眼自家主子,点头应“诺”后,出了院落。
“你又叫他做什么去了?”楚昭问。
越淮闲情自若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地抿茶,道:“不过是看你身子虚,给你加了点补汤。”
两人相对无言地度过了约莫半刻钟,清粼端着点心进来以后,他跟见到救星似的巴巴地亮着眸子看向他。
对主人内心世界一窍不通的清粼,忙放了一个矮桌在他床榻上,将点心放在他面前,“您虽饿了,却也要吃慢一些,若是噎着了,可就不好了。”
“咳咳咳——! ! !”楚昭刚狼吞虎咽了一口,立刻呛得喷出来,两眼框没一会儿就萦着晶莹的泪水,气得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这乌鸦嘴——嗝儿~~”突兀响亮的一个嗝儿,让他老脸一烧,恨不得一脚将这家伙踹走。
楚昭就有那种一口噎着就打嗝的怪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他下意识瞥一眼越淮,见他愣了下,愈发觉得心虚,忙伸出两根手指捻了一块糕点,低头怯怯地凑近小黑蛇的嘴,“来,吃一口?”
岐墨的两眼珠子盯着他微颤的手,并未靠近。
忽闻越淮道:“一条蛇,哪里会吃这些东西?”话音未落,小黑蛇就迅速伸过头去,快速张开嘴,一口卷进嘴里。小黑蛇的腮帮子被整块糕点撑出一块四方形,肉眼可见的看到四方形慢慢从它嘴部往下移动,渐渐扭曲身躯,裹碎在肠道里,慢慢消化。
楚昭的指尖还有它舌尖滑过的湿润触感,冷不丁地颤了下。
小黑蛇吃得快,没一会儿就又伸过头来,蛇信子呲呲地响,俩豆豆似的黑眼珠子期待地看着他。
楚昭无奈,心头竟还有一处软了,他又小心地夹了一块,这次小黑蛇故意朝越淮的方向甩了下尾巴,啊呜一口含过去,吃得欢乐地盘着楚昭喂食的手绕了两圈,以表亲昵。
一旁静坐的越淮一直阴沉着脸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许久才冷冷道:“想不到这蛇竟还有灵性,我看怕不是修成了精。”
兽界机缘之下修出灵气的,雌为精,雄为妖,越淮分明是看出了了什么,故意这么说他。岐墨不以为然,攀在楚昭肩头,朝他呲呲地挑衅。
这时门外,清粼端着一小套瓷煲汤走进来。
楚昭的嗝从刚刚第一口到现在就一直没停过,急忙招手,“端过来。”
清粼有了前车之鉴,放在桌上时,不大敢讲话,欲言又止,见他端起来,才惊得要阻止:“哎!主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