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断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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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曲黄泉渡, 魂魄地狱入。”

    南浅陌后退了一步,看着那面无表情的女子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她手中的琴还染着血…

    “绝音阁的人…”

    南浅陌记得这个人,之前文帝微服出巡的时候便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那时候那人戴着面具,她并不知晓她的模样,只是这句熟悉的话, 她自然是记得的。

    “南浅陌,我用一曲黄泉渡, 渡你黄泉路, 这是最后我能为你做的。”

    宫亦寒手中纤长的指正要拨动琴弦, 却见寒光一闪,宫亦寒下意识用琴去挡,几根飞镖竟是直直刺入琴中,琴弦尽断。

    一抹白衣闪过南浅陌身前, 那人打向自己腰间,腰上那如装饰的紫色竟是弹了出来, 原来是一把细长的软剑。

    “宫…弦清…”

    南浅陌轻唤了她的名字, 看着眼前背对着她的那个人, 没有柔弱, 反而多了几分杀气与戾气,这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宫弦清, 心中属于宫弦清的影子却越来越模糊, 模糊得似是看不清这个人了。

    “二姐, 这是我的任务,你让开。”

    宫亦寒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她扔下手中已经废了的琴,冷冷地看着宫弦清,却也不亮武器。

    “若你要杀她,先过我这一关。”

    宫弦清手中的紫薇软剑抖了抖,宫亦寒轻蹙眉头,取出腰间的无常匕首,道:“那我试试!”

    宫亦寒鬼魅般的身影冲了上去,宫弦清巧妙地让了让,紫薇软剑向侧边一挥,剑身便如鞭子一样缠住宫亦寒的手,宫弦清手腕一抖,把紫薇软剑抽回,宫亦寒的手腕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宫亦寒也不理受伤的手腕,直接把匕首挥了过去,宫弦清一个下腰,手中软剑在宫亦寒双臂间看似虚晃可招招见血,双臂宫亦寒吃痛,马上退了开去。

    “二姐,你要背叛绝音阁么!”

    宫亦寒不解地看着宫弦清,宫弦清从来都不会感情用事,更不会因为外人而伤了绝音阁的姐妹,可如今,她眼神的忧伤与犹豫,包含了太多宫亦寒从未见过的感情。

    “不…我绝不背叛绝音阁。”

    宫弦清无力地扔下手中的软剑,续道:“此事,我会亲自向阁主解释。”

    宫亦寒打不过宫弦清,她看了一眼宫弦清,再看一眼南浅陌,叹了口气,飞身窜走,没入了黑夜。

    宫弦清转眼一看,刚才扔在地上的紫薇软剑不见了,而自己的背后,却多了一丝痛觉。

    “你一直都在骗我?”

    南浅陌的声音极冷,带了几分嘲讽,虽是问题,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宫弦清没有回头看向那个用剑指向自己的女人,她苦笑了一声,幽幽道:“南浅陌,你不是很聪明么?你觉得呢?”

    宫弦清没有正面回答她,更不敢正面看着南浅陌,甚至不知道,南浅陌如今是什么表情。

    南浅陌手中的紫薇软剑又刺入了一点,那白色的长衫已经晕开了丝丝红色,如绽放的花。

    “我以为…你是唯一我不需在你面前聪明的人…”

    南浅陌眼眶泛红,手中颤抖得厉害,她紧咬着下唇,偏偏就是不让那滴倔强的泪流下来。

    “南浅陌…你应该一直聪明下去的…”

    宫弦清的语气自嘲,她低下头,她甚至连面对南浅陌的勇气都没有了。

    “知道刚才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南浅陌自嘲地笑了,仿佛是在黑夜中无助的漂流在海上的浮木,即绝望又寂寥。

    “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南浅陌低下眸,笑了出声,那倔强的泪终究流了下来,滑到了嘴角,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那时候感叹,原来有那么一刻,南楚国的江山不再是自己第一个想起的事情,而是一个人,那个人却瞬间,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南浅陌…这一切都是假的…瑶妃这个人从来不存在,都是假的。”

    宫弦清眼底的泪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可那语气依旧平静得那么可怕,或许这就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那宫弦清呢…你有几分真呢?”

    南浅陌的剑又刺入了一点,那红花晕开,仿佛此刻的血,才能让南浅陌感觉到,身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幻影,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南浅陌…这还重要么?”

    还重要么?欺骗与背叛,早就把一切美好都撕裂得血肉模糊,真的假的,都已经全碎了…

    “南浅陌,鬼符我要了,但命我不能给你。”

    宫弦清手中一动,那宽大的袖子往后一卷把紫薇软剑夺了过来,迅速地离了南浅陌两丈远,甚至南浅陌都来不及看看那个人的容颜,甚至来不及看看那人曾经乖巧过,邪魅过,为自己绽放过的容颜。

    “都是为了鬼符…一切都是鬼符…”

    南浅陌笑了,她防得住所有人,却唯独防不住枕边这个曾经与自己如此亲密过的人,她给了一颗心,却要回了一个破碎的梦。

    “为什么你还要救我,我死了,你们就少一个障碍了。”

    南浅陌抬眼,那满眼的红丝,嘴角的笑意,却是让人感觉到绝望而孤独。

    宫弦清不说话,收起紫薇软剑,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南浅陌,仿佛要把她刻入自己的骨血中。

    “南浅陌,忘了我。”

    连恨都不要恨,让宫弦清这个人自私地消失在你的世界里,那你就不会再哭了…

    “宫弦清,你知道么…”

    南浅陌顿了顿,轻笑道:“失去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一个转身就够了。”

    南浅陌,你知道么?失去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一句话就够了…

    宫弦清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耳边嗡嗡作响,紧咬的下唇已经溢出了血…宫弦清转过身,脚尖一点,没入了黑夜中。

    “宫弦清…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而南浅陌坐倒在地上,泪灼伤了她的脸。

    宫弦清在黑夜中行走,脚步踉跄,最后她始终挺不住,跪倒在地上,双手陷在泥土中,握成了拳头。

    “南浅陌…对不起…对不起!”

    宫弦清喉间一甜,竟是吐出了血来,她的脑袋一片昏眩,躺倒在地上时,她能清楚感觉到刚才南浅陌留在她背上的伤口的丝丝痛意。

    “南浅陌…若有来生…我只做你身边的一颗尘埃,不悲不喜,不忧不欢,只安静地陪着你…你也不会看见我…”

    若有来生…南浅陌…我赔你…

    云染收到探子的线报,半个时辰内马上赶到了清灵寺,一入寺庙,看见跪在佛像前的南浅陌完好无缺,她才安下心来。

    “太皇太后。”

    云染走了上去,她刚才听见探子回报说绝音阁的人要杀了南浅陌,是宫弦清把人救下的,那一瞬间,她对宫弦清的信任全崩塌了,只想着赶回南浅陌的身边保护她。

    南浅陌脸上依旧有泪痕,她双手合十跪在佛前,脸色青白,却被烛火照耀得一片橘红,有着诡异的美。

    “云染…哀家错了。”

    南浅陌冷眼看着眼前的佛像,有那么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满脑子都是宫弦清模糊的身影。

    “太皇太后,云染还在。”

    云染跟着南浅陌跪了下来,可那人依旧一动不动,直到闭上双眼,方才说了一句:“这段日子…原来是场梦,梦境太荒唐…”

    南楚国,天绝崖崖底,绝音阁。

    宫弦清一步步走入阁中,看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再看向那坐在眼前,一言不发的冷墨言。

    “为何阻止亦寒?”

    冷墨言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夹缝中,带着让人不敢逼视的森冷。

    “我不会让南浅陌死。”

    宫弦清白着一张脸,跪倒在冷墨言身前,浑身都在发抖。

    冷墨言沉思半晌,正当空气越来越冷的时候,一句话幽幽传来。

    “弦清,你动情了。”

    冷墨言才说完,宫弦清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宫乐思马上走了过去,把宫弦清抱在怀中,入手却如一具冰冷的尸体,其温度犹如冰块一般,刺骨的冷。

    “阁主,弦清的寒疾发作了。”

    宫乐思着急地说道,只见冷墨言冷漠的眸子里泛着一层水光,过了半晌,才开口道。

    “锁进地牢。”

    此时冷小五马上捉住冷墨言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紧蹙着眉头看着冷墨言。

    “我说锁进地牢!”

    宫乐思咬了咬牙,把宫弦清抱了起来,此时,宫雪晴跪了下来,道:“阁主,二姐好歹也给把鬼符拿回来了,求你从轻发落!”

    宫雪晴与宫弦清关系交好,她自然不希望如今寒疾发作的宫弦清被锁进地牢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求阁主放过二姐!”

    宫亦寒也跪了下来,而宫曲郁一看,也跟着跪了下来,道:“求阁主从轻发落。”

    身边的冷小五也跪了下来,冷墨言一看,转过身去,冷冷道:“好,我给她一个机会,待她寒疾好了,让她去亲手杀了南浅陌。”

    冷墨言紧紧握住拳头,她一直以为绝音阁宫旗里的人,绝对不会背叛自己,因为大家都一起经历过了生与死。

    “把她带回房内,好生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