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费舟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城隍局工作人员, 两个精英打扮模样的男人，钟掌门给他介绍这是本地城隍, 现在在尘荒鬼屋工作。

    费舟：“鬼……鬼屋？”

    看起来比较温和的男人解释道：“准确的说，我们是鬼屋的负责人，尘荒鬼屋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连锁品牌，里面的工作人员都是城隍局工作人员, 平时靠鬼屋兼职维持收入。叫我小白就好，他是小黑。”

    看起来冷酷的男人冷哼一声：“呵, 凡人。”

    费舟：“……”

    他摸了摸下巴：“所以说你们现在其实也不在体质内, 只是和政.府合作？因为规模太小吗, 还是工作人员不够？”

    “因为我们没有信仰了。”小白解释道，“现在是科学社会，我们能解决的问题，人类大多都能通过科技解决，过去为了吃饱饭不生病求神拜佛的时代已经消失了, 现在人类是自己的主宰。”

    费舟大为不解：“那你们不是很可怜……至少像门派还有香火, 你们的存在都没有人知道。”

    “我们虽然没什么用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小白笑起来非常暖, “我们诞生的目的也是为了解决问题, 只要目的达成了, 需不需要我们有什么区别？”

    费舟肃然起敬，这些事老神棍都没跟他说过, 他也是砸接触老道长后才慢慢进入这个世界。

    之后他们给费舟解释了一下城隍局发布的悬赏, 虽然费舟没有抓到主谋, 但是他和几位掌门一样有出力，可以领取奖励。

    费舟开始还觉得城隍局过的有点惨应该没什么钱，想拒绝来着，然而一听数额愣住了。

    他们本身是连锁大品牌，加上现在敲定了冥币和人民币的汇率，冥币已经可以兑换，平时显山不漏水，原来一个个富得不行！

    费舟甚至怀疑如果他们公开资产，毕翰式都要从富豪榜上退位。

    “奖励我之后给你个卡号吧，你直接打我卡上。”费舟想到自己卡里的钱，心里不平衡了一会儿，“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小黑和小白互相看了一眼，小白迟疑道：“我们想找你给鬼屋代言……”

    费舟：“？”

    小白解释道：“我们不是想白蹭热度，因为最近国内经济形势不太好，我们想把业务往海外发展，市场部的人建议找一个有影响力的代言人，可以提升一下知名度。”

    费舟惊讶了：“城隍局……还管海外业务呢？”

    “现在海外华侨这么多，我们不能不管，不然长途运输太麻烦了，兼职赶尸人也是很累的。”小白仿佛早有准备，从文件夹里拿出合同，“因为公司性质，我没有把合同给你的经纪人看，不过市场价我了解过，给你最合理的代言费。”

    “可是我现在名声不太好。”费舟心动了。

    小黑无比冷酷地哼一声：“呵，你现在名声好得不得了。”

    小白一拳把他捶到地上，说话阴阳怪气的，欠教育。

    鉴于小白态度良好，加上代言费让费舟很心动，对方也是个大品牌，于是他当场就签了。

    他们分别的时候费舟问了一句：“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过林大同这个人？”

    小黑冷笑一声，说他们每天忙得很哪有空关注一个普通凡人？然后被小白一拳打了回去：“不好意思……他不会说话，你在找亲人吗？我可以帮忙去生死簿上找一找，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可以查到。”

    费舟摇摇头：“不用了……他是我师傅，已经去世，我就是想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他没有注意到钟掌门绷紧了脸，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费舟怕带着蛊王上救生艇引发事故，就放弃了，和道长们告别，原路往回走。

    小蛊王没有交谈的想法，整个人就变得非常安静，用外套罩着头，默默向前走，费舟说停就停，乖巧地很。

    “你怎么不说话？”他侧过头问他。

    小蛊王从衣服里探出半个头，冷淡地瞥了一眼费舟，坐到一边的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在手里观察。

    “喂。”费舟蹲在他面前，“你能控制蛊毒么？”

    小蛊王低声道：“能。”不然你早就死了。

    他脚边原本青翠的草色瞬间变得焦黑，连绵地枯萎下去。

    费舟不满道：“那你好好控制啊，别随便放毒，不然我再把你扔回去。”

    小蛊王撇了撇嘴：“我控制了怎样，不控制又怎样？”他仰起头道，“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

    费舟脑壳痛，笑容都垮了下来：“对你没好处，可是我看着爽。”

    小蛊王被噎了噎，忍辱负重地把蛊毒收了回去。

    对付熊孩子就是要比他更熊。

    虽然小蛊王嘴上说着活了上百年，但是显然思想和小孩一样，如果没有强权压着，他做事会全凭自己喜好。

    加上现在像块牛皮糖样粘着他，甩都甩不掉，他除了管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费舟上下看了看他的身板，试探道：“要不……我送你去上学？”

    小蛊王：“学堂？我不去。”

    “……算了，我也就想想。”放他一个人乱走都危险，怎么可能把人送到学校去？

    小蛊王双手撑着下巴，歪了歪头，嘴角一咧：“你为什么不管他啊。”

    “他？你指谁？”费舟逃避道，“我听不懂，我们快回去，家里煤气没关。”

    “我关了。”

    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蛊王一个紧张，手里的石头直接被掐碎了，居然一点点慢慢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贺修诚手里还轻轻的拿着刀，看样子有点低落，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不过费舟怎么感觉不出来？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心里打的主意坏透了，委委屈屈垂下眼帘，不言不语，叫人心尖尖都颤了，叫他往东绝对不往西，甚至在他面前摆两条路，要么喝辣椒水要么吃费舟亲手炒的菜，他也会为了讨欢心面不改色地把菜吃下去。

    所以费舟觉得自己虽然有时候是天才，有时候又蠢透了，把狼崽子当哈士奇养这么久，还他妈一点都看不出。

    估计身边的人看着他也好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搞笑，不过他也不会完全怪自己，都怪贺修诚太能演了。

    那个时候，他甩开贺修诚的手说他不喜欢，亲眼看着他毫不犹豫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才意识到这不应该。

    怎么回事？

    他没打算当谁的束缚啊。

    他能想到的办法无非就是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大家冷静一下还能当朋友，这才是他不告而别真正的原因。

    贺修诚额头上带着一点汗珠，鬓角也淌过水一样湿，左手一松，仿佛有什么东西滑落在地，费舟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黑不溜秋的人，然后他就没看了，因为贺修诚朝他走来。

    费舟说：“你把刀扔了。”

    贺修诚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还捏着凶器，啪嗒一下扔掉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吓到你的。”贺修诚轻声道。

    费舟一个头两个大，很想说没有，他没被吓到，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呢？莫得话题继续下去他没办法整理思路，如果可以他还想多拖延一下。

    还不如他继续装他助理呢，至少面对带着面具的他说话没那么累，而且不用费脑子。

    他也索性不装了：“我应该说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吧？”

    贺修诚显然忘记了，愣了半天，他现在的状态比当助理时智商降了不止一星半点，还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吓费舟，只敢轻声道：“……我错了。”

    “……你没错，你错什么错？”费舟听出来了，这是又想以退为进，暗中冲小蛊王使了个眼色，让他先一边待着。小蛊王早就牙齿打架了，忙不迭滚了出去，形象都不要了。

    “如果你还要用这种形象出现在我面前，我能失踪一次就能失踪第二次。”费舟拿他没办法，看他垂着眼站在面前也不好受，但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讲清楚。

    贺修诚眼色果然沉了下来，仿佛身体内有一团火燃烧起来，却还是安安静静站着。

    第二次？怎么可能。

    光是什么都不做站在他面前，他就花掉了所有的力气。

    他要费力压住背后的酥麻，听见他声音全身的战栗，还有危险的想法，野兽能为伴侣收起自己的利爪，他也是一样的，胆小有时候只是纵容。

    费舟走到他身边，把刀一脚踢远。

    “……刚刚你有句话说错了。”费舟道，“我们家没有煤气，用的天然气。”

    贺修诚眼睛有点发红，慢慢把头凑过去，靠在了他肩膀上：“……我们家？”

    两人呈交颈姿势，气氛暧昧，费舟眨眨眼：“控制住啦？”

    贺修诚没说话，呼吸平稳；不过他从刚刚开始就是平稳的，也不知道费舟从哪里看出来他有点炸。

    费舟像安抚大猫一样摸了好几把他的头，说实话现在他做这个姿势有点不合适，先不说现在贺修诚实际年龄比他大了好几岁，就他现在这个二十岁像十七岁的脸，也不合适像爸爸一样摸头。

    但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安抚方法，只有摸头不带歧义，还显得特礼貌。

    于是他只能，一下一下顺毛。

    然后，顺手把定身符拍在了贺修诚身上。

    贺修诚：！！！

    他僵在原地，睫毛剧烈颤抖，费舟推开两步，把手慢慢从他脑袋上挪开，温暖骤然消失。

    费舟用脚踢开地上人的面具，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刀：“小贺同学，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贺修诚只有头可以动，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没有回答。

    “我让你冷静，就是想好好跟你谈，你其实从来没打算考虑我的话。”他把刀握在手里，翻转查看上面的花纹，“没收了。”

    贺修诚的目光一直紧紧跟着他，嘴角突然勾了勾：“我认真想了五年……”

    “然后什么都没想通对不对？”费舟冷声打断了他，“想好打断我哪条腿了么？”

    贺修诚眯了眯眼：“没想好……”

    费舟震惊了，他只是随便诈一诈，怎么还把实话诈出来了呢？这大逆不道的小崽子欠收拾哇，他把他当弟弟，弟弟只想上他？

    这是打开了某个鬼畜开关么？费舟注意到他和“林江”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就像那个软软甜甜的性格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钮祜禄·修诚？

    小蛊王缩在路边等到费舟的时候，身体已经麻了，伸长了脖子看向费舟身后。

    费舟拖过他的衣领：“走了。”

    小蛊王肌肉微微绷紧：“他人呢？”

    “再走慢点他就追上来了。”

    小蛊王扑腾一下挣脱开，大跨步走在前面，显然怕得不行。

    两人进城后费舟先去退了房，然后在又开了旁边的房间，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出来后又帮忙收拾了一下小蛊王。

    小蛊王自从进城全身都是绷紧的，看见突然出水的水龙头整个人都炸了，一团蛊毒丢了过去，眼神警惕。

    ——费舟压着他的脑壳把水舔干净，自己下的蛊毒自己解决，要是有一点流进了城市水系统，他就亲自把他押送到贺修诚身边。

    小蛊王不相信他会去找贺修诚，费舟换了个说法：“我把你认识的另外两个人找过来陪你说话？”

    小蛊王回忆起被活体bb机支配的恐惧，全身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把蛊毒舔了个干净。

    把房间换了是防止贺修诚找过来，但同时想找他的其余人也扑了个空。他约摸着贺修诚应该知道他什么意思了，放心打电话联系罗成，让他准备跪迎自己回去。

    据说毕翰式也找回了自己的收藏品，博物馆失窃物也送了回来；毕翰式还专门发消息感谢他，并且给他打来了一笔报酬，恰好城隍局的代言费也打给了他的私人账户，费舟用网银一查，瞬间膨胀了。

    他，有钱人，膨胀。

    收拾好下楼，在柜台退了房之后，他想着罗成联系的车应该快到了，然后一辆黑色的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窗户摇下来，韩霁的脸就暴露出来，费舟“咦”一声：“怎么是你……”

    怪不得他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总听见耳边有鸽子在叫。

    韩霁：“你上车。”

    “不太好吧……”

    “林舟我是悄悄来找你的！”韩霁捶了一下方向盘，紧张地抿了抿唇，“你现在想跟别人见面吗？”

    费舟当即坐上了他的车，斩钉截铁：“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