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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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魂数量虽然多, 但是钟虚子带着门下弟子尚能应付地过来,只不过他们需要警惕在一旁的黑面具偷袭。
他们不知道黑面具的底细, 看见他往井口靠近, 当机立断变阵,改为防守,防止黑面具靠近。
“你这个妖人!!今日休想靠近枯井一步!!”钟虚子声若洪钟,一把桃木剑横在身前, 画出一个漂亮的圆弧,朝他刺过去。
黑面具似乎嘲讽地笑了一声:“桃木剑只能刺伤阴物,凭它就想伤到我……”
话还没说完, 钟虚子手腕翻转,桃木剑圆润的末端突然闪过雪亮的光, 刺破疾风般尖啸而来,黑面具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色巨变, 连忙往旁边狼狈闪开。
钟虚子站定,随手甩了甩尖端的灵气,嘲讽道:“原来是个弱鸡。”
黑面具:!!!
他冷笑一声:“可惜我不只一个帮手。”
钟虚子突然往旁边闪开,方才他站立的一滩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 如果他刚才反应不及时, 恐怕已经遭了暗算。
失算了, 因为空气潮湿加上昨天刚刚下过雨,地面上的水还没干, 忘记了情报里提过这人炼过镜鬼。
镜鬼魔幻的造型慢慢从水里冒出来, 一双眼睛没有眼白, 光看其身上的死气就知道比厉鬼还要难缠。
他表情不变,心里却在担心徐掌门,他真没想到妖人居然炼出了不只一个镜鬼,万一徐掌门那边在破阵的时候遭到攻击,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心下越发焦急脸上越不显,眼睛看了一眼身后,他突然感觉全身寒毛倒竖,一股毒虫般阴凉的酥麻爬上后背。
“蛊王要出来了!”他咬牙切齿,“怎么回事?徐掌门那边遇难了吗?!”
黑面具仿佛欣赏困兽一样看着他们,似乎知道他们顽抗不了多久,特别好心情地开口:“它吃饱自然就出来了,就算你们破坏九转聚阴阵也没用!”
“你们还以为挡着阴魂就能阻止我?其实它早就醒了!”他哈哈大笑,“至于徐掌门?他早就成了毒虫的肥料!就算你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突然传来轰一声巨响,黑面具的笑戛然而止,钟虚子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个方向正是徐掌门离开的方向!
灵力的波动迅速散开,浓浓的烟雾中传来一声“阿嚏——”,一个清瘦的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向这边跑过来。
费舟咳嗽几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口气:“果然国家创建卫生城市是对的,扬尘真要命。”
钟虚子满目警惕:“你是谁?这个妖人的帮手?”
他心道这下糟糕了,如果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是这个年轻人发出的,他便处于一对二的下风,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刚刚那么强劲的灵力,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接下——
费舟抬起头,疑惑道:“大叔您是——”
钟虚子脸刷得一下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贫,道,尚,且,未,满,四,十。”
黑面具已经脸色大骇,显然认出了这个徒手揍鬼的人,从袖中抽出数张符纸,右手握紧匕首,朝着他后背冲过去!
费舟在和钟虚子解释:“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弟弟是不是掉井里去了?我只是来捞人……”
钟虚子脸色大变:“小心你身后!!”
符纸已经贴上了费舟的后背,黑面具手里的匕首泛着冰冷的光,从下往上,黑面具目露杀气,口中默念,符纸凭空燃了起来。
他显然足够小心,生怕匕首捅不死费舟,还要用符纸摄魂。
但是他举着匕首的手突然被抓住,他在半空中顿了顿,突然被一个过肩摔掼到地上,手臂扭过一个角度,疼得他惨叫一声。
然后,他举着符纸的手也被踩住,费舟脚下碾了碾,把他的手踩脱臼了:“偷袭我?”
钟虚子抖了抖。
恰巧在旁边的弟子抖了抖。
好凶残。
只用了一招!黑面具冷汗已经流了下来,别人看到的他是被摔在地上所以动不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被灵力压制地动弹不得。
“别动了,不然我把你这只手也掰了。”费舟看向钟虚子,“这人给你们?”
钟虚子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道谢,突然脚下的地剧烈震动,有的根基不稳的弟子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费舟还打算审问一下脚下的人,也被突然震地晃了晃,没想到黑面具就趁着这个时候溜了出去,瞬间逃出去几十米。
他暗骂一声这人怎么滑的跟泥鳅一样,同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钟虚子。
钟虚子苦笑一声:“蛊王要出来了……刚刚肯定又发生了山体滑坡,只希望不要影响水库……”
他对门下弟子说:“你们先带着这位先生撤退,我来阻挡一二,看来只能求助城隍局了。”不过城隍局派人赶来肯定也要一点时间,他不知道蛊王出世会造成多大的破坏,能阻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是他的大弟子却忧心忡忡地问:“掌门,那跳井的那三个人……我们不管了吗?”
钟虚子心下一惊:“三个??不是两个吗?”
大弟子:“在唐先生和祁先生跳……掉进去之前,还有一个人,拿着刀跳进去了。”
费舟却突然出声道:“那个人是不是穿着黑色卫衣,皮肤很白?”
大弟子迟疑了一会儿:“当时我离太远没看清,不过他确实穿的黑色衣服……”
突然清脆的女声远远传来:“而且他手上的青筋看得很清楚。”
萧般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简陋的罗盘,目光灼灼看着他:“青色的血管,像蛇一样爬满了整只手。”
见钟虚子惊异且疑惑的目光看来,她随手把罗盘扔到地上,眼中充满了惊喜:“你还记得我嘛?”
钟虚子一直在状况外,在两人间看了又看,似乎想说些什么圆场,却插不了嘴。他自己也有很多疑问!怎么现在的后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有天赋?!
就连他以为是普通人的萧般若都看起来异常凶残,他真的老了吗?
费舟却突然缓缓开口:“你……真的不是来揍我的?”
萧般若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大怒道:“那几个混蛋居然敢揍你!!?”
费舟毫无真诚地安抚:“冷静冷静。”
钟虚子:“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费舟突然趁着所有人没有注意,一个翻身跳上了井口,萧般若脸色骤变:“哥?!!!”
钟虚子也震惊地上前一步:“你要干什么?那里危险!!”
“不危险不危险。”费舟眨眨眼,眉眼突然绽开狡黠的笑,“放心吧,绝对帮你们把蛊王揪出来,你们如果有空可以去参与一下抗洪救灾。”
钟虚子:“……?”
他蹲在井边,轻松一跳就消失在井口。他们冲过去看井口的时候发现下面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涸了,只留下一团团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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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舟跳下来的时候以为会跳到水里,然而他跌了很久后却落到了实地上。
他就着地面滚了一圈,缓冲后半跪在地上。这下面居然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上面的井口看不见了,却有一滴滴的水落下来,一滴正好落在他脸上。
他嫌弃里面可能有寄生虫,用纸巾三两下擦掉了,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却感觉一阵阴凉的风从身后吹来,他回头,居然看见了微弱的火光,仿佛是从一栋建筑中照出来的。
费舟:……有点害怕。
刚走了没几步他就撞在了门上,哐一声巨响,灰尘扑梭梭地落了下来,他“嗷”一声,眼泪就飙了出来。
他一边“握草握草”一边摸进去:“门设这么矮给谁走啊?高一点会死么……”
“给我走的。”
四周寂静无声,突然出现一个幽幽的声音确实可怕,水滴声一直在往下滴,他顺着微弱的光线看去,一个光着身体的小孩抱膝坐在地上,阴沉地看着他。
费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就是蛊王了。”
“你说的不对。”小孩动了动手,一个断掉的锁链突然从他手腕上掉了下来,“你认为我是,可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所以你无法断言,你怎么看我,和我是谁无关。”
小孩的手上长满了虫斑一样的东西,锁住他的锁链被扯断了,眼睛无悲无喜,仿佛能毫不犹豫跳起来弄死费舟。
费舟揉揉自己还在疼的脑壳,:“小朋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孩撇撇嘴,终于带上了一点情绪:“我比你大了几百岁。”
费舟肃然起敬。
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那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鸭?”
蛊王:“……”
小孩失去禁锢的左手抬起,解开了自己的衣襟,一块一块血斑从胸口向上漫延,占领了脖子的绝大部分,另一只手垂在地上,因为动作牵动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动作不停,头上却突然笼罩下来一件外套,他把东西从脑袋上拿下来,疑惑地看着费舟。
费舟里面只穿着一件t恤衫,井底下阴冷潮湿,他很快打了个喷嚏:“阿嚏……你不用解开,我知道你是女孩子……话说你怎么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蛊王任由外套跌落在自己腿上,没有扔开也没有穿上,只是用一种新奇的,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费舟。
他机械道:“虫子,是没有性别的。”
费舟:“行,那我们换一个话题。”
费舟干脆也坐了下来,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面对着他,这个距离让他感受到了一丁点压迫,不禁绷紧了肌肉,等待着他进入正题。
“你有名字么?”
“……”蛊王喃喃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我以前的名字忘记了。”
“在你眼里,见到你的人害怕是常态么?”
蛊王思索了一会儿:“如果人尚且有牵挂便会害怕失去,死亡正是一切失去的开始,没有人不害怕死亡。”
“也不对。”他顿了顿,“在你之前还有一个人也不害怕。”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他没有恐惧?他没有牵挂的人吗,他舍得人间的财富吗?如果他什么都不在意,他不会活在世界上。”随着他说话,他抬起右手,厚重的锁链颤了颤,突然裂成了两段,跌落在地上。
“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自杀?”
一双竹竿瘦的手,上面甚至挂着毒虫的尸体,冲费舟张开双臂:“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么?”
费舟对上他希冀的双眼,突然冷酷:“不能。”
小孩的脸色沉了下来,两只手缓缓垂下,拉住了双脚的锁链,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突然咧嘴一笑:“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他牵挂的人……是你啊?”
费舟愣了愣,随后警惕起来。
那个沙雕难道被抓住了?
“……我甚至都没有说是谁哦。”他站了起来,手却不自觉抓住了外套,低头看着费舟,软软道:“可是你回答地毫不犹豫,还生气了哦。”
费舟抬手摸上自己心口,没打算隐瞒:“所以呢?他们人在哪里?”
小孩子眨眨眼,踢了踢左腿上的锁:“只剩下这一个了,只要我弄开,这里都会塌掉,你真的不怕么?只要你现在离开,或许还可以跑出去。”
“你给我了衣服,我会报答你,你可以一个人安全离开哦。”
蛊王似乎真的像个小孩,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兴趣,这样的东西最难缠也最麻烦。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费舟也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松松俯视蛊王,“告诉你也无所谓。”
“养过小狗么?救助站里有很多被抛弃的狗,乖巧听话的,最容易被收养。”他神态淡然,似乎在说一件漫不经心的事,“脾气差的没有人要,只能被安乐死。”
面对巨大的身高差蛊王面不改色,静静地听他说。
“被抛弃过的狗一旦再收养就很容易依赖主人,就这么简单,我碰巧收养了一条不会叫的狗而已。”他面无表情,脑袋却一阵阵发涨。
天,他怎么做到轻轻松松说出这些话的?
见对面的蛊王似乎愣怔了,嘴巴微微长大,眼神有些怪异:“不叫的狗……会咬人……”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费舟垂下眼,竹筒倒豆子一样道:“也是我运气不好,如果当时认清了他真面目我才不会收养,到头来反咬一口还要打狂犬疫苗破财消灾……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大可不必要对他感兴趣,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多了去,你留着他干什么?无聊吗?”
小孩子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我确实很无聊。”
费舟面不改色:“哦我是不是没说?另外两个摔进来的沙雕比他有意思,你留着他们俩绝对不无聊。”
蛊王眉头皱到了一起,小脸显得异常苦恼,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抛弃他是因为他咬过你一口么?”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细弱,仿佛随时可以消散在空气中,费舟差点没听见:“嗯?”
蛊王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脖子上的血斑渐渐爬上了他的脸,欲言又止,恼火和惊恐在眼中漫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酷。
“你……”
费舟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冒汗,顺着他的目光突然回头。
他方才钻进来的门大开,房间里的烛火在此时明亮了不少。
贺修诚双手垂在身侧,脚边掉着一把刀,眉眼依旧温柔,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么?”
费舟定定地看着他,这张脸没有伪装,纯天然无添加,不是林舟也不是摄像小哥。
贺修诚的。
他的动作快于思考,冷着脸后退一步,哐叽一声把门摔上。
“……”费舟喃喃道,“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现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