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字数:8833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阴魂数量虽然多, 但是钟虚子带着门下弟子尚能应付地过来,只不过他们需要警惕在一旁的黑面具偷袭。

    他们不知道黑面具的底细, 看见他往井口靠近, 当机立断变阵,改为防守,防止黑面具靠近。

    “你这个妖人!!今日休想靠近枯井一步!!”钟虚子声若洪钟,一把桃木剑横在身前, 画出一个漂亮的圆弧,朝他刺过去。

    黑面具似乎嘲讽地笑了一声:“桃木剑只能刺伤阴物,凭它就想伤到我……”

    话还没说完, 钟虚子手腕翻转,桃木剑圆润的末端突然闪过雪亮的光, 刺破疾风般尖啸而来,黑面具藏在面具底下的脸色巨变, 连忙往旁边狼狈闪开。

    钟虚子站定,随手甩了甩尖端的灵气,嘲讽道:“原来是个弱鸡。”

    黑面具:!!!

    他冷笑一声:“可惜我不只一个帮手。”

    钟虚子突然往旁边闪开,方才他站立的一滩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 如果他刚才反应不及时, 恐怕已经遭了暗算。

    失算了, 因为空气潮湿加上昨天刚刚下过雨,地面上的水还没干, 忘记了情报里提过这人炼过镜鬼。

    镜鬼魔幻的造型慢慢从水里冒出来, 一双眼睛没有眼白, 光看其身上的死气就知道比厉鬼还要难缠。

    他表情不变,心里却在担心徐掌门,他真没想到妖人居然炼出了不只一个镜鬼,万一徐掌门那边在破阵的时候遭到攻击,那岂不是凶多吉少?

    心下越发焦急脸上越不显,眼睛看了一眼身后,他突然感觉全身寒毛倒竖,一股毒虫般阴凉的酥麻爬上后背。

    “蛊王要出来了!”他咬牙切齿,“怎么回事?徐掌门那边遇难了吗?!”

    黑面具仿佛欣赏困兽一样看着他们,似乎知道他们顽抗不了多久,特别好心情地开口:“它吃饱自然就出来了,就算你们破坏九转聚阴阵也没用!”

    “你们还以为挡着阴魂就能阻止我?其实它早就醒了!”他哈哈大笑,“至于徐掌门?他早就成了毒虫的肥料!就算你想救他也来不及了……”

    突然传来轰一声巨响,黑面具的笑戛然而止,钟虚子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个方向正是徐掌门离开的方向!

    灵力的波动迅速散开,浓浓的烟雾中传来一声“阿嚏——”,一个清瘦的人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向这边跑过来。

    费舟咳嗽几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口气:“果然国家创建卫生城市是对的,扬尘真要命。”

    钟虚子满目警惕:“你是谁?这个妖人的帮手?”

    他心道这下糟糕了,如果方才那么大的动静是这个年轻人发出的,他便处于一对二的下风,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刚刚那么强劲的灵力,他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接下——

    费舟抬起头,疑惑道:“大叔您是——”

    钟虚子脸刷得一下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贫,道,尚,且,未,满,四,十。”

    黑面具已经脸色大骇,显然认出了这个徒手揍鬼的人,从袖中抽出数张符纸,右手握紧匕首,朝着他后背冲过去!

    费舟在和钟虚子解释:“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弟弟是不是掉井里去了?我只是来捞人……”

    钟虚子脸色大变:“小心你身后!!”

    符纸已经贴上了费舟的后背,黑面具手里的匕首泛着冰冷的光,从下往上,黑面具目露杀气,口中默念,符纸凭空燃了起来。

    他显然足够小心,生怕匕首捅不死费舟,还要用符纸摄魂。

    但是他举着匕首的手突然被抓住,他在半空中顿了顿,突然被一个过肩摔掼到地上,手臂扭过一个角度,疼得他惨叫一声。

    然后,他举着符纸的手也被踩住,费舟脚下碾了碾,把他的手踩脱臼了:“偷袭我?”

    钟虚子抖了抖。

    恰巧在旁边的弟子抖了抖。

    好凶残。

    只用了一招!黑面具冷汗已经流了下来,别人看到的他是被摔在地上所以动不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被灵力压制地动弹不得。

    “别动了,不然我把你这只手也掰了。”费舟看向钟虚子,“这人给你们?”

    钟虚子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道谢,突然脚下的地剧烈震动,有的根基不稳的弟子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费舟还打算审问一下脚下的人,也被突然震地晃了晃,没想到黑面具就趁着这个时候溜了出去,瞬间逃出去几十米。

    他暗骂一声这人怎么滑的跟泥鳅一样,同时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钟虚子。

    钟虚子苦笑一声:“蛊王要出来了……刚刚肯定又发生了山体滑坡,只希望不要影响水库……”

    他对门下弟子说:“你们先带着这位先生撤退,我来阻挡一二,看来只能求助城隍局了。”不过城隍局派人赶来肯定也要一点时间,他不知道蛊王出世会造成多大的破坏,能阻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是他的大弟子却忧心忡忡地问:“掌门,那跳井的那三个人……我们不管了吗?”

    钟虚子心下一惊:“三个??不是两个吗?”

    大弟子:“在唐先生和祁先生跳……掉进去之前,还有一个人,拿着刀跳进去了。”

    费舟却突然出声道:“那个人是不是穿着黑色卫衣,皮肤很白?”

    大弟子迟疑了一会儿:“当时我离太远没看清,不过他确实穿的黑色衣服……”

    突然清脆的女声远远传来:“而且他手上的青筋看得很清楚。”

    萧般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简陋的罗盘,目光灼灼看着他:“青色的血管,像蛇一样爬满了整只手。”

    见钟虚子惊异且疑惑的目光看来,她随手把罗盘扔到地上,眼中充满了惊喜:“你还记得我嘛?”

    钟虚子一直在状况外,在两人间看了又看,似乎想说些什么圆场,却插不了嘴。他自己也有很多疑问!怎么现在的后辈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有天赋?!

    就连他以为是普通人的萧般若都看起来异常凶残,他真的老了吗?

    费舟却突然缓缓开口:“你……真的不是来揍我的?”

    萧般若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大怒道:“那几个混蛋居然敢揍你!!?”

    费舟毫无真诚地安抚:“冷静冷静。”

    钟虚子:“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费舟突然趁着所有人没有注意,一个翻身跳上了井口,萧般若脸色骤变:“哥?!!!”

    钟虚子也震惊地上前一步:“你要干什么?那里危险!!”

    “不危险不危险。”费舟眨眨眼,眉眼突然绽开狡黠的笑,“放心吧,绝对帮你们把蛊王揪出来,你们如果有空可以去参与一下抗洪救灾。”

    钟虚子:“……?”

    他蹲在井边,轻松一跳就消失在井口。他们冲过去看井口的时候发现下面的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涸了,只留下一团团黑雾。

    ******

    费舟跳下来的时候以为会跳到水里,然而他跌了很久后却落到了实地上。

    他就着地面滚了一圈,缓冲后半跪在地上。这下面居然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上面的井口看不见了,却有一滴滴的水落下来,一滴正好落在他脸上。

    他嫌弃里面可能有寄生虫,用纸巾三两下擦掉了,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会儿黑暗后,却感觉一阵阴凉的风从身后吹来,他回头,居然看见了微弱的火光,仿佛是从一栋建筑中照出来的。

    费舟:……有点害怕。

    刚走了没几步他就撞在了门上,哐一声巨响,灰尘扑梭梭地落了下来,他“嗷”一声,眼泪就飙了出来。

    他一边“握草握草”一边摸进去:“门设这么矮给谁走啊?高一点会死么……”

    “给我走的。”

    四周寂静无声,突然出现一个幽幽的声音确实可怕,水滴声一直在往下滴,他顺着微弱的光线看去,一个光着身体的小孩抱膝坐在地上,阴沉地看着他。

    费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就是蛊王了。”

    “你说的不对。”小孩动了动手,一个断掉的锁链突然从他手腕上掉了下来,“你认为我是,可我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所以你无法断言,你怎么看我,和我是谁无关。”

    小孩的手上长满了虫斑一样的东西,锁住他的锁链被扯断了,眼睛无悲无喜,仿佛能毫不犹豫跳起来弄死费舟。

    费舟揉揉自己还在疼的脑壳,:“小朋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小孩撇撇嘴,终于带上了一点情绪:“我比你大了几百岁。”

    费舟肃然起敬。

    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那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鸭?”

    蛊王:“……”

    小孩失去禁锢的左手抬起,解开了自己的衣襟,一块一块血斑从胸口向上漫延,占领了脖子的绝大部分,另一只手垂在地上,因为动作牵动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动作不停,头上却突然笼罩下来一件外套,他把东西从脑袋上拿下来,疑惑地看着费舟。

    费舟里面只穿着一件t恤衫,井底下阴冷潮湿,他很快打了个喷嚏:“阿嚏……你不用解开,我知道你是女孩子……话说你怎么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蛊王任由外套跌落在自己腿上,没有扔开也没有穿上,只是用一种新奇的,从未见过的目光看着费舟。

    他机械道:“虫子,是没有性别的。”

    费舟:“行,那我们换一个话题。”

    费舟干脆也坐了下来,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面对着他,这个距离让他感受到了一丁点压迫,不禁绷紧了肌肉,等待着他进入正题。

    “你有名字么?”

    “……”蛊王喃喃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害怕……我以前的名字忘记了。”

    “在你眼里,见到你的人害怕是常态么?”

    蛊王思索了一会儿:“如果人尚且有牵挂便会害怕失去,死亡正是一切失去的开始,没有人不害怕死亡。”

    “也不对。”他顿了顿,“在你之前还有一个人也不害怕。”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他没有恐惧?他没有牵挂的人吗,他舍得人间的财富吗?如果他什么都不在意,他不会活在世界上。”随着他说话,他抬起右手,厚重的锁链颤了颤,突然裂成了两段,跌落在地上。

    “他为什么没有选择自杀?”

    一双竹竿瘦的手,上面甚至挂着毒虫的尸体,冲费舟张开双臂:“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么?”

    费舟对上他希冀的双眼,突然冷酷:“不能。”

    小孩的脸色沉了下来,两只手缓缓垂下,拉住了双脚的锁链,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突然咧嘴一笑:“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他牵挂的人……是你啊?”

    费舟愣了愣,随后警惕起来。

    那个沙雕难道被抓住了?

    “……我甚至都没有说是谁哦。”他站了起来,手却不自觉抓住了外套,低头看着费舟,软软道:“可是你回答地毫不犹豫,还生气了哦。”

    费舟抬手摸上自己心口,没打算隐瞒:“所以呢?他们人在哪里?”

    小孩子眨眨眼,踢了踢左腿上的锁:“只剩下这一个了,只要我弄开,这里都会塌掉,你真的不怕么?只要你现在离开,或许还可以跑出去。”

    “你给我了衣服,我会报答你,你可以一个人安全离开哦。”

    蛊王似乎真的像个小孩,做事全凭自己喜好,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兴趣,这样的东西最难缠也最麻烦。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费舟也拍拍手,从地上站了起来,轻轻松松俯视蛊王,“告诉你也无所谓。”

    “养过小狗么?救助站里有很多被抛弃的狗,乖巧听话的,最容易被收养。”他神态淡然,似乎在说一件漫不经心的事,“脾气差的没有人要,只能被安乐死。”

    面对巨大的身高差蛊王面不改色,静静地听他说。

    “被抛弃过的狗一旦再收养就很容易依赖主人,就这么简单,我碰巧收养了一条不会叫的狗而已。”他面无表情,脑袋却一阵阵发涨。

    天,他怎么做到轻轻松松说出这些话的?

    见对面的蛊王似乎愣怔了,嘴巴微微长大,眼神有些怪异:“不叫的狗……会咬人……”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费舟垂下眼,竹筒倒豆子一样道:“也是我运气不好,如果当时认清了他真面目我才不会收养,到头来反咬一口还要打狂犬疫苗破财消灾……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大可不必要对他感兴趣,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多了去,你留着他干什么?无聊吗?”

    小孩子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我确实很无聊。”

    费舟面不改色:“哦我是不是没说?另外两个摔进来的沙雕比他有意思,你留着他们俩绝对不无聊。”

    蛊王眉头皱到了一起,小脸显得异常苦恼,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抛弃他是因为他咬过你一口么?”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细弱,仿佛随时可以消散在空气中,费舟差点没听见:“嗯?”

    蛊王局促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脖子上的血斑渐渐爬上了他的脸,欲言又止,恼火和惊恐在眼中漫延,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酷。

    “你……”

    费舟突然感觉背后有点冒汗,顺着他的目光突然回头。

    他方才钻进来的门大开,房间里的烛火在此时明亮了不少。

    贺修诚双手垂在身侧,脚边掉着一把刀,眉眼依旧温柔,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么?”

    费舟定定地看着他,这张脸没有伪装,纯天然无添加,不是林舟也不是摄像小哥。

    贺修诚的。

    他的动作快于思考,冷着脸后退一步,哐叽一声把门摔上。

    “……”费舟喃喃道,“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现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