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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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婉言仓皇跑出去很远,也没有从震惊当中抽离而出。她;靠着洞壁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发现火堆重新亮了, 旁边有烤好的鱼。

    温浥尘已经回来过,又走了。

    俞婉言吃掉了一条鱼, 想着其余的鱼冷下去,会变得有腥味。于是打算起身去找一找温浥尘。

    未曾想到, 会在水潭边, 看到温浥尘斑驳交错的背。一瞬间,她难以置信,忘记羞耻, 喊了出来。

    蹲下身子,俞婉言以手捂脸,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那么出色,为何要残忍地把他打得满背伤痕?异样的感觉从心底里蔓延开来,那是疼痛, 她为温浥尘, 感到疼痛。

    “很丑陋, 很恶心。是么?”

    俞婉言猝然起身,温浥尘沐浴在晨光之中, 静静地看着她。

    “不是, 不是。”俞婉言急忙否认, 咬唇:“我只是在想, 是谁那么狠心, 为什么要这般对你。”

    “因为,我以前不够优秀,后来不够听话。”

    鞭打温浥尘的人是谁,呼之欲出,俞婉言微微喘息,沉默下来。谁能想到,表面上儒雅的尚书令大人,会对自己的儿子,有如此狠厉的一面。

    温浥尘的目光轻轻落在俞婉言身后:“你看,朝阳升起来了。”

    俞婉言转过身,果然,天际由白边红,色彩渐渐浓烈起来,云朵如绒绒的羽毛,一层一层叠加,一层一层被渲染。如同凤凰展开了羽翼,绚烂不已。

    身边一动,温浥尘越过了俞婉言,向前走去,不远,便是山顶了。

    清新的水气在俞婉言身边萦绕,俞婉言提起裙摆,跟上去。

    到得山顶,朝霞越加清晰瑰丽,仿佛凤凰涅槃,灼烧着整个天际。温浥尘站在漫□□霞之下,身长玉立,衣袂飘飘。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停在他的肩膀上,蝶翼轻轻颤动。

    温浥尘动了动,从袖中抽出一个长锦袋,解开。一支玉箫缓缓呈现,通体晶莹洁白,在朝霞的映照之下,呈淡淡绯色。玉箫的尾部,刻着一朵鸢尾花。

    俞婉言了然,原来天水先生的玉箫,在温浥尘手中,但是温浥尘,却从来不在人前展示过,故而无人知晓。

    此刻,他朝蝴蝶轻轻一笑,手持玉箫,轻轻吹奏。

    典雅悠远的萧声在山谷之中回响,俞婉言的心仿佛跟着萧声,轻轻飞起,穿过林间,越过水潭,瞧见了深谷之中的兰花,也看到了水中摇曳的水草。

    山谷深处,有一群蝴蝶翩跹而出,循着萧声,来到温浥尘和俞婉言身旁,俞婉言新奇地伸出手,一只紫色黑点的蝴蝶就落在她的手心上,缓缓地扇着蝶翼。

    这些山谷之中的蝴蝶,也被温浥尘的萧声迷醉。温浥尘一曲奏罢,心中宁静不少。回过身来,却看见俞婉言对着手心的蝴蝶,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微风轻轻,浅紫色的衣裙,与手中的紫色蝴蝶,相得益彰,美而不俗。

    萧声歇,蝴蝶在两人身旁绕了一圈,自行离去。俞婉言有些不舍,目光追随者它们,去了很远。

    “在壁画前发生的事,是真的,对么?”俞婉言听到温浥尘轻声问,她一惊,默默地,绞紧了袖中的手指。

    半夏半秋在周围找了一圈,就快绝望了,才发现温浥尘的踪迹,差点喜极而泣。迎上去嘘寒问暖,温浥尘看了一眼身后影子般沉默的俞婉言,问:“青梅呢?”

    “她在附近呢,公子等一等,我放个信号,让她过来。” 半夏道。

    不多时,青梅也赶过来了,见着俞婉言,自然是一番欣喜泪流。俞婉言握一握她的手,苍白地笑了笑,倏然仰面倒下。还好青梅眼疾手快,扶住了。

    众人吓了一跳,温浥尘默默地把伸出的手收回。青梅唤了几声姑娘,问:“温公子,我家姑娘怎么了?”

    “在山中转了一日夜,她已然累及,撑到了极限,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马车就在山脚下,我们下山罢。”半秋道。

    青梅也急着回去,二话不说把俞婉言负在身后,麻利地下山去了。半夏半秋半晌才合上嘴:“俞姑娘这丫环,完全可以当一个男人用。”

    温浥尘往前走了两步,吩咐:“我与俞姑娘在外一日夜的事情,需守口如瓶。”

    事关姑娘家的清誉,半夏半秋自然应了,心道官家女眷的规矩就是多。他们在江湖上,男男女女结伴闯荡是常有的事情,一对上眼,成亲就是了,哪里会讲究那么多。况且以他们堂主的为人,是绝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半夏半秋对这一点很笃定。

    温浥尘再不多话,走得很快。

    俞婉言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若不是肚子的饥饿折磨着她,她还能睡很久。

    一睁开双眼,窗外黑漆漆的,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小灯。青梅撑着头坐在桌前,打瞌睡。

    “青梅。”声音出口,俞婉言自己都吓了一跳,哑得跟老妇人似的。

    青梅听到了动静,奔过来,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姑娘,你睡了一天,总算醒了。”

    “水。”

    青梅忙端来准备好的温茶,俞婉言一连喝了四五杯,才觉得喉咙的灼烧之意消下去,声音也恢复了。

    “我想吃东西。”

    “厨房里有热粥,我给姑娘端来。温公子说,姑娘一次不能吃太多,一碗就好,否则会伤了脾胃。”

    提到温浥尘的名字,俞婉言怔愣。昨日的漫□□霞,都漫到眼前,一层一层地,绚烂如凤凰之羽。

    “在壁画前发生的事,是真的,对么?”

    她的手指绞了又绞,最后笑道:“温公子指的是什么事情?壁画诡异,温公子有一瞬眉目满是戾气,像是陷入了幻像,的确是有些吓人。”

    她否认了。温浥尘若是知道他们俩有了肌肤之亲,一定会娶她,但是他心里并没有她,她不想要另一桩“相敬如冰”的婚姻。

    青梅端着粥回来的时候,俞婉言盯着桌上的小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娘,粥来了。”

    见到青梅回来,俞婉言想下床用粥,双足一接触到地面,钻心地疼。

    青梅连忙帮俞婉言褪下鞋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俞婉言的两边脚底,都起了水泡。

    “天呐,姑娘,难为你是怎么在山上行走的,奴婢看着都疼死了。”

    俞婉言动一下都火急火燎地疼,几乎没办法说话。青梅咬着唇去找药膏,忽听得有人扣门。

    “这么晚了,是谁?”青梅止住了动作。

    “是我。”醇厚中带着一点点沙哑:“我来看看俞姑娘手臂的伤势,当初在山上只是简略处理,拖久了,恐留有后患。”

    “原来是温公子。”青梅去开门,俞婉言来不及拿东西遮盖,温浥尘已经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俞婉言伤痕累累的双脚。

    双脚伤成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说,洞穴里的事情明明是真的,她却否认。若不是他在霞光之中,瞥见了她脖颈上的伤痕,她就一直瞒着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呢,待有人提亲,就心安理得嫁给旁人?

    温浥尘心底,一点点涌起薄怒。如果说当日在密道外,他只是有一点点心动,而当俞婉言站在漫□□霞之下,对着蝴蝶灿烂一笑之时,他彻底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温浥尘想走出一步,俞婉言却在往后躲。

    心底,一点点涌起薄怒。

    俞婉言咬唇不语,双足不安地蜷了蜷。青梅这才想起来大户人家规矩多,女儿家的脚不方便让人看,心下有些懊悔,对温浥尘歉意一笑:“温公子能否在门外稍待,我先给姑娘上药。”

    “不必了,我这里有药,你去打一盆热水来。”

    青梅不疑有他,立刻出去了。反正温公子是一等一的正人君子,绝对不会对姑娘作出什么不利的举动。而且他是神农门的人,手上的药,肯定是极好的。

    俞婉言被温浥尘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左右找了一下,并没有找到可以遮住脚的东西,待要伏下身子去拿鞋子,手臂却被抓住了。

    “莫乱动。”温浥尘肃着脸,明明还是朗月青竹一般的温润容颜,俞婉言却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湛湛的眸子瞬间锁住她,俞婉言再也不敢动了。温浥尘面色好看了一些,低头查看她脚上的伤势。

    “温公子,我没事的,擦了药过几天就好了,你--”

    后面的话,因为温浥尘冷不丁握住了她的一只脚腕,戛然而止。温浥尘却不觉得他的动作有何不妥,从袖中抽出一包银针,细细替俞婉言挑着脚上的泡。

    “温公子,不必了,我自己来。”

    “莫乱动。”温浥尘道:“此刻,你只要记住我是个大夫就行。我们神农门的医术,你应当信得过。”

    俞婉言咬着唇,面上烫的几乎可以蒸肉了。但是温浥尘落落大方地样子,显得她有些小性儿。那什么,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对罢?

    索性偏过头,去看窗外。客栈里陆续燃起灯笼,把外院照的很亮。一株高大的榕树上,缠着一段青绿的蔓藤,蔓藤上开着不知名的紫色小花。花朵一串串的,像小巧的风铃,应着风轻轻摆动,轻柔得像是温浥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