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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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之上, 俞婉言心绪难平。叶南星, 现在看着平平,上一世却是引出了巨大风波, 谁也想不到这位与老大夫相依为命的药童, 竟然是皇上流落在外的儿子,而他的母亲,是夏淑妃的孪生姐姐。
此事牵扯到夏家和皇上的辛密, 俞婉言只听到了零星几句。叶南星被发现后,自然是要被接到宫中。一直抚养他的老大夫死死抱住他不放手, 直呼宫中是夺命之处, 激烈地反抗前来的皇宫侍卫。最后, 老大夫连同帮忙的云从舒都下了狱。叶南星, 还是成为了宫中的一位特殊的皇子。
按照前世的轨迹,叶南星今年冬天就会被发现,他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长了。
正想着, 马车停下了。
这是回到俞府了?俞婉言掀起车帘, 却见府门口吵吵嚷嚷的。门房的身形恰好挡住俞婉言的视线,俞婉言看不清和门房说话的人是谁。
“浮月,去问一问,是怎么回事?”
浮月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是一个陌生女子说要求见姑娘, 门房自然不会轻易放进来, 那位陌生女子, 看着像是,像是——”
浮月一面说一面偏头想,俞婉言心头一动,接话:“在慈光寺遇到的那一位?”
“就是她,就是她。”浮月问:“姑娘要见么,不见的话我让门房赶走她。”
“先带她去兰汀榭。”
浮月有些诧异,这素不相识的女子有什么好见的?但是姑娘这么说了,自然有姑娘的打算。答应一声,传话去了。
青梅看着一屋子雅致的摆设,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来了京城一个多月,所带的钱都用尽了,正当走投无路之际,她想到了迷离着小眼的周大人和在寺庙门口遇到的和善姑娘。几经犹豫,她的内心,选择了那位姓俞的姑娘。
就当是瞎猫碰一碰运气了,若是俞姑娘没法子,她再去伺候周大人。青梅咬牙一路询问着,找到了俞府门口。没想到,门房只为难了她一会儿,就有个小丫头带她进来了。
小丫头很是俏丽,请她坐,给她奉茶。她哪里敢坐,只是捧着茶盏呆呆地站着。
“青梅姑娘。”帘子掀起,俞婉言含笑而入。
青梅手一抖,差点把茶盏给甩了:“俞,俞姑娘。”
“青梅姑娘别来无恙。”俞婉言在上首坐了,声音轻柔:“不知道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青梅想到在狱中不知死活的父亲,一咬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求俞姑娘救命!”
挽云浮月都吓了一大跳,俞婉言问:“青梅姑娘,有话慢慢说,不要行此大礼。”
青梅呜咽着,把父亲如何得罪了贵人,又如何被陷害下狱都说了一遍:“可恨我没用,在京城兜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门路救父亲。”
俞婉言问:“你有没有去过京兆尹那里?”
“我不能去。”青梅拭了拭面上的泪:“那贵人找了打手在周围埋伏着,我一露面,就会被抓。”
“原来如此。”俞婉言点点头:“那么你手上可有状纸,可有证物?”
“证物有,可是状纸,我只写了大概。”
“拿来我看看罢。”
青梅听出来俞婉言有帮一帮的意思,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喜悦,她连忙把状纸拿了出来,递给俞婉言看。
俞婉言看完这笔法生疏,语句不甚通顺的状纸,也没笑话青梅。提笔自己写了一份,道:“这状纸你抄一份,剩下的我来安排,你只管明日申时之前去杏花巷子里等着就是。”
青梅的泪又流出来,拜服在地:“俞姑娘大恩大德,青梅无以为报,愿当牛做马报答俞姑娘。”
俞婉言笑了笑,她帮助青梅,自然是有原因的。今日贼人凭空掳走了苏怜妩,让俞婉言心中警醒起来,身为闺中女儿,手无缚鸡之力,身边,还是有个护卫之人,比较妥当。
青梅来得正是时候。
“青梅姑娘,你虎口上有厚茧,是不是会些武艺?”
“我练过一阵子,在镖局打打下手。”青梅回答得很快:“对付两三个人还行,人一多,我就打不过了。”
“那么,这件事过后,你到我府中来做女护卫罢,月例就按二等丫头来算。”
既可以赚钱,又可以救父亲,青梅哪里会不愿意,当下应了:“青梅愿意一生一世保护姑娘,万死不辞。”
青梅走后,俞婉言托着腮,细细思索。
第二日,青梅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杏花巷等着。杏花巷离京兆伊很近,有什么动静,她都可以知晓。
日光一寸一寸地往西斜,青梅紧紧抱着手中的包裹,额头有汗渗出。
这时,青梅看见一个装扮很像她的姑娘,抱着与她一样的包裹,从京兆尹门前经过,自然吸引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打手的注意。那姑娘脚步一转,匆匆跑了,打手们毫不犹豫地尾随而去。
青梅目光一亮,不再犹豫,奔近京兆伊前的鸣冤鼓,举起了鼓槌。
打手们才跟了一会儿,就听到鸣冤鼓响起,顿住了脚步,面面相觑。领头的知道是中了计,愤恨不已。咬牙道:“把前面那个女人抓起来,打死了事!”
端坐在莫雨斋之上的俞婉言耳边听到鼓声,知道青梅已然成功。只要俞府的小厮们接到乔装的挽云,此事就结束了。
莫雨斋善于装裱字画,又离京兆尹和杏花巷子都近,所以俞婉言选择在这里等消息。正喝下一口茶,却听得下面一阵喧哗,有人边跑边喊:“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有个姑娘在前面快被打死了!”
俞婉言猛然一顿,温热的茶水泼了她一手,她顾不得其他,慌慌张张出了雅间,却不料才一冒头,就撞到了人,帷帽都撞掉了。
“俞姑娘?”声音如林泉,潺潺而流。
俞婉言稳住身形,站在前面的,不是温浥尘是谁?温浥尘手上拿着几幅卷轴,身边还站着莫雨斋的掌柜,想来是来莫雨斋裱字画的。想到挽云处境不妙,俞婉言无心寒暄,只是略略一福身,就匆匆下楼。
温浥尘眉尖一挑,就算遇到挟持,她也是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今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让她出现了难得的慌乱?
“温大公子——”掌柜还在等着他往前走。
温浥尘把手中的卷轴交到掌柜手中:“按照以前的花样装裱就是,装好之后送到温府。”
掌柜笑着应了,还未说些讨喜的话,温浥尘已然从他身边经过。掌柜只好摇摇头,这些贵人啊,真难伺候,方才还说要挑一些上等的墨砚,这一转眼就变卦走了。
俞婉言一路奔到楼下,正巧碰到回来的浮月,浮月都快哭了:“姑娘,那些打手好生厉害,我们的小厮都不是对手,挽云已经挨了几下,怎么办呀?”
俞婉言心中一凉,一眼看到温浥尘出来了,咬牙上前:“温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温浥尘温润的目光落在俞婉言身上,似有流光。
挽云从昏睡中醒来,闻到了清苦的草药香气,她一侧脸,看见了俞婉言。
俞婉言见她醒了,眉目舒展:“挽云,还有哪里不舒服,都说出来。”
挽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欲俞婉言担心:“我没事,姑娘,只是挨了几下打。”
“别乱动,躺着。”云从舒从屏风之后转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不知是不是药气氤氲,挽云觉得云从舒的脸色有些阴郁,安静地又躺下了。
“你先出去。”
俞婉言一怔,起身道:“劳云大夫多费心了。”
挽云看着姑娘转出屏风,小声问:“云大夫,我真的没事。”
“有没有事,是我这个大夫说了算。”云从舒小心地扶着挽云坐起来:“把药喝了。”
挽云接过来,默默地喝着。云从舒一直看着她,别家的女孩子都嫌弃药苦,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想来是生活不易,吃惯了苦。
“你的主子都是这般对你?”
挽云一顿,从药碗离抬起头来,急急辩解:“不,姑娘待我们很好,这一次,是意外,姑娘她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云从舒没有说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俞婉言在外面等着他:“云大夫,挽云她的伤势如何?”
“养几天就好了,庆幸没有伤着要害。”云从舒道:“我这里还有外用药,一并拿回去,每日敷在伤口上。”
俞婉言一一应了,再次道谢,这回云从舒还礼:“俞姑娘客气了,云某还要外出看诊,告辞。”
俞婉言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往后院的药田行去。那里,温浥尘负手而立,清隽的背影在夕阳下,拢着一层淡淡的光。
“温公子。”俞婉言轻声唤。
温浥尘转过身来,面容隐藏在光影里,俞婉言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温浥尘深深地看着她。
此刻的俞婉言,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举止有礼,笑容得体。原来她的慌乱,源于一个贴身丫鬟的安危。
温浥尘捏了捏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