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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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设施跟酒楼格格不入。

    卓北雅几乎呆住。

    草席铺在地上, 公孙大师盘腿坐着, 他面前有个小方桌,桌上放着个紫檀壶。这哪里是酒楼, 分明像个久居的卧房

    “大师。”卓北雅关上门。

    “施主如此慌张,看来是动了真情。”

    卓北雅在公孙师父对面坐下。

    “希望公孙大师指教。”卓北雅道,“魏君燃受了很重的伤, 司徒太医也说很难医治,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缘来缘灭可能只一瞬之间,”大师拿起壶,缓慢的给卓北雅倒了一杯,“施主莫急。”

    怎么能不急?

    “师父, 你救了我们这么多次,一定还会帮我们的,是不是?”

    “施主之前问过贫僧,有没有机会回去,”公孙大师微笑, 将壶放下, 手微微一抬, 示意卓北雅喝茶,“现在,施主就有这么一个机会。”

    卓北雅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现在?”

    公孙师父点头:“如果施主现在想回原来的世界, 贫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卓北雅手指发颤。

    “这茶是新茶, 施主尽管品尝。”

    卓北雅机械性的端起杯子, 轻轻抿了一口。

    香气四溢。

    先苦后甘。

    “怎么样,想好了吗?”

    卓北雅:“......”

    “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公孙大师微笑提醒。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来?”卓北雅忽然发问。

    她放下茶杯:“大师之前说过,我来是为了救某个人的,他是谁,我救成功了吗?”

    “施主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公孙大师轻叹,“如今战事吃紧,很快就到了最艰难的关头,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卓北雅:“那个人是魏君燃吗?”

    公孙大师目光慈祥,看着她,最终还是点头:“是。”

    果然。

    “你的家人朋友还在那个世界等着你,你可以选择现在回去。”

    “原来的西域公主呢?”卓北雅又问。

    她有预感,这次公孙大师会告诉她。

    “她自然也去了一个应该去的地方。”

    卓北雅抿直嘴唇:“那、那我妈妈他们......”

    “万物有因必有果,施主不必担心,他们安好。”

    “如果我不走,魏君燃会活下来吗?”

    公孙大师笑而不语。

    可能有一次机会啊。

    卓北雅咬住嘴唇,但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把他丢下?

    她说:“我不走。”

    “公主当真?”

    卓北雅用力点头。

    公孙大师叹息,忽然开口:“上一世王爷的生命并没有公主,他残暴肆虐,老百姓苦不堪言。”

    “怎么会?”卓北雅惊呆。

    他赤胆忠心,温柔又硬朗,怎么会肆虐苍生?

    “他命不该此,所以这一世,你被上天派来拯救他。望公主可以扭转结局。”公孙大师道,“这个房间,就是王爷前世自刎之地。”

    自刎!

    卓北雅呼吸一窒,原来之前魏君燃居然是这么死的!

    公孙师父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淡笑着又将茶水给卓北雅满上了,“施主,请。”

    卓北雅一饮而尽。

    “希望大师可以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

    “万物自有定论,施主已经平行于异世界了。”

    平、平行?

    也就是说,在那个世界,自己活得好好的?

    “贫僧言尽于此。”公孙大师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草药,“公主只需要把此药混于黄连苦菊之中,方可救下王爷一命。”

    卓北雅小心翼翼的接过:“多谢大师。”

    “以后,就请公主以拯救天下百姓为己任。”公孙大师缓缓站起来,“公主,你我缘尽于此,贫僧任务已经完成,希望公主王爷好生善待万物生灵,不要再走岔路。”

    卓北雅:“大师这是要去哪?”

    “贫僧自然有贫僧应该去的地方,”公孙大师微笑,“公主放心,吉人自有天相,贫僧也会在冥冥之中,祝你们一臂之力的。”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

    -

    卓北雅走后,雅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半晌,公孙大师才收拾好了东西,也慢慢朝外边走去。

    店小二恭敬的送客。

    街道上依然热闹,公孙大步流星的穿过人海,消失在茫茫天际。

    一个时辰后。

    墓地。

    公孙大师跪倒在坟头前,双手合十,神情虔诚的磕了两个头:“徒儿拜见师父。”

    他敬仰的看着石碑,半晌,“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忽然从嘴里喷涌而出!

    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则阳寿折。

    何为有缘人?

    大师捂住胸口,慢慢倒在地上,笑了:“我最终还是跟师父走了一条路......”

    “罢了,愿这天下享尽太平。”

    **

    卓北雅揣着草药,匆忙的进了宫。

    偏殿。

    “太医,”卓北雅冲进去,将药材递给司徒太医,“我找到了!这是公孙大师给我的,说是跟黄连苦菊搅在一起,就可以救魏君燃的命。”

    司徒太医接过,猛地睁大眼睛。

    “怎么了?”卓北雅奇怪的看着司徒太医,“这药草有什么问题吗?”

    司徒太医赶紧将最上面的绳子解开,将草药捻起一点,闻了闻,他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叹息:“果然,果然啊!”

    卓北雅:“果然什么?”

    司徒太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爱怜,摇头:“无碍,臣先去煎药,王爷已经醒了,公主赶紧去看看。”

    卓北雅信得过他,再加上黄连和苦菊的计量她也害怕弄不清楚,点头:“多谢太医。”

    “缘啊缘......”司徒太医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泪花,再次叹息,转身去了。

    奇怪的眼神。

    “怎么了?”萧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轻轻的靠在门口红色的柱子上,问。

    卓北雅收回目光,摇头:“魏君燃怎么样?”

    “药已经喝了,刀也□□了,人在休息。”萧玖道,“现在他气息很微弱,你暂时还是不要去,让他睡一会儿。”

    也好。

    卓北雅点头:“我在这儿等。”

    “这里还有卧房,你去休息休息?”

    卓北雅:“他不好,我睡不着。”

    萧玖眼神微微暗了下去。

    卓北雅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就想这么等着。

    “虽然这个时候给你有点不太合适,”萧玖走到她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给她,“但是这个,还希望你收下。”

    他掌心里躺着个玉佩,是之前他想送给她的。

    卓北雅没接:“对不起,这个我不能收。”

    “为什么?”

    “魏君燃不喜欢。”卓北雅道,“我现在不想做任何他不喜欢或者不高兴的事。”

    大殿里一片安静。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萧玖忽然发问。

    卓北雅愣了一下。

    “你们成亲本来就不是因为感情,现在你却为他做到这般如此——”

    “萧玖,”卓北雅放下手,仰头认真的看着他,“你话多了。”

    “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对,”萧玖道,“但我不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沦陷下去。”

    沦陷?

    卓北雅说:“太晚了。”

    她早就陷进去了。

    刚开始可能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可当公孙大师给她两个选项的时候,她无比深刻的明白,自己有多想留在他身边。

    起初她拼了命的想回去,而现在,她却为他放弃了仅有的机会。

    卓北雅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误会了,我可以道歉。”她顿了下,道,“当然,如果是我误会了,我也给你道歉。”

    萧玖慢慢攥紧拳头。

    她一点余地都不愿意给他留。

    “没有,”萧玖淡道,“你没有误会,我的确对你抱有非分之想,并且不会放弃。”

    “可我已经嫁给魏君燃了。”

    “我可以等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卓北雅惊呆,“你可是御史大夫的儿子,这要是传出去,要人怎么笑话你?”

    “他人之言,于我何干?”萧玖模样依然温润,眼睛和话语却坚定无比,“魏君燃不适合你,我才是能带给你幸福的那个。”

    卓北雅:“......”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无非就是小时候的西域公主曾经馈赠给他的点点柔软,可那些柔软丝毫跟卓北雅没有关系。

    他喜欢的人,不是她,而是真正的西域公主。

    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真正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在这个躯壳里死掉了,会有多难过,多寒心呢?

    “在想什么?”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卓北雅深吸口气,道,“我不想耽误你,如果你只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事情,那么对不起,这些记忆我完全没有。”

    她认真说着,萧玖却笑了:“你知道这枚玉佩代表什么吗?”

    卓北雅摇头。

    “这枚玉佩,一生只有一个女主人,就是我的最爱的女人。”萧玖淡笑,道,“它只可能是你的。”

    跟这个人完全说不通道理。

    卓北雅起身,朝魏君燃的房间走。

    “我不会放手的。”萧玖的声音从后面不大不小的响起来。

    卓北雅拉上屏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

    魏君燃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在卓北雅掀开屏风的一瞬间,眼睛迅速睁开了。

    “你没睡?”卓北雅一边问,一边走近他。

    “嗯。”

    “受伤的人就应该好好休息。”卓北雅左找右找,终于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坐在他身边,“我这样陪着你睡,好不好?”

    魏君燃眼瞳漆黑,似乎直接能将卓北雅吸纳进去。

    乖乖,这家伙生了病,还敢这样放肆的施展魅力。

    “我是不是比那个什么白茶的好多了?”卓北雅自顾自掰着手指头数数,“长得比她好看,身材比她好,不仅临危不惧,还能救你的命。”

    魏君燃没说话。

    卓北雅再接再厉:“你之前的时候,为什么我理会我,我可伤心坏了,”她控诉道,“别给我说什么朝政繁忙,我才不信那个。”

    她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那些叱咤商场的有钱人,哪个不应酬哪个不忙碌?

    可人家该回家的回家,该疼老婆的疼老婆。那些以工作为理由,常年不回家的,多半是不爱了。

    “对不起。”

    卓北雅松了口气。

    他一直不说话,她会害怕的。

    “既然知道对不起,就要好好补偿我。”卓北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