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匆匆。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阳光下穿着白衬衫的明媚少年。

    “阿轩。”他灿烂得比太阳还要耀眼。

    “陈总？这位是……”身边朋友的喊声让他回神, 他眨眼, 少年变中年。

    他垂眸, 喝了一口酒：“故人。”

    包括苏盼夏在内的其他人闻言都不约而同地住嘴，眼神在二人之间乱飞。

    陆远任由别人打量，面色不变, 又喊了一声：“阿轩。”

    “我去抽根烟。”陈华轩起身往外走。

    陆远对呆滞的众人点点头, 追着他过去了。

    苏盼夏坐在座位上,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久久未动。

    ……

    “你来做什么？”空无一人的包厢里，陈华轩坐在沙发上, 低着头点燃一支烟。

    没了嘈杂的音乐, 陆远神情比之前放松不少。

    他抬步走到陈华轩身边, 在距离长沙发不远的单人沙发那里坐下：“阿轩，我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陈华轩笑了, 抖了下烟灰，靠在沙发上, 左腿压右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远：“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叙旧？好啊？咱们从哪里开始？是从你恨我害你被迫出柜还是逼得你与上司的女儿分手开始？”

    陆远没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陈华轩讨厌他这个表情。

    好像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无动于衷，不能激怒他分毫。

    明明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怎么搞得每次都跟他在无理取闹一般？

    “阿轩, 你还是老样子。”陆远突然笑了,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变。”

    陈华轩一怔，立即反驳：“你胡说！”

    陆远抿唇，一直沉静的眼中，突然起了微微波澜：“你看，你现在是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

    陈华轩垂眼掩下神情。

    不，他变了。

    他——也变了。

    “你这次来，究竟是想干什么？”陈华轩按灭烟头，淡淡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市长事情那么多，恐怕不只是因为想叙旧。”

    而且，他们俩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叙。

    陆远顿了顿，道：“不要再和周晟做对了。”

    陈华轩抬头，看着陆远的脸，突然笑了：“我猜的果然没错。”

    陆远看着他，没有说话。

    陈华轩笑道：“这么些年，你一直没放弃啊！你恨我让你与那个位置失之交臂，怎么，现在和周晟联手一起欺负我？想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晚了！周晟不成了！我马上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了！哈哈！”

    “你真的想要你们家老爷子的公司吗？”陆远看着神情猖狂的陈华轩，眼里飞过闪过一丝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陈华轩笑声不停，似没有听到陆远的话。

    陆远也没再说什么，只安静等着，等陈华轩停下。

    “阿轩，我是真的为你考虑。”陆远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陈华轩突然扑过去拉住陆远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为我考虑？你为我考虑？陆远，你骗谁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不。”陆远打断他，“我喜欢过你。”

    喜欢过你。

    喜欢，过。

    陈华轩几乎是下意识问：“那现在……”

    陆远：“我把你当朋友。”

    距离之近，陈华轩似乎闻到了陆远身上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

    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陈华轩起了一股无名火，将陆远扔在椅子上，自己转身就出去了。

    陆远拉了拉衣服，起身走到门口，看着陈华轩的背影一转弯消失不见。

    他沉默片刻，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

    陈华轩那晚喝了许多酒。

    多得什么也不知道了，意识不清，好不容易才被苏盼夏约的司机搬回家。

    没办法，其它人一看陈华轩心情不好，都偷偷溜了。

    那司机个头也不高，苏盼夏看着心里直打颤，便在后边帮忙托着，到最后，手都抬不起来了。

    可司机刚把陈华轩放到床上，他就吐了起来。

    味觉视觉的双重冲击，苏盼夏忙屏住呼吸，跑到客厅去。

    等一切都收拾好，已经凌晨了。

    苏盼夏沉着脸洗干净手，陈华轩没醒，她也不敢走，便想着在客厅对付一夜。刚路过卧室门口，就听到里边传来一声异响。

    听到陈华轩嘴中偶尔发出的几个词语，苏盼夏一愣。

    手放在雪白的墙壁上，她看着黑暗中的那一团，握紧了拳头。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几秒钟，苏盼夏抬步，向床边走去。

    陈华轩还在喃喃自语：“……不成了……你的梦想不成了……你拼命打压我我就要做给你看，你不成了……不过，为什么那件事情没成呢？我要许曼曼……”

    “许曼曼怎么了？”

    “怎么了？你以为要不是有人帮忙，那个蠢货会知道许曼曼什么时候回去？”

    “你的意思是，许曼曼被绑架的事，和你有关系？”

    “是啊。”

    苏盼夏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用牙齿紧紧咬着拳头才避免自己发出声。

    陈华轩……太可怕了……

    苏盼夏转身就要走，却被突然按住肩膀。

    “苏小姐，你想往哪去呀？”陈华轩手收紧，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染发着丝丝寒意。

    苏盼夏：“啊……”

    窗外突然吹进一阵大风，床帘肆意飞扬，月光下，床上只有模糊的两团影子。

    “汪！”

    “汪汪汪！”

    “呜！旺旺！呜！汪汪汪！”

    不知哪家的狗突然狂叫起来，引得附近的狗也跟着叫起来。

    过了好久，才一切归于平静。

    一只带着抓痕的手，关上了窗户。

    ——————

    “陈总。”这天陈华轩刚进公司，助理就急急迎了上来。

    这个助理跟着自己也挺长时间了，很少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陈华轩皱眉道：“怎么了？”

    助理舔了舔嘴唇，刚要张口，就见陈华轩视线抬了几分，越过他直直看向自己身后。

    “他怎么在这？”陈华轩额头皱眉又多了两条。

    助理倾身，小声道：“今早我上班的时候，他就在。听前台说，好像是跟着他以前那个秘书进来的。”

    “知道了，你现在准备迎接艾瑞吧。”

    助理点头退后，看了眼自己老板沉稳的脚步，心里的紧张慢慢消失。

    也是，一切都在他们老板的掌控之中，周晟这个失败者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是——

    助理晃晃脑袋，将之前周晟和他对视时那个冷冰冰的眼神忘记，拍着胸口转身离开。

    没了牙齿的老虎，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陈华轩看着周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周晟在距离他三尺远的地方站定：“聊聊？”

    陈华轩想到昨晚的陆远，突然笑了，一个个的，都当他很闲吗？

    “没有时间。”他越过周晟向办公室走去。

    周晟转身，看着他，要追过去。

    然而——

    突然伸出来的一只手把他拉到了别的地方去。

    其实周晟十分熟悉这个地方，毕竟这里以前是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办公桌上全套的游戏装备，周晟又看了看旁边似乎落了一层灰的文件，对周浩宇道：“在这里打游戏？那你为什么不呆在家里？”

    周浩宇：“……”

    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讽刺我？现在关键的是这个吗？

    “接下来要做什么？什么时候才能看着陈华轩痛哭流涕跪下来求我们？”周浩宇兴奋地搓手。

    周晟看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周浩宇：“？？？”

    陈华轩不是跪下来求人的性子。

    周浩宇：“……”

    “齐光呢？”周晟摸了下沙发，看着还算干净，舒服地坐下，“你出去，让他等下来见我。”

    周浩宇点点头，旋即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这样似乎太听话了，有点没有气概，又哼了一声，扭着身子道：“我找齐光也有点事，不是顺着你的意思。”

    说完不等周晟反应，麻利地出去了。

    周晟抿唇，觉得周浩宇还是在他失忆的时候最有弟弟样子。

    不过——

    现在，也挺不错。

    没一会儿，齐光就过来了。

    “周总！”他十分激动。

    周浩宇看着齐光，心里琢磨着，这俩人捣鼓什么呢。

    二人凑在一起低语，没一会儿，周晟拍拍齐光的肩膀，齐光则是兴奋地直点头，飘着出门去了。

    “我干什么啊？”周浩宇心痒痒，“我也想……”

    “玩游戏。”周晟认真道，“等以后，估计你想玩都没得玩了。”

    周浩宇：“？？？”

    刚要问问这话什么意思，从外边突然传来几声争执。

    周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出去一看，竟然是苏盼夏的妈妈。

    “夫人，苏小姐今天真的没有来上班。”

    “我见见你们陈总，我有事跟他说。”

    “没有预约不能进！夫人！您别让我们为难……”

    眼看着苏母就要被人“拖”出去，周晟对周浩宇使了个眼色，周浩宇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对保安道：“让她进来。”

    保安看了看陈总助理。

    周浩宇挑眉，冷哼：“怎么？我说的话不算话？你们听不到吗？”

    陈总助理忙笑：“小周总哪里的话。苏夫人，请进。”侧身让出路。

    看着苏夫人进了办公室，陈总助理不在意地撇撇嘴。

    神气什么啊！以后，说不定谁看谁脸色呢！

    周浩宇从苏盼夏的描述中，对苏母感觉不太好。

    他也不知道周晟让她进来干嘛，关了门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也不说话。

    苏母握着包，看到周晟有些紧张：“周总……”

    “苏小姐出了什么事吗？”周晟斩钉截铁道。

    苏母一怔：“周总你怎么知道？”

    周浩宇闻言愣住，他们说什么？苏盼夏出事了？

    ——————

    “艾瑞先生，这边请。”陈总助理见艾瑞拐错弯，忙提醒道。

    艾瑞摸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习惯了习惯了。”

    助理面色一变，可也知道，艾瑞是至关重要的客人，不敢说什么，陪着笑了两声，引着他进了陈华轩办公室。

    “嗨，陈！”艾瑞笑着握住陈华轩的手。

    “看来艾瑞先生十分满意这次的旅程。”陈华轩请艾瑞坐下。

    艾瑞点头：“很开心！我准备明年申请外调，我爱你们国家！你们的食物太美味了！我比来之前，整整胖了七斤！我的天！我都不敢想象回去后我教练的脸！他一定会大喊大叫的。”

    他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不说废话了，陈，文件呢？”艾瑞压低声音道，“你也知道，这边事情完了，我还得回总公司那里……”

    陈华轩同样压低声音：“我知道。”

    话音未落，他拿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推了过去。

    艾瑞检查过后没有问题，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华轩激动地握紧拳头。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可——

    “艾瑞，文件你不给我吗？”陈华轩看着艾瑞把签过字的文件拿在手里，不解。

    艾瑞眨眨眼，灿烂一笑：“我为什么要给你啊？”

    陈华轩皱眉，突然起身：“你……”

    “陈总，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周晟推开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