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简直是往人的心口上戳刀子。

    陆灰上辈子原本以为姓沈的是铁石心肠, 后来才知道他是“痴情种”，她的心中复杂至极，几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墨白。

    沈墨白和陆灰说话的时候, 就一直在压制着心中的那些想法。

    但是从他刚开始说的第一句心里话开始，藏在心里的、那些从来都没有人知道的东西, 此刻终于重见天日了。

    “这辈子我处心积虑，把我们两个人面前的所有障碍全都扫干净，只为了和你在一起。”

    沈墨白用右手捂住了脸, 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突然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直接索性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不能在他面前拿主意, 就算我有舅舅护着, 也不可能完全脱离沈正南的控制, 所以我只能把选择权交给你, 陆灰。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竭尽全力的去帮助你, 世界上没有人能值得让我这么去做了，拉我一把吧, 好不好？”

    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沈墨白做的所有的事情, 那些斑驳的念头，通通都会消失。

    他会在阳光下活着。

    与其说沈墨白是在坦白, 倒不如说是在求陆灰那一星半点的爱。

    “我和吕暖暖一样, 我们两个人都是怪物, 都喜欢用外皮来掩饰里面的丑恶和肮脏, 我这颗心都是黑的，我在努力的把所有人都打败，但是我越是这么做，就越是容易深陷泥潭。只有你能帮我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说到这里，沈墨白停顿了一下，他看着陆灰，眼睛里的复杂几乎要让陆灰看不真切他。

    沈墨白低声说道：“陆灰，我爱你。”

    两辈子以来，沈墨白终于愿意和陆灰坦白，这也在昭示着，他不会再向上辈子一样，把陆灰蒙在鼓里。而是选择两个人一起面对。

    陆灰不是菟丝花，并不是弱者，她张扬自信，不喜欢依靠别人，自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沈墨白在这辈子终于明白，他把手伸了出去，看向陆灰的时候，眼睛里不自觉的带了一点央求。

    陆灰打量着眼前的沈墨白，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错的彻底。

    沈墨白明明是隐忍克制，不想伤害她的，为什么以前她就没有发现呢？

    沈墨白画地为牢，为了避免伤害到别人，硬生生把自己软禁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那样多累啊。

    陆灰只要想到沈墨白乖乖的呆在角落里，根本就不敢出来的样子，她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

    没有谁的心是铁疙瘩做的，陆灰只要想到，沈墨白因为吕家父女两个人，小心谨慎的过了一辈子，心里就疼的无以复加。

    陆灰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但是第二天还是把我送去考试了，把我送去考试之后，你去了哪里？”

    沈墨白身体控制不住的僵硬了一瞬，他避开了陆灰的目光，眼睛里不自觉的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难过。

    “没有，我能去哪里？自然是去考试了，我……”

    这个骗子！

    陆灰还就真不相信，沈墨白会乖乖的去考试！

    过了好几天，沈墨白还是一副随时都会昏厥的样子，怎么可能会去考试？

    陆灰隐隐的有了泪目之意，世界上能让她这样的，也只有沈墨白一个人了。

    让她心疼的要死，可偏偏打不得骂不得，恨不得放在心里好好的疼着，可是这混账东西根本就不说实话，非要她一点一点的逼问。

    “你别想着骗我，你是不是……是不是没有去考试？那天晚上在有人来救我们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墨白哑口无言，他抿了抿唇，脸色变得越发的苍白了。

    “那天晚上……吕暖暖要我废掉自己的一只手。”

    陆灰的心里骤然一缩：“你做了？”

    沈墨白沉默了一瞬，低声回答道：“嗯。”

    他就像是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以为自己就能承担一切，倔强的让人心疼。

    陆灰几乎想象不到，沈墨白当时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来救她，又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把自己的手废掉的？

    陆灰只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才能让沈墨白这么做？

    “值得吗？”

    为了一个陆灰，沈墨白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要搭进去，这真的值得吗？

    沈墨白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开口道：“没有值不值得，所有的东西和你比起来，我都会选择你。”

    和任何东西相比较，他都会选择她吗？

    “上辈子把我从绑架犯……也就是吕暖暖手里救出来的人，是不是你？”

    沈墨白瞳孔微颤，陆灰从来都没有看到沈墨白露出这种失态的模样。

    他仿佛在一瞬间回忆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陆灰全身上下都是可怕的鲜血，红艳的火光印照着没有知觉的她，让他突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母亲死去时候的场景。

    绯红的颜色冰冷又炙热，让沈墨白几乎要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烟熏火燎的地方跑出来的。

    沈墨白犹记当时，他把陆灰紧紧的抱在怀里，等到送到医院，她被抬走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眼睛火辣辣的疼，几乎已经看不清楚路了。

    能把她安全的送到医院里，全都是他靠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在强撑。

    沈墨白这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原来这辈子，他真的非她不可。

    于是沈墨白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他说道：“是。”

    陆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的酸涩，几乎要把她眼睛里的泪水刺激出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陆灰的父母，没有人再可以无视自己的生死，只求让她平平安安的人了。

    陆灰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她自己全身上下的伤都已经痊愈之后，她收到沈墨白行踪的消息，就是在医院里。

    当时的陆灰并没有多想，就去了医院，这才发生了车祸。

    上辈子的沈墨白，在救了她之后，去医院做什么？

    陆灰想到她发生车祸之后，沈墨白的脸已经转到了陆灰的方向，但是却直接离开了。

    如果真如沈墨白所说，那他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灰的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猜想，这猜想让她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这辈子你把我救出来，代价是一只手，那上辈子呢？上辈子你的代价是什么？”

    沈墨白勉强笑了笑，似乎想要回避：“哪有什么代价？这些都是小伤而已。”

    陆灰转头就准备走。

    她知道，他舍不得她，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挽留的。

    “我说！”

    果然，沈墨白眼睛里的急切，几乎要把陆灰绑在原地：“我说……咳咳……咳咳咳……”

    沈墨白顾不得呛咳，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是……咳咳……是眼睛！”

    陆灰猛地握紧了拳头，眼泪在沈墨白看不到的地方落了下来。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上辈子沈墨白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鼻梁上架着墨镜，怪不得他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头就走。

    原来并不是他冷血无情，而是因为他根本就看不见！

    沈墨白为了她，几乎要把命搭进去。

    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从来都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值得吗？

    陆灰的心疼的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把心掏出来。

    沈墨白真傻！

    陆灰在不久之前还在误会沈墨白，如果不是今天她主动提起，沈墨白还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

    陆灰强硬的把声音里的哽咽压下去，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你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重生的，那上辈子，你是怎么死的？”

    沈墨白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他随即苦笑了一声。

    今天他暴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为陆灰做这些事情，全然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不想说也是因为不想陆灰因为这个，被迫和他在一起。

    沈墨白想在陆灰的身上要的东西，从来都是感恩，而是要她喜欢他。

    可他不想欺骗她。

    “我当时刚刚走出医院，就听到门口似乎发生了车祸，当时没有多想，后来上车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当时沈墨白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无端的让他心里慌乱，几乎称得上是心惊肉跳了。

    接下来的沈墨白根本就是凭着本能在动作，他开了车门。

    “我打开了车门，就想要往声音的来源跑，结果……”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沈墨白当时是一个盲人，他什么都看不见，在危险的、车流量巨大的医院门口，沈墨白会发生什么，陆灰想都不用想。

    陆灰只觉得心头一滞，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心里仿佛有小刀子在往她的心里戳，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陆灰上辈子觉得自己委屈，觉得沈墨白根本就不明白她的心。

    可现在想想，她又什么时候明白过沈墨白呢？

    无论是上辈子的沈墨白，还是这辈子的沈墨白，都让她心疼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