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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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狂风骤雨夜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停电了。
屋内漆黑一片的刹那, 女孩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
然后感觉到有人朝她扑了过来,以惊人的速度与力量带着她硬生生地平移开几尺, 而在重重朝后摔下的时候, 有人用手臂温柔地护住了她的背脊与头部,让她几乎没有遭受撞击的伤害。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几乎在同一时间,屋顶的吊灯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青年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身下的女孩安然无恙, 但是危机远没有解除。
忽然失去了光源, 需要时间适应眼前的黑暗, 凝视着眼前模糊不清的轮廓,那张容颜却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
身体看似松弛,神经却紧绷到了极点, 处于最高级别的备战状态。
仅凭直觉,他就可以感知到,潜入屋子的那个人冷静而嗜血, 是最有耐性的猎捕者,最能够等待时机的杀手。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回来, 如果不是他的女孩躲在了厚重的窗帘背后, 是不是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念头掠过, 都足以令他的心脏停止跳动。
然而, 现实却不留给他还能分出心思后怕或是庆幸的余地, 就在他扑出来的一瞬间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如果不采取果断的行动,下一波攻击转瞬即至。
万分不愿离开他的女孩半步,但深知优柔寡断才会给她带来灾祸,于是咬紧牙关,放开了双手,迅捷无比地隐匿到了阴影里。
果然,瞬间的判断干扰了对方的判断,失去了他的方位后,对方似乎在迟疑下一步的攻击目标。
暗中潜入者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压力,在他几乎要二击得手的一刹那,青年忽然失去了踪迹,仿佛一个大活人的气息硬生生地从屋子里消失了。
他当然明白,对于屋子结构的了解与掌控肯定不如住在屋子里的青年,先机一失,对他而言顷刻之间转为了不利的那一方。
他一点点懊恼,猜到窗帘下有人躲着的一瞬间,听到了有人正在打开门锁的声音,稍微犹豫之后,选择了先藏身隐匿气息再作攻击。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进屋来的青年居然是那么辣手的人物,早知如此,抢在青年进屋前就出手,或许还能抓住他方寸大乱的瞬间一击命中,那么也许这间屋子里此刻不会再有活人。
风暴之夜,杀人后借着天气的掩护逃离,不但是小镇上的人防范最薄弱的夜晚,可被追踪的痕迹也会最大可能地被掩盖。
他需要做的就是等到天明时分的第一班轮渡恢复运营前不被人发现做下了案子。
然而,主动权已经悄悄从潜入者的手上溜走,他必须考虑的是,如果继续朝那个女孩出手,敌我明暗会不会反转,会让青年螳螂捕蝉有机可乘。
或者,需要另择时机,重新将主动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在这个时候,仗着更长时间隐匿在黑暗中,比青年更早适应在黑暗中视物,隐约看见楼梯下面睡着一只猫。
潜入者的眼中闪过了残忍的光芒。
不知道看见心爱的宠物惨死在眼前的时候,会不会干扰青年的判断。
他悄悄挪动了一下身影,然后身体陡然僵硬了。
就在静寂无声的黑暗空间里,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风铃声……
在这个不会有风吹过的死角,为什么会有一串风铃?
然而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秒钟……
青年迅速地制服了入侵者后,抬起左腕,打开佩戴的腕表的盖子后,在亮起来的屏幕上输出了一行信号,很快就有接头的过来,悄无声息地将那名昏厥过去的歹徒押走了。借着昏暗的光线,依稀瞧出来人的身影有几分眼熟。
一切都过去了,小屋里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与平静。
青年从贮藏室里翻出来一个烛台,摆放在客厅中点燃。
然后坐在地板上,安静地守护着女孩的睡颜。
目光炙热而饱含眷念,仿佛一位失而复得的男子用全部的心神描摹着心上的女孩。
他下手很有分寸,确定女孩醒来后不会有任何不适的后遗症。
猫咪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也如同从噩梦中惊醒,蹑手蹑脚地走到青年的身旁蹭了蹭,仿佛寻找到了安慰一样,眯着的眼睛撑不住又合起,将将又睡去。
青年叹息了一声,将睡得迷糊的猫咪又抱回了它的小窝。
安置的时候抬头望了一眼几步之遥的那串风铃。
搬进这间屋子的第一天,两人布置好新家后,坐在地板上欣赏傍晚的海景。
“翎翎——”在亲友面前炫耀一样地叫过很多次她的名字,惟独当着她的面却不敢。
女孩转过头来看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人,说:“你这样叫我,很奇怪。”
“为什么?”面上若无其事,心却提了起来。
“铃铃——”她叹了一口气,“好像在屋檐下挂了一串风铃……”
第二天,他特地买了一串风铃回来。
有了风铃的声音,仿佛更有家居的感觉。可是也太灵敏了些,不管是风吹过,还是人走动时带起的空气流动,都会立即响个不停。
女孩被吵得头大,傍晚后回到家中,一刻也写不了文。于是,青年在屋里寻了个没有风、平常不会走过的死角,妥善安置了风铃。
女孩睁开眼的时候,看见青年坐在她的身旁,凝视着她,脸上的神情仿佛如释重负,又好像是劫后余生。
她有些懵地问:“怎么了?”
“停电了。”青年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秒,才回答她:
“吊灯掉下来的时候,我一时情急扑倒了你,可能力度没用好,连累你被磕晕了。”
女孩闻言怔住了,坐起身来,不假思索地伸手摸向他的后脑勺,急切地问:“你有没有事?”
……仿佛他的安危,比她自己更重要。
女孩仿佛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没见多个包,不过脑子昏沉沉的,是有些不舒服,脱口而出:
“不会脑震荡吧?”
一瞬间,仿佛先前所有的紧张担忧都如同冰雪消融,内心的情感仿佛如岩浆一般就要喷涌而出,到最后都化作了一声低语:
“你这样惜命的女孩子……”
“怎么,惜命有什么不好?”
“怎么会?”青年的目光中溢满柔情,“我盼着你长命百岁……”
女孩脸一红,虽说觉得在烛火的微光中未必看得出来,还是别过脸去,问:“猫咪呢?”
“回来时看见睡着了,刚才狂风骤雨都没有醒,怕是要到后半夜才会起来闹腾了。”
女孩嘀咕了一声:“都怪秦筝那个乌鸦嘴,好端端提什么阿加莎……”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即使不发生凶杀案,这里也成了侦探小说中的绝境了。”
青年的喉结动了动,他想问她,胆子这么小的女孩,为什么会有一位喜欢侦探小说的好友。但最后咳嗽了一声,什么也没有问出口,
最后,猫咪在壁炉旁边睡着了,青年的目光投向那扇关闭的房门,目光中温柔流转。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谁做出承诺:
“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第二天,天晴。
破晓时分,海岸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佐佑跟矮胖的警官做完例行的调查后,反过来询问了一句他亲手抓捕的罪犯的情况。
“罪犯的身份确认了吗?”
“是欧洲警方正在缉拿的逃犯,现已押回审判地了。”
不是冲着他来的就好。那么,他的身份仍然是安全的,两年的时光里,并没有人循着气味翻找出昔日的足迹。
胖警官显然与他不是头一回打交道了,感慨万千地说,没想到度假也能在这儿遇到你,不过让我想起了过去的美好时光,真期待还能有机会合作。
青年一笑,潇洒地转身告退。
“抱歉先生,我在两年前就已经退役了。”
法语先生依然带着他的礼帽,站在鹅卵石小径的尽头,冲着他愉快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啊,朋友!”
“你好,朋友。”
错身而过时,青年神色淡然地说:
“离开前我把钥匙送过来,还是拜托你保管。”
“这一趟要走几年呢?那么漂亮的房子,成年地空着,岂不是可惜?”
“等到秋天的时候,就帮我租出去吧,这次可以长租……”
离开海岛的时候,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女孩还在回想着青年用各种语言与朋友们道别的画面,羡慕地说:
“你会那么多语言,到过那么多地方,人生那么宽广,就仿佛这个世界对你而言,都比普通人辽阔很多倍一样。”
青年轻轻一笑,“更宽广的世界里,也代表着更多的危险哦。”
他看向女孩的侧脸,忽然就问出了口:
“你会选择远离一切存在给你带来危险可能的人吗?”
女孩有些讶异,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考了问答:
“如果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能够预料到那是个危险人物的话,我或许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但如果是知根知底的人,那么在确定危险不是来自于他的主观意愿或是违法乱纪的行为的前提下,可能就不一样了吧,比如我的家人,一起经历过很多的朋友,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难道遇到困难就弃他们而去吗?”
也许是青年的目光过于炙热,女孩装作甲板上风太大,转过头去,没有听到那句话:
“我会保护你的。”
不止是承诺,而是会一生一世铭刻心间,成为行事的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