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才人这几日在寝殿里鲜少出去, 那日齐天乐愤然离去就已经让其他嫔妃看她笑话了，若又出去, 像那日一般, 定少不了淑妃的嘲讽。

    “丽才人，奴婢听说前几日二公子被大王骂了，说是因为他念书不用心。”月香正给丽才人梳头。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 想来她早早入了后宫, 侍寝没多久便有孕，诞下了公子。这一头乌黑靓丽的柔顺发丝, 让人看了怎不欢喜。

    “他不是时常被骂吗？唉。”丽才人的轻轻叹息中还藏着一丝蔑视，整个宫里能让她轻蔑的人也就齐言逸了。“她这个没娘教的孩子, 无人管束，性子自然放荡不羁。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我又不是她母妃。”

    月香靠近了些, “丽才人有所不知，大王还下令说要把二公子过继给嫔妃, 让他有人管束。”

    “过继给嫔妃？之前淑妃不是提议过, 只是大王不是没答应吗？不过话说回来, 大王也不会将她过继给我。何况一个阳儿就够我头疼的了, 再来个齐言逸，只怕我是一天清净日子都过不上了。”

    “丽才人, 你想啊。如今淑妃的大公子战死了, 这立储立长……”月香稍稍点拨了丽才人。

    丽才人点点头, 起身揽过广袖徘徊在大殿之内, “话是不错，只是你也知道萧后十分疼爱齐言默，对齐言逸倒是平平淡淡的。不过……”丽才人话锋一转，眉眼勾起了一丝得意，“若是阳儿做了储君，把齐言逸拉拢过来，也算是有益无害了。”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想生个公子，而后母凭子贵。更何况这齐都自与临渊交战后，百年来后宫嫔妃生的大都是公子，那宫外的未嫁姑娘挤破脑袋都像来这齐都的后宫。

    “才人，近日天气转热。奴婢斗胆多句嘴，六公子有些衣裳因为做得大了些，未曾穿过，不如才人做个顺水人情……”

    丽才人拉着月香的手，“这个好，这个好。你去……不，我亲自挑几件给他送去。对了，你赶紧去炖盅绿豆羹，清暑解热，最好不过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丽才人想来，淑妃也是有意想拉拢齐言逸的。且不说她资质如何，因为好歹也排行老二，她大公子没了，三公子又木讷，是该找个依靠的。

    另一边，齐言柳趁着不用上早课了，便去了重华殿。

    “萧后，言柳公主来了。”楚翘从萧后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她不喜欢齐言柳。但楚翘刚才一见，便觉得这丫头机灵着。不过萧后也不是难缠的主儿，她不喜欢想必应是有她的道理。

    萧后闭上眼睛，闷哼了一声，“今日来认错？”

    “那……萧后要不要奴婢回绝了她。”萧后虽不至于恶毒，但是有些时候心思难以琢磨。

    “不了，还是让她进来。免得落人口舌，说我这个老婆子欺负她。”

    “是。”

    萧后看着身边的齐长月，语气立马温柔了许多，“好了，不用捶了，你也歇歇。来看你那小侄女。”

    “是。”齐长月恭恭顺顺的，然而心中却隐隐不安。她前些日子是听说了齐言柳的事情，只是萧后那边她不好帮衬什么。

    齐言柳穿着苏绣锦缎，脚上的花鞋亮而不艳。“言柳参见王祖母。”她的跪拜与言辞也挑不出个什么毛病。

    可萧后一想到齐天乐违反祖训让齐言柳入了问学殿，就能将她和那些祸国妖妃联系在一起。也不能怪萧后多心，毕竟在后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她又是齐天乐的生母，齐天乐的王位来之不易，她自然全心全力都为着齐天乐着想。

    “母后……”齐长月小声提醒萧后。

    萧后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跪在下面不敢起身甚至不敢挪动半分的齐言柳，“起来吧。”

    齐言柳缓缓起身，“多谢王祖母。”

    “你今日怎得空到哀家这儿来了？”萧后语气轻薄。她是故意的，似是在说，早些时候不过来，偏偏这个时辰来。

    “前些日子是言柳做错了，一是特地来赔罪，而是给王祖母请安。”齐言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萧后，萧后也没让楚翘给她个座儿。

    萧后看着跪坐在身旁的齐长月，笑呵呵地摸着她的脑袋，而后又冷眼看着齐言柳，“现在都太阳照……”萧后差点儿就说了出来。还好意识到了咳嗽了几声，“认错倒不必了，你父王不都依了你。只是都这个时辰了，你才过来，你这请的什么安呀？”

    齐言柳这一刻还有些像齐长月，“回王祖母，言柳谨记，明日定早些来。”

    萧后看了齐长月一眼，她的眼神黯淡，出神地盯着齐言柳。“长月啊，你是母后最疼爱的公主，你来说说何时来请安？”

    齐长月犹豫了半晌，“回母后，应是卯时。”

    “下次若是入了辰时就不必来了。”

    “言柳会早些来。”到了明日齐言柳就得早些起来，否则要耽搁了念书的时辰。

    萧后不喜齐言柳，自然也没多留她。当然齐言柳，也不喜欢重华殿里的燃香，味道令人头晕目眩了。

    没想到齐言柳前脚走了，齐长月便有些坐不住了。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恰巧被萧后瞧见了。“怎么，有心事？”

    齐长月摇摇头，并低了下去，继续给萧后捶背。

    “得了，你也不必捶了。听说前几日你绣了些新绣样，拿于哀家瞧瞧。”

    “是，母后。长月这就去取……”

    萧后怎会不知齐长月的心思，她知道她想跟齐言柳说上几句话，所以也就顺水推舟。萧后是喜欢齐长月的性子，可从这敬重里面，萧后看出了齐长月畏惧她。这一点，她并不喜欢，所以后宫便有人私下说，这萧后的心思比齐天乐更难猜。萧后也不是苛刻之人，他们姑侄俩，说说话倒没什么，只是齐都祖训，谁也不能违背。

    “言柳留步。”齐长月三两步跟了上去。

    齐言柳回头，看着齐长月一身淡黄色的长裙，头上的发髻梳得也甚是新颖，配着那金流凰玉珠钗，活脱脱了个下凡的天仙。最为耀眼的还是她精致小巧的五官，天生丽质应当说的就是她吧。“你是父王的妹妹，言柳该唤你一声小姑姑。”说罢便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小姑姑。”

    “你我姑侄何必这么拘礼。”齐长月笑起来真的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无暇。“从北郊行宫回来就想来瞧瞧言柳，但身子一直不爽。今日碰巧，要不你去我的殿里坐坐。”

    “好，那就叨扰小姑姑了。”俩姑侄笑得可开心了。这也让齐长月慢慢发现了，齐言柳并不与她一样的。

    天月殿里，陈设素雅。这三足雕花大香炉里燃的熏香，味道也甚是清新，像是草叶的味道。

    “你随意坐。”齐长月转身对自己的侍女说:“冬香，这是言柳公主。”

    冬香长相平平，声音却很是好听，如同一个孩童的声音，稚嫩得很，“奴婢参见言柳公主，奴婢去泡茶，再拿些点心来。”

    “不……”用字还没说出来，冬香便去了，可见她甚是伶俐。

    齐言柳跪坐在一旁，“小姑姑，王祖母不喜欢言柳。”

    齐长月笑了，拂了拂她的碎发，“哪有，不过是觉得女子应该有德。”

    “可是小姑姑，有德未必有才。言柳虽小，也知若违背了心意的事情，言柳不做。所以会做一个有德行的人，那这样，有才有德岂不是更好吗？”齐言柳不明白。因为在临渊的时候，她的父王还有母妃都给她请了少傅，而且还觉得女童念书并且有过错，然而到了萧后这儿……

    “言柳，这些话你不要当着你王祖母的面说。”

    齐言柳将身子弓了起来，她看着齐长月蹙眉焦虑的样子，弱弱地问她，“那小姑姑也是觉得言柳不该念书吗？”

    就在这时，冬香端了茶点来。“言柳尝尝这个……”

    “我……”齐言柳摇摇头。

    “冬香，你先下去吧。”

    冬香愣了一下，还是退了了去，“是。”

    支开冬香后，齐长月又把点心递给了齐言柳，“吃些，这些比临渊的口感要好得多。”

    齐言柳接过了那点心，轻咬一口，只觉得食之乏味。齐长月似乎看穿了齐言柳的心思，便说：“言柳，小姑姑并非觉得你念书不好。只是你虽然聪明，但心思单纯。有些话是不能在齐都的王宫里讲的，会惹杀身之祸。”

    齐言柳摇摇头，“言柳不明白。自打来了齐都，王宫里的哥哥们还有父王和姨娘，每个人都对言柳好。为何小姑姑这么说。”齐言柳垂下了眸子，如墨一样黑的睫毛贴着下眼睑，从远处看，像是瓷娃娃。

    “这深宫内院，多的是暗涌。你父王是疼爱你，可你也要记住，你只是齐都的养女，日后……”齐长月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齐言柳还小，和她当初一样，毕竟被临渊送出来的，尝到一点甜头就容易被‘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