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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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言巧语,我瞧你这话的意?思,就是瞧不起我的弓术……!”

    “官人若是这样说,便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担心官人在宫里将身?子养刁了,禁不住这些劳力的活动、因而陪官人舒展舒展身?子罢了。”

    他看着晏漓笑眯眯纯良无?害的模样,忍不住心有余悸嘀咕道:

    “我可不觉得平日在宫里便没少受累……”

    晏漓:“嗯?什么?”

    谢见琛:“没什么,呵呵。”

    话是这样说,两人虽张弓猎了些大大小小的飞禽走兽,可步伐依旧悠闲,你一箭我一箭,哪还?有半分?比试的影子。

    “如果?有一天再也无?需你拉弓了,也好。”

    这样猎了许久,晏漓忽然道。

    “你只要继续享受自己原有的无?忧无?虑的人生?便好。总有一天,有我在位一日,我便不会任天下动荡到要你重返战场冒险。”

    “……”

    谢见琛一刹说不出话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爱自己的人?

    “可是,我更想看到晏漓的笑容。”

    他说。

    “能毫无?保留施展治世才华、无?需为?任何人牵绊制约的笑容。”

    “谢见琛。”

    晏漓叫住他。

    “只有你的幸福,才能让我露出笑容。

    “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意?。”

    谢见琛看着认真的晏漓,涓涓悲伤泉水般无?力流淌。

    可是,用他的幸福来交换晏漓找回自己人生?轨迹的权力,难道不是太自私了吗?

    他正?神思恍惚,远处等候的宫人忽而赶了过来。

    “陛下、公子,顾大人等人正?在后山营帐旁,请您一叙。”

    ……

    待二人步至后山,天际残存的鱼肚白眨眼已?然沉入无?边夜色,穹庐顶亦是现?出千万星斗,疏疏密密,缀满天幕。

    清风微凉,夜露初生?,有良夜如此,却教人忘却了冬日的冷意?。

    四野悄然,前方逐渐传来哔哔剥剥的烤火声?。

    “呀,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总算来了!”

    篝火后的顾芷兰雀跃起身?,兴致勃勃地招呼二人坐下。

    “再不来,容子泽可要把东西都吃完了。”

    谢见琛朝篝火旁瞧了瞧,原来容子晋容子泽两兄弟亦然颇为?惬意?地围坐在旁。

    “顾姐,这是?”

    “bbq啊!”

    “毕、毕毕什么……?”

    “哎哟,叫什么不重要啦!”顾芷兰为?二人塞来两只考得油滋滋的野兔,“尝尝吧,本姑娘亲手烤的,你们可有口?福了。”

    容子晋汗颜:“明明是我烤的,你只负责在上面?撒了盐椒吧……”

    顾芷兰:“你懂什么!调味料才是灵魂,没有我配的调味料,你弟能吃这么香?”

    容子泽飞块地擦了擦嘴角的油:“可是哥,这个烤野兔真的比从前吃过的都好吃诶。”

    听着这三人吵吵闹闹拌着无?关紧要的嘴,晏漓无?奈轻笑,倾身?在谢见琛耳边道:

    “我也没料到这几人竟还?张罗起了炮肉,你今日还?未及用上晚膳,不妨在此填饱肚子?”

    谢见琛:“我自是乐意?的。”

    比起在一板一眼地用着华美的御膳,和朋友们畅快地大口?吃肉显然更合他的性子。

    他咬了一口?烤野兔,果?真是格外鲜美,汁水半锁、外酥里嫩。

    “唔,好吃的!”

    顾芷兰得意?:“怎么样,我的手艺,可比那些宫人们胡乱烤成肉干强多了吧?……容子泽,你还?吃!小心过了今晚胖成猪!”

    “才没有,我哥还?说我瘦弱得很呢。”

    “你这个德行?,全是你哥惯的。”

    谢见琛哭笑不得地听着久违的吵闹声?,忽而感叹道:

    “大家?许久不曾这样坐在一起了。”

    “是啊,”容子晋道,“自陛下登基以来。”

    晏漓:“眼下只有我们几人,不必这样拘谨。”

    容子晋笑道:“倒是我太过紧绷着了。”

    “虽然不必再过着那样随时掉脑袋的日子,可其实……还?是很怀念那段时光的。”谢见琛声?音有些轻,“大家?朝夕相伴的日子。”

    “眼下确实忙碌了些,可这不有你能干的陛下嘛!”顾芷兰嬉笑着,显然今日心情同样轻松许多,“良宵挚友,怎么还?感伤上了,怎么,婚前焦虑症?”

    谢见琛霎时红了脸:“什、什么焦虑症,顾姐你又在胡说了。”

    顾芷兰也没继续逗下去,只转头?问晏漓道:

    “说起来,你们大婚的日子,是不是也快了。”

    “快了,”提到大婚,火光映衬下,晏漓脸上露出冰消雪融的难得笑意?,“不出一月。”

    “唉。”

    容子泽终于?放下兔肉感叹起来。

    “要我说,我们之中,属晏大哥的变化要最大。”

    第66章 诀别此身

    容子泽一脸心有余悸: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大哥, 只觉得这?人看我的眼神,像要给我大卸八块一样恐怖呢。”

    顾芷兰乐得直拍腿: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他把你当成假想情敌了?!”

    “还有这?样的事?太?夸张了?吧,不至于……”

    谢见琛瞧顾芷兰笑得前仰后合, 自己都不太?相信地看向身旁的某人——

    晏漓:“……”

    脸色黑如锅底。

    谢见琛:“。”

    看来是真的了?。

    “喂,不是吧,你连容子泽的醋都吃呀。”他有点?不忍直视晏漓,低声确认。

    顾芷兰耳朵灵, 看热闹不嫌事大补刀:

    “何止呢,我们三个,只怕都被他盯过哩。”

    “顾芷兰。”

    晏漓抽着额角打断她。

    “再多说一句, 年俸你半两钱都别想拿到。”

    “呵呵,有的人这?个时?候知道丢脸了?。”

    顾芷兰不大服气的安静下来。

    “从前费些心思又如何, ”晏漓却没回避这?个话题,忽而伸手揽住谢见琛腰, 将人紧紧圈住,笃信道,“至少, 这?个人现在的确属于我了?。”

    “啧,恋爱的酸臭味。”

    顾芷兰简直没眼继续看下去。

    容子泽:“真好,大家今年也在一起。”

    晏漓:“明年、往后的每一年, 都会在一起。”

    明明是回应着旁人的话, 宽大衣袖下,那双牵着谢见琛的手却紧了?紧。

    谢见琛:“……嗯。”

    如果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瞬间, 该有多好。

    可惜, 没有如果。

    —

    又闲侃许久,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落了?雪,篝火自然是生不得了?。几人也算是饱餐一顿, 遂纷纷告别散去。

    冬猎在外有一个好处,便是谢见琛与?晏漓不好似在宫中?那样同住一处,分开的营帐使得他的逃脱计划容易实施许多。

    夜已深,谢见琛掀开营帐的帘子,寒风挟雪簌簌袭来。

    随行?的近侍问询,他只道解手,谎称去去就来。

    他小心避开路上所有宫人侍卫,来到提早与?薛恒约好的位置,果见那眼熟的身影牵着一匹骏马、早早立在雪中?等候。

    “你来了?。”

    薛恒将缰绳交到他的掌心。

    “我能力有限,只能借故支开后山看守薄弱的守卫,那处的小路虽不比来时?的道路宽畅平坦,可胜在距路州更近些。只是路途崎岖、又倚着山崖,你千万当心。”

    听着薛恒絮絮叨叨,若是往日,他非要笑骂一声“老妈子”不可。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他却笑不出来。

    “这?么久以来,多谢你。”

    薛恒看着他僵硬的苦笑,犹豫了?半晌,不舍的声音几近被掩埋在风声中?。

    “还会回来吗?”

    谢见琛:“……”

    他没有说话。

    这?已然是无声的作?答。

    说实话,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一趟是否还会有归程。

    或许,在那夜他使手段灌醉晏漓时?,心里?便已然有了?答案。

    “别为我担心。”

    他对薛恒道。

    薛恒深深吸了?口气。

    “珍重。”

    “珍重。”

    经此一别,山高路远。

    勿忘珍重。

    长身青年不忍再过多言,翻身上马,飞驰离去。

    ……

    马蹄溅雪,谢见琛策马狂奔,强撑着回望的冲动?,不知奔出多久,这?才收紧缰绳、转过身来。

    上京岿然不动?、被笼罩在漫天风雪里?。

    那里?有他爱的人。

    明明没有奔出多远,可这?捧心,已经痛得无法呼吸了?。

    他停驻在陡峭的山崖旁,山下长河拍岸,涛声滚滚,眼前却尽是与?晏漓亲密无间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