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成业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 或许是想着拿到厂卫督主的把柄或软肋，他也许就有了翻盘、不, 活命的机会吧。

    等属下离开后，他独自僵坐在茶馆雅间里, 良久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怕死, 连酒都不敢多喝, 因此, 茶便成了他的心爱之物。

    以往闻到这顶级的茶香，他多少会冷静些。现在, 他心中满是惶恐, 再好的茶对于他来说都是什么滋味都没有。不，苦味更加的难以忍受, 那是从心中泛起的。

    以前自己给自己建造的舒缓心情的安乐窝, 已经竟成了他的催命符。真是世事难料。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他的祖父已经知道了他干的荒唐事。可祖父没有发怒，只是如以往那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拂袖离去。

    现下，他居然没被关在家中，还能出来晃悠，简直就像是最后的恩赐那般。

    他没有像个傻瓜那样以为这事从此就翻篇了，就他祖父那种人, 是不会为了他这样的废物欠下厂卫督主的人情的, 也不会用利益交换。

    毕竟, 他是个废掉的香火。他的祖父还有着其他的可靠的子孙。

    现下, 难道只能看姑姑的了？

    “叩叩叩。”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谁？”

    “一个愿为大公子提供微薄之力的小人物。”一道干涩的、好似很久没说过话的声音响起。

    ……

    在回家的路上，马车中难得的放松，楚决明捏捏眉心，换了身衣物。然后，闭目养神了会儿。等快到家，他看上去不那么疲惫了再下了马车。

    而木香已经从她的小眼线们那里，知道了爹爹回到家的消息。

    楚决明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他的小姑娘，正好推开了门，手提着一杆灯笼冲他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木香冲到爹爹的身边，一下抱住他的腰然后松开，将手上拿着的一小包豌豆黄塞到他的手中。

    “爹爹先垫垫肚子，等我们吃好饭，好好休息下，明天再去处理那人。”

    楚决明揉揉女儿的头发，气息一下子变得平和，甚至有些慵懒起来，接过灯笼和点心，随着她进了家门。

    身后其他杂事自然有人处理。

    虽然爹爹没说话，但木香知道爹爹是同意了，她高兴的开始叽叽喳喳起来，说起她这几天的成果、今天钓的鱼，还有那个倒霉的家伙。

    那人经过检查，仅仅是双腿骨折加上各处挫伤，大蟒还是留了不少的力道的，虽然骨折的块数多了点，不过还是能接上的。

    不管那人是不是爹爹要抓的坏人，对于一个对着十二岁左右的小孩子想做不轨之事的人，木香对于这人伤成怎样都是不在意的。

    反而解气的很，对着自家爹爹小姑娘很是一番自夸，生龙活虎的比划着。

    “香儿做得很对。”楚决明赞同的说。

    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的木香，听到最信任的人这样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有点凶残哦。

    她这样和古代的大家闺秀好像相差的太远了，还好爹爹没有强求，反而给了她很大的自由。

    楚决明倒是没想着什么，诸如这样的性子和手法好不好，他还是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自保能力的。

    听着女儿的话，吃完了那三小块豌豆黄，楚决明牵住女儿的小爪子。

    又走了一段路，小姑娘突然有点沮丧，忍不住试探道。

    “爹爹，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曦月端庄啊。对于女红也是三天兴趣，我给你缝的荷包更是放在那里很久了，还是个半成品。我只是觉得拿不出手，其实我已经做了好几个了。”

    木香有点低落，说完就后悔了，本来气氛挺好的。

    慢悠悠走在青石板上，楚决明说：“我都知道。”

    “都知道？”

    “你高兴就好，谁说女儿家就得是一个固定的模样。而且，你的确不是那块料。”

    “哇，过分了。你说的，我要是嫁不出去了，我就赖着爹爹一辈子。”木香重新笑了起来。

    “到时候就是我赖着你了。”楚决明摇摇头。

    “好啊，到时候我养你啊。爹爹你现在可要对我更好一点。”小姑娘想着那时候，心中既是幸福又是惆怅。

    抬头看看爹爹，再望向远处的明月，木香在心中许愿，希望爹爹长命百岁。

    也希望年糕和喜鹊一直陪在她的身旁。

    与此同时，仰望月亮的人数不胜数。

    齐若华看着窗外的月华撒在世间万物之上，走到窗前仰望明月，月亮上有着样子模糊的斑点。

    神话传说里有天狗食月，那会是天狗啃食后留下的牙印吗，还是天宫的桂树和月兔的影子。

    想到兔子，齐若华唇边流露出一抹笑意，那只傻乎乎的兔子在香儿的照顾下竟然还活蹦乱跳的。

    小时候，他还听某人念叨过麻辣兔头、爆炒兔丁、烧烤兔腿之类的菜名。她还像模像样的举起小兔子给他比划着，还说这是兼职了宠物和储备粮两个身份的兔子。

    那只黄黄的小兔子只知道嚼着一根草叶，被无良的主人摆弄着一点也不反抗。

    还有不到六日，他就可以再次去找她了。

    重新坐到桌前，组装着小姑娘想要的“暴雨梨花针”。她的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偷懒的东西也想得出来。

    就是每次装填的时候都要小心，还比较麻烦。或许，制作成一次性的成本上更划得来。

    羽门的人之前是行走在江湖中的杀手或侠客，都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练习准头。现在归顺了官府，在朝廷的支持下，他们也只是开始研究用于宅院、战争的机关术。

    各种门派加入朝廷后，大家资源共享、成果流动，一加一的效果大于二。

    尤其是，铸造的门派，以国家之力，他们的技术精进的速度吓人，从而造福了很多方面的其他门派。

    这正是机关发展的大好时机，不再是个人英雄的时代。技术是有的，他们只是差人点醒。

    想来，随着这种方便的便携个人随身武器的出现，会有更多的用于普通人防身的半自动机关出现。

    至于会不会造成滥用，齐若华倒是没想那么多。

    做了错事，难道推到武器上就不是做错了吗？律法只要坚守好底线，就不会有大乱子。

    随着炼铁技术的提升，必然会使更多的理论上的机关，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不是他，也会有更多的人想到、做到。

    而且，这样的技术能成功后，早日掌握在朝廷的手中，总比还在江湖中无人管辖，全靠心中正气要好些。

    保护楚朝的边关将士实在是太辛苦了。当年，云州田家余孽造成的动乱，波及的人很多。

    他的父亲早早的从牡丹城田家的动荡中看出了局势，带着他们一家去往白石城。带上外祖父一家中相信他们的人，一起往黄州迁徙。

    齐若华都不知道原来父亲在黄州还有着生意。路上，果然很快就不太平起来。

    时不时就有云州的流民逃窜，还有着小股的蛮人。可以想到云州那时是什么样子。

    他们能逃过那一劫，云州很快就平乱，那些可敬的将士们为百姓们做的实在是太多。

    机关技术的革新，就算是香儿和他送给将士们的礼物。威力他已经试验过了，很不错。

    就称为第一代暴雨梨花针吧。齐若华打算以木香和他的名义报上去。师父对于这样的单兵武器很感兴趣，虽然否定了部分羽门的传承，但羽门总是要随着世界发展的。

    炼铁技术的提升，使得木香和齐若华说起的单兵武器的弹簧、发条之类的东西，不再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缩小了很多倍，那些材质更好的铁，不，钢，也能提供原先很大很笨重的机关的效果。

    以往那种靠着腕力人工发射的暗器修炼，不会消失。但傻瓜式的一按、一拧就能用的东西，会大大降低使用机关的困难程度。

    以后估计会让羽门的外门弟子们，由暗器为主机关为辅，变成以打造机关为主了吧。内门弟子，负责研发和坚守传统。

    齐若华想到这里，忍不住一笑。或许，以后别人看待羽门，会误认为是铸造门派之一了。

    也不知道，羽门的先辈们会怎么想。从他们这代开始，羽门就要踏上一条新的道路了。

    “师弟，早点休息吧。”

    看到工作时的房间还亮着，顾旭风果然找到了小师弟。

    “好的，我马上。师兄你先去休息吧。”

    “夜间做事伤眼，明日再继续。”

    “好好好。”齐若华敷衍道。

    看着师弟低头聚精会神的样子，顾旭风无奈的摇摇头，盯着他弄完那一个就吹了灯。

    ……

    月夜，一处小院的篱笆外，站着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女子，面上全是被风吹干的泪痕。

    柔娘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亲人了，想来，大家都以为她早遭遇不幸死去了。

    来到自家门前，她却又开始徘徊不定，或许，她不该回来。就让家人以为她死了，也不用再次撕裂他们的心。

    在那处炼狱里，她最想看见的就是家中年迈的双亲和邻家的大哥哥。只是，她已经配不上那样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