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山。

    山间小道。

    “哥哥，哥哥，你慢点，慢点走，等等我。”

    远处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呼喊，近处的脚步声停下。

    “小短腿，走这么慢，快点。”

    远处的一阵急促的小跑声传来，越来越近，直至到达近处。

    “哥哥，我终于，追上你了，嘻嘻。”

    “真是，甩都甩不掉。”

    “哥哥才不舍得扔下我呢？”

    “早晚甩了你，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嘻嘻，我才不相信呢？”

    ……

    正午阳光正好。不归山，树木丛生，枝叶繁茂，层层叠叠的枝叶挡去了阳光，留下一地疏影，正是午休的好地方。

    小道上的说话声吵醒了一旁躺在树枝上睡觉的人，花暮一把扯掉盖在脸上的黑色手帕，迎着穿过枝叶的细微光缕，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睁开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烦躁的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吵醒她的人，稍稍震住，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睡了这么久，该干活了。”花暮看着天空，小声嘀咕道。

    而后，脚尖轻点枝叶，几下，便消失于树林间。

    ……

    “哥哥，哥哥，十九哥哥快看，前面有间客栈。”说着，激动的抱着旁边那人的胳膊晃动着。

    “别摇了，小三儿。”

    充满不耐烦的语气响起，只见位十五六岁的精致少年一把抽出被旁边的十岁左右的小孩紧紧抱住的手臂。

    少年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瓣嫣红，一头乌发用一根金色发带绑着，身着一袭金丝镶边公子袍，妥妥的矜贵少年美人。

    旁边的小孩白白嫩嫩，带着湿气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似乎有些害怕，同样的穿着一身金色衣袍。

    两个人的衣袍下摆都有些脏，看来是走了有一段路程了。

    “不过，我们好像现在没多少钱了。”十九有些失落，而后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那该死的小偷，别让我再碰见他。”

    “哥哥，别生气，下次碰到小三儿替你教训他。”小三儿看着哥哥生气的样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别了，下次别再跟着我了，我就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了。”

    “哥哥……”

    “别来这招，叫爹也没用。”

    “爹爹……”

    “停，打住，别乱叫。”

    客栈建在不归山外围靠近内围，平时有人来寻宝，有此歇脚之地，倒也经营的下去。

    房屋建设经历了时间的洗礼，看起来有些破败了。

    进了客栈，十九扫了眼周围，五张老旧矮小的桌椅随意的摆放着，中间桌上有两个客人在喝酒，听到声响，扭头看了眼，又继续喝。

    柜台处一美艳妇人在拨弄算盘一中年俊美男人在靠着柜台打盹，看起来应该是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

    十九拉着小三儿的手在一旁靠窗的桌椅上坐下。

    老板娘看到来了客人，再看到旁边睡得正香的人，眉头一皱，撩起一撮老板的头发就是往后一扯，气冲冲道：“老头，来客人了，快去干活。”

    那老板痛醒，双手捂着被扯的头皮嗷嗷叫，还不忘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娘子。”

    看着一身金丝绸缎，一看就是有钱人装扮的十九和小三儿。

    老板整了整衣衫，以手梳理了下头发，露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微微弯腰：“请问这位客官和这位可爱的小客官，需要点儿什么呢。”

    小三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望着十九，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小嘴唇。

    十九看着小三儿，想着现在身上的银两，又气的咬牙切齿，不禁头疼。

    但还是要保持淡定，形象很重要。

    店老板等了一会见没人说话，以为客人不知道点什么，也是，富贵人家来到这种山野小店都不知道点什么。

    老板挺直了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热情的推荐道：“两位客官，我们这今刚猎到一些野味，肉质外焦里嫩，要不来几盘。”

    想着这几天生意惨淡，好不容易来了大客户，一定要好好的宰上一笔，故意推荐了现如今店里最贵的饭菜。

    而且看这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小孩，一身华丽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里凭着一腔热血出来闯荡的娇贵人，最重要的是钱多没处花，出手大方。他最喜欢的有钱人了，哈哈哈，要发财了。

    十九看着桌面沉默不语，揉着额头，想是现在来一壶茶水呢？还是来两个馒头好呢？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中没钱的日子，十九表示有点窘迫。

    “我们店还有各种野菜蘑菇汤，味道鲜美，往来的客人总是赞不绝口啊！客官要不尝尝？”面对少年的沉默，为了银子，老板丝毫没有尴尬，反而更添一分热情，笑吟吟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一旁的小三儿乖乖的坐在凳子上，缩着小脑袋，也不发声。

    大概是知道哥哥现在正在气头上。

    “……”

    “额，那个，要不来点酒？我们店里的酒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兴许这两位不饿，老板暗暗想。

    但还是要微笑，客人就是银子，银子就是老子。

    挣钱不容易呀！特别是在这深山老林，特别是碰上这么个客人，老板在心里默默挥了一把老泪。

    “一壶茶水。”十九纠结半天，下定决心，轻启红润唇瓣，强装镇定道。

    “哎！好嘞。”

    老板条件反射的弯腰回应，稍后身子微僵，不可思议的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一壶茶水。”十九忍着脾气，提高音量，耳垂微红。

    再问一遍，他怕是忍不住现在下山将那小偷找出来吊在城门口，抽个三百鞭。

    “……”

    老板确定听清楚了，瞬间变了脸色，不耐的喊了一声，“小肴子，上一壶茶水。”

    只见从后院跑进来一个清秀少年，提着一壶茶水跑过来，一身粗布衣衫，倒是与老板和老板娘的服饰形成对比。

    “客官，您的茶水，请慢用。”

    “嗯”

    ……

    老板靠在柜台，一手支头，切道：“还以为可以大赚一笔呢？原来是两个没钱的小鬼头，扰我清梦，本老板的服务费可是不一般的……”

    “老头，我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我面前闲着。”

    美艳老板娘正在仔细打着算盘，一旁吊儿郎当的人叽叽喳喳，没玩没了，终于忍无可忍。

    “额，可是，娘子，现在没多少人呀！”有点小怂的老板小声反驳道。

    “给，抹桌子去。”

    一块抹布飞来，老板一把接住，看来是没少练过。

    “可是……”

    “去。”

    “哎！好嘞！”

    一旁送完茶水的小肴子见怪不怪，正要回后厨，被老板一把拉住，小心的瞄了一眼忙碌的老板娘，利索的把抹布塞进小肴子怀里。

    “小肴子，把桌子擦一下，我出去补个眠。”

    说完，一溜烟，跑了。

    “……”

    老板，我还要去后厨做饭，您老就不能再捡个人手帮忙吗？每次都是干活的时候就跑了，发工钱的时候不见人影。

    哦！忘了，我没工钱。

    小肴子无奈只能任劳任怨的干活。

    老板娘见此，暗骂一声，人都跑了，还有账没算完，也没时间教训他。

    十九倒了两碗茶水，递给小三儿一碗。

    小三儿白乎乎的小手端着碗，一口气喝完，看样子是渴急了。

    十九又为小三儿倒了一碗。

    今天，自从上山以来，就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也没喝过水，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小三儿年纪还小，肯定受不住。

    山下时听闻不归山深处珍贵药材甚多，本来打算在山中寻宝的，结果走了半天还没到森林深处。

    一声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小三儿双手捂着小肚子，有些窘迫道：“哥哥，我，我不饿的。”

    “真的。”像是怕十九不相信，小三儿睁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再次肯定道。

    环绕了四周一眼，静悄悄的，小二儿不在，老板娘在柜台。

    思来想去，十九忧愁把手搭在小三儿的脑袋瓜子，食指轻轻敲动，在小三儿不解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去柜台前，略带尴尬道：“额，咳咳，老板娘，可以赊账吗？”

    老板娘抬都没抬头，道：“本店概不赊账。”

    无奈，十九掏出一把铜钱放在柜台上，破罐子破摔道：“我，我这里有这几文钱，你看看除了付哪壶茶水，还可以买什么吃的。”

    老板娘终于把眼睛从算盘上挪开，戏谑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声音冰凉道：“没钱，就滚。”

    “你……破店，我还不稀罕呢？”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没钱傍身的困境，也从未听到过有人竟敢这样与他说话，可是如今，他却只能逞口舌之勇。

    十九握紧双拳，咬紧牙关，眉头紧皱，而后一秒，转身，大声道：“小三儿，走。”

    “哎，小公子，留步。”

    一开始就在店里的一位温润青年出声拦住十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接着道：“小公子，这银子你拿着。”

    “不用了，无功不受禄，何况你我非亲非故。”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相信出门在外还是好人多啊！”温润青年意有所指的笑着道。

    面前的人一袭青衣，脸上笑容亲切，令人舒适，是一个很容易就能博得对方信任的人。

    “这店方圆几里你是找不到食物的，再远处倒是可以打些野味，但现在天色已黑，怕是不好赶路，倒不如在此歇息，至于银子，日后江湖再见，还我便是。”

    见十九有所动摇，温润青年把银子塞进十九手里，看着小三儿，语气更加温柔道：“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饿坏了对身体不好。”

    话已至此，十九也不好再推脱，只得双手抱拳行礼感谢道：“多谢前辈，来日定当十倍奉还。”

    “哎，这就对了。”温润青年倍感欣慰道。

    “谢谢大叔，大叔是个好人。”小三儿在一旁又高兴又羞涩的说。

    “咳咳，咳咳……”

    和温润青年一起的那位，一身灰白衣衫，头发有些乱，胡子拉碴，看样子是奔波了些时日。

    不知为何，突然咳个不停。

    “前辈，你快看看你爹吧！怎么突然咳起来了。”所谓拿人的手短，秉着人道主义，十九突然良心爆棚，关怀道。

    “额，爹？”

    面前的人身躯微微一震，捂着胸口，一脸深受打击的难以置信的模样。

    随之旁边咳嗽声愈加大了。

    “那位不是前辈你爹吗？”十九疑惑道。

    两位一个二十五六，一个得有四十了吧。同桌而食，难道不是父亲而是随从？

    “他应该是喝酒呛住了，我去看看。”

    温润青年避而不谈，随后不知和那人说了什么，就相继上楼休息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明明上一秒放了狠话打死都不想再来的地方，下一秒却要久待。

    怀着复杂的心情，身不由己的十九尴尬的用那锭银子要了顿饭菜，一间房间，算是暂时放松下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