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家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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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了几句后江阔坐定,温柔关心道:“桃娘,听你刚才笛声幽怨,我冒昧问一句,是在为缓缓的事伤感吗?”
桃娘并未否认:“只可惜从始至终,都是无能为力。”
“如果我说有呢?”江阔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
桃娘不解地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撩起下摆径直对自己跪了下来,她急的伸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
“我们几个从年少时就常来桃娘这里,多少欢乐泪水都在这里生根发芽,成了第二个家,我们早把桃娘看做家里的长辈一般,现在有了性命攸关的事,无人可托,这才又来搅扰。”
“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先起来说。”
“要是桃娘做不到的事,我绝不会来这里强人所难的。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们了。”江阔仍旧跪着,态度坚决。
桃娘若有所思,刚才为陌归整理伤口时她就发现了她腕上的伤,如今听江阔这样一说,不由得想到了她和平楚这对苦命的小鸳鸯,不知是不是又闹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麻烦来,叹了一口气:“好,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先起来。”
虽是竹楼,但寒冬腊月,地面仍是冰冷异常,她实在不忍心他一直跪着,江阔这才站起身来:“不敢瞒桃娘,现在平楚也在府中,露华正在照顾他。”
桃娘睁大了眼睛。
“桃娘不必问,也不需要知道,知道的越少对你和露华越安全。我只求你们能暂时收留他,他现在很虚弱,”江阔顿了顿,“若是他活不成,我想缓缓也熬不过了。”
桃娘不明就里,脑子里勉强组织了下逻辑,只觉得应该是这二人终究难以忘情,不惜殉情来对抗父母之命,唏嘘之下自然应承,江阔也不赘言亦不多留,谢过后便告辞了。
他下楼冲手掌哈了口气,搓搓手,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迈向了西院。陌归已经被子弘叫醒了,皱着眉任他一勺勺地喂药,眼睛都懒怠睁开。江阔还没来得及进门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进来传话,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徒弟听罢便走到江阔面前道:“公子,门外有人驾车来了,说要接你们回去。”
江阔知道一定是宫里事成了,不敢耽误,立刻进去示意子弘。子弘刚刚喂完陌归药,轻轻将她放平,盖好厚被才出来。听江阔说完便下意识望了里间一眼,江阔知道他放心不下姐姐,便宽慰道:“你放心,你阿姐的病桃娘比谁都要熟悉,也知该如何照料,她在这里最安全不过。”
子弘知道江阔言之有理,点了点头:“这里还需再添些人手,如今时局未稳,我担心生变。”
“自然。”
随后两人又进去看了眼陌归才离开,来不及跟桃娘告别,只让丫头传话去说有急事先告辞,陌归就先托付给她们了。一路快马加鞭疾驰至宫中,此时地上血迹还无人清理,醒目地裸露着暗夜里的屠戮,子弘视若无睹,倒是江阔趁着这青天白日看清了自己一手杀出的无间地狱,不由闭上了眼睛,脚步也放慢了些,直到子弘回头看他,才紧走几步跟上去。
大殿之上群臣早已集聚,看到子弘和江阔进来,不知怎地,都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子弘也不谦让,坦然前行,神色自若,江阔落后半步跟着他,心内难抑惊讶。
缓缓这弟弟十五岁可能都尚未到,首辅大人今夜所谋划的事不会让他参与进来,最多不过自己在府中嗅得到些风声罢了。仓促间被推到风口浪尖,他小小年纪没有胆怯慌张也未得意张狂,举止沉稳地似乎是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而更让江阔感叹的是,他刚刚分明是个普通少年,担忧着自己的阿姐,暴躁甚至无助,却能在转瞬之间就换上了如此经得起打量推敲的雍容气度,不由得人不心生敬畏。
而其实,刚才众人让道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江阔。他一个风头正盛的武将,在现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出现,难免引人众多猜想,至于子弘,毕竟未入过朝廷,听说过他的人不少,认识他的却不多,不过也都纷纷惊讶他此时能得江阔护后,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张庸见二人走过来,上前一步便要对子弘行礼却被他止住了,说着“不敢”先行拜见了,接着又同几位大人打招呼,一一拜会。
江阔站在后面冷眼瞧着这一切,慢慢低下了头,最后甚至嘴角带了一点自嘲。他比谁都清楚,刚才子弘见过的这几个人都是今日出过力的功臣,看来这孩子不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聪明人,他可能也对这自己父亲尚未完全得到的天下志在必得……
寒暄过后张庸让子弘站在前面,子弘却执意不肯,只与江阔站在一处,江阔冲父亲点了点头,张大人这才作罢,大家一
不多时,正在江阔疑惑还不曾看见王玄机时,忽听得太监传话:“宣德太后,内阁首辅沈大人,次辅王大人到!”众人忙列队两侧,低头恭候。
宣德太后正是刚刚惨死的少帝生母,她本非先帝之妻,少帝登基后才将她封为太后,执掌六宫,怎奈她生性懦弱,毫无主见,并没有什么威仪可言。但此时少帝暴死,她作为先帝遗孀,少帝之母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顿时变得举足轻重起来,成了一些人眼中的香饽饽。
她在两位大人的左右拥簇下缓缓走到了殿上,神色却难掩紧张,到了宝座阶前,更是踌躇了起来。她一生中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到这里来,走到殿中已是不易,哪里还敢再往前一步。
沈正谦见她停住心内着急却不便出言相斥,刚微微皱眉便听得王玄机一旁高声说:“太后请入座!”话音未落,早有太监搬来了一把椅子置于宝座右侧。
太后听到这一声喝腿都软了,王玄机趁机扶住她,半推半迫硬是把她安在了椅子上。底下张庸见了立刻不失时机地喊道:“臣等拜见太后,太后千岁!”
众人一听,立刻响应,哗啦啦跪下一片,太后此时突然微微颤抖起来,忍不住看向了沈正谦,见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只能硬着头皮道:“平身!”
“谢太后!”
潮水般的回声后上座却再也没了声响,静悄悄地让人心里发毛。原来是这苦命的太后一夜之间突然死了儿子,又被人胁迫着恐吓了半宿,此时早已六神无主,脑子里一片空白,来之前王玄机反复叮嘱过的话是半句也记不起,全身冒着冷汗,说不出的惊恐。
底下已有臣下开始窃窃私语,沈正谦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王玄机见此只好眼一闭,心一横,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少帝即位以来,荒淫无度,穷凶极暴,人神共愤,宣德太后以苍生社稷为念,欲废昏立明,故密令内阁首府沈将军潜运明略,幽显协规,以求普天同泰。”
底下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脸上各色神情闪动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少帝暴毙,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权早已牢牢掌握在首辅手中,但是该何去何从还是有很多人一时之间想不清楚。
胶着之时,忽然一人直冲到殿中,扔下一个血淋淋的包裹便单膝跪地高喊:“内阁辅臣钟云达久存不臣之志,今日趁乱竟于城外起兵造反,幸得首辅沈将军明察秋毫,早知他狼子野心,命我日夜监守,防患于未然。臣幸不辱命,已取他首级于此!”
殿上的臣工中有不少文人士子,哪里见过这样阵仗,一见血包裹立刻炸开了锅,纷纷躲避,有的甚至跌坐在了地上,待得看清了包袱里滚出的是左相人头,那血污不堪,双眼圆睁的狰狞场面更是惹得他们三五一群地缩成了一团,战战兢兢。
江阔也一惊,定定看着那张曾经熟悉的脸,只觉眼睛酸痛,胸口一阵阵恶心翻涌,他咬紧牙关,轻轻闭上了眼,却忽然觉得手上一阵冰凉,猛然回头,只见子弘目不斜视向上看着沈正谦,手却轻轻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了然,这是个警告,也是个试探。
少帝驾崩,既无子嗣又无兄弟,国不能一日无主,帝位必定要委于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但以钟云达和自己父亲为首的一派早就不满沈正谦一手遮天的局面,今日他虽假借太后之令为弑君正名,相信还是会有很多人心中忿然,以至站出来揭穿他,责他以谋逆之罪。他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出现,越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越要众望所归,不能有一丝一毫不和谐的声音。
如今父亲已经临阵倒戈,再将钟云达这血肉模糊的头颅抛在堂上,既断了他们这一派所有的念想,更让这些士大夫们吓破了胆,不敢再有异议。此时谁敢施与同情,便是自寻死路,子弘是在提醒他注意仪态,以免惹祸上身。
江阔自不是愚钝不化之人,立刻打起精神,不急不缓出声道:“王将军辛苦了,”接着转头看向诸臣,“不知今日之事诸位怎么看?”他目光如炬,声音洪亮,稳如泰山,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应答。
“沈将军乃内阁首府,国之柱臣,今日太后为江山社稷大义灭亲,宜请沈公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帝无兄弟子嗣,但国不能一日无主,还请沈将军立刻即位以安天下!”
是父亲的声音。
“放肆!张御史身为内阁辅臣,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我生于微末,幸得先帝赏识,一生随他戎马征战,自问无愧社稷。今日受太后之令,实不能辞,如今江山安稳,只想追随先帝而去。”沈正谦慷慨激昂,话语间已听得隐约哽咽之声。
“万万不可!沈将军还请三思,张御史的话不无道理,如今能力挽狂澜唯沈公一人而已,否则必定江山摇落,纷争四起,生灵涂炭,这必也是先帝不希望看到的!”
子弘现在身份敏感,不便言语,只紧闭着嘴静静看着这出折子戏,心里暗暗赏鉴各位主角的表现。江阔却突然上前一步,附和刚才王玄机所说,言毕便一撩袍对着沈正谦跪了下去。子弘只稍稍惊异了下便立刻跟着跪下了,一时间堂上众人也陪着哗啦啦跪成一片,最后几个虽有点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缓缓跪了下去。
“请将军三思!”随着江阔铿锵的声音,众人之声亦随后响起,回荡在大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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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能力有限,写的不好而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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