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苍溪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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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越之地,地形险恶,溪流密布,熔岩洞穴,暗流涌动,易守难攻。山中多产名贵草药、各种金属矿业,实为一块宝地。

    梁国自立国以来便多次派兵攻打百越,但皆是无功而返,自梁国新帝登基后已是五年,倒也是一直相安无事。

    百越之地有一山名为溪山,山下有一河流名为苍水,就在这山水之间矗立着一六层阁楼,占地约一顷,虽是恢弘,但却是隐匿与雾色山峦之间,难以发现。

    而这看似不起眼的阁楼内外却是关卡重重,寻常人难以接近。此阁楼为苍溪阁,位于溪山山顶,苍水的源头就在阁楼东侧。

    苍溪阁的一层遍布大大小小近千个箱匣,数十名男女不断地将受到的信件分类放入各个箱匣之中,热闹且忙碌。从全国各地送来的信件放入一个个竹筐中,等待着被分取、筛选。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信件,却是承载着九州的所有秘密。

    “北齐,南梁,百越,柔然,吐谷浑……。”无论是军事、政事、经贸之事,还是坊间逸闻,应有尽有。

    苍溪阁的二楼与一楼有些相似,但是却没有那般拥挤、热闹,这里藏着的秘密的主人,非富即贵,此处的随便一个消息便可以价值千金。箱子上那些模样各异的纹饰代表着那些秘密背后的结果。

    至于三楼之上,却是极少有人前去,也显得格外地神秘。

    苍溪阁的第三层只是有着几个房间,看似极为普通,可是这几间房屋最大的特点便是,除非有阁内的人带进带出,否则,即是进不来,也出不去,即是安全之地,又可是囚困之笼。

    苍溪阁的第四层倒是更像是一个大仓库,西面有着各种名贵珍惜药材,北面有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兵器,甚是还有上百年的古剑,东面则是摆放着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至于南面,竟是摆放着一强的书籍字画,随便翻开一本,都是孤本。这么一个藏宝阁,也是整个阁内守卫最是松懈的地方,因为,外人还没有胆子敢打此处的主意,而这阁内的人,对于这些物件皆是不甚在意,除一人之外。

    苍溪阁第五层有着除了北面,分布着数个房间,风格迥异,却是舒适。而北面皆是被一块数丈长宽的黑布遮掩,无法窥得后面之物。

    五层房间门上都分别刻画着一物,无论是纹路或是雕刻的力道都各不相同。其中一间房门之上雕刻的是一束兰花,三朵淡雅的兰花被五六细长绿叶拥簇其中,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但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却已是呼之欲出,门楣之上还刻着一行字,仔细一看,竟是“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娟秀的字迹不知表露的是谁人的心思?

    “蕙风,还没算完吗?”

    那名唤作蕙风的女子面前摆放着几打账本,一边快速地翻着账本,一边飞快地摆弄着算盘,白皙地纤纤玉指似是一只灵动的蝴蝶飞舞在算盘之上。听到对面那撒娇的口吻中已是有着无奈,便抬起头,微微一笑,眼中一片温柔,“快了,你一直坐在此处,怕是已是有些无聊了吧。”

    对面那人努了努嘴,“不过是一个月的收支,便要算这么久,蕙风,真是辛苦你了。”说罢讨好地一笑,反正她是不愿看那账本,着实令人头疼。

    蕙风看着眼前之人,眼中一片宠溺,无论她在外如何地精明算计、杀伐决断,但是在苍溪阁人面前,却依旧是小孩子心性。

    “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太贪财!否则蕙风何必如此辛苦?”戏谑地男声挖苦着着某人。

    被戳中了心事,某人马上坐不住了,佯装生气道:“有你这么跟阁主说话的吗?”她可是阁主,这些人已是与她没大没小习惯了。

    “哎呀!”年轻男子一脸惊讶,瞪大双目,抚着胸口,“你若是不提,我还真是忘了,好,阁主大人,龙源参见阁主大人。”

    “哼!”阁主给了龙源一个白眼,“你就会气我,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阁主的话一出,蕙风忍不住低头一笑。

    龙源已是气结,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无所事事?我游手好闲?我的大小姐啊!我可是刚刚回来啊,这半个月我可是给你赚银子去了!”

    “你给我赚银子是应该的,”阁主指了指龙源腰间的佩剑,眼神有丝调皮,“难道它还不值这个吗?”

    果然,龙源不语,败下阵来。看着腰间的剑,此剑的来头可是不小,春秋时期楚王命当时著名的铸剑师欧冶子、干将师徒铸成三把铁剑,其中一把便是此剑。状如登高山、临深渊。

    “此次前去怎么样?”阁主倒了杯茶给龙源。

    龙源将茶一饮而尽,凑近阁主,笑着道:“生意自是谈成了。”

    阁主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想:若是谈不成,你还有脸回来!“价格他们也是答应了?”

    “答应的特别爽快!”龙源满脸笑容,他倒是不记仇。

    “好!就欣赏这样的主顾!”阁主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许久不曾出苍溪阁了,正好出去走走,你们二人与我一同前去。”

    “是。”

    要说着苍溪阁的业务真是十分地广泛,不但搜集出售情报,偶尔竟是还做起为人排忧解难的营生。他们苍溪阁倒也并不是什么生意都接,倒是也有自己的原则与标准,但是综合下来就是——看某人的心情。

    苍溪阁主一行人走在金陵城内,虽已是尽量低调,但是依旧吸引无数路人的目光,原因无他,这几人的外貌实在是过于出众。苍溪阁主与蕙风虽是面戴薄纱,但是却无法真正掩饰她们的五官。

    龙渊早就习惯了这般掷果盈车,甚至还有丝得意。只是……。龙源看了眼身侧一袭黑衣之人,只见他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剑跟随在阁主身后,厚重的黑色斗笠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周身散发这生人勿近的高冷。

    “阁主,有我跟随,为何还要转魄前来?”

    阁主回头,看了龙渊一眼,又看了转魄一眼,“无妨,人多热闹。”她在哪里,转魄就会跟在哪里,从来不单独外出,久而久之阁主倒是也习以为常了。

    “阁主,到了。”蕙风看了眼头顶的招牌“财来客栈”。

    龙渊抚着下巴看着这客栈招牌,笑道:“这客栈名字当真是直接,真是不知是哪个财迷起的名字?”

    龙渊的话换来某人的一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呢,我不财迷一点,咱们都得喝西北风。你们是不知身为阁主的我压力有多么地大……。”

    不打自招!

    进到殿内,小二便上前招呼,“几位客官是住店?”

    龙源将腰间的佩剑露出,“我们是从家里来的,叫你们掌柜的来客房。”

    小二一躬身,“几位请先去上等客房歇息,我立刻去请掌柜。”

    进到客房内,阁主对龙渊道:“龙渊,你去交代吩咐掌柜便是,我先歇歇。”

    “是。”

    不过一会龙渊便回到客房内,“阁主,一切已是安排妥当。”

    “好!”苍溪阁主从床上一下跃起,“今晚我便与转魄去宫里看看,你与蕙风去调查梁帝身边的所有近臣,看看可是有何奸情?”眼中还泛着贼光。

    屋内的其余三人皆是一叹,他们的这个阁主,真是为了银子什么生意都接,就连这等八卦之事竟然也要调查。

    “阁主,宫内守卫可是十分地森严,要不还是我与龙渊前去罢。”蕙风有丝担忧,他们苍溪阁几乎是人人都会武功,且身手不凡,除了他们的阁主大小姐!

    “不用,”阁主一摆手,笑道:“再森严的守卫也不敌不住转魄。”

    是夜,两道几乎难以发现的身影躲过重重的禁军,摸索到宫墙之外。其中一人抱着较小的黑色身影一跃,便翻过数丈的围墙,稳稳地落地。

    “不错啊,转魄,你的身手当真是越来越好了。”苍溪阁主毫不吝啬地夸奖。“转魄,等下我去偷件衣服,扮成小太监的模样,你就不必现身,暗中保护我就好。”

    斗笠下的面孔虽是眉头紧皱,却只能点头。

    为了避开皇宫中的禁卫军,他们只好在这皇宫中最是偏僻的地方落脚,只是苍溪阁主却是未料到宫中竟是还有这般偏僻的地方,荒芜杂乱的草木竟是及腰。看到有处荒废的宫殿,苍溪阁主就走了进去,想看看可是还有宫中的衣服。

    一进到屋内,虽是不会武功,苍溪阁主也知晓屋内有人,且那人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啊?大半夜的在这里干什么呢?”理直气壮地令人惊叹,“你是不是小偷?”竟是这般先发制人。

    那人回过头,屋内一片漆黑,看不清他的面容,直直地看着她许久,终是开口道:“你这一身劲装,才不是宫里人吧。”

    “谁说的?我可是这宫里的暗卫,专职保护皇上安全。”说的竟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看着她那小身板,竟是敢说自己是暗卫。

    黑暗中的那人轻轻一笑,“坐吧,倒是许久未与人说话了。”

    苍溪阁主想着从此人口中套出些消息来,于是便于就坐下。“你平日里都不与人说话吗?”

    那人叹口气,“倒是会说话,只是不知晓与我说话的究竟算不算人?”

    苍溪阁主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看来此人倒也是个毒舌。

    看着苍溪阁主打量四处打量,那人便开口道:“此处曾是当朝皇帝生母的寝宫,只是多年无人修葺,便是这般模样。即便是在之前,此处也显得有些寒酸,与这宫中格格不入。”

    “为何无人修葺?”

    “是皇帝的意思,希望此处保留着过去的模样,看到此处便也可时不时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苍溪阁主点头,“话说这皇帝登基已是五年了,为何还未立后?甚至,这皇宫永巷中竟是连一个妃嫔、夫人都没有?莫非……。?”莫非是想要效仿汉哀帝,身边有那像是董贤一般的枕边人?

    “莫非什么?”

    感受到那人如刀般的目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苍溪阁主眼珠一转,“这婚姻大事还当真是不可勉强,若是一个人看不上另一个人,即便是强行将两人扭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定也是不好过。”眼中闪过一丝调皮,“哈,这皇上不婚娶,怕是人家都看不上他吧。”

    又是一记犀利的目光。

    苍溪阁主倒是也不惧,“今日你我相识便是有缘,走!咱们出宫喝一杯罢。”

    本来那人想要拒绝,可是却看着这张有丝熟悉的面孔,竟是默认。

    “不过这金陵城好玩的地方我却不甚知晓,还是你带路吧。”

    金陵的夜景也当真是美,秦淮河岸,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船只上丝竹声响,淡淡的菡萏香气围绕着整个秦淮河畔,暖风轻抚,还未饮酒便已是有几分醉意。

    “哟,那艘画舫之上的美人的琵琶弹得真是不错!”苍溪阁主真心赞叹,画舫之上的轻拢慢捻丝丝扣人心弦,勾起人遥远的熟悉并陌生的回忆,或是感官。

    “她是此处最出名的艺伎,名唤罗敷,弹得一手好琵琶。”

    “罗敷?秦罗敷?不过她的模样也是称得起这个名字。”苍溪阁主摇头,叹气道:“当真是可惜了这个美人,竟是沦落此地。”

    又是一记冷眼扫来,“这也并非她所愿,也是身不由己!”口气中已是有了丝怒气。

    苍溪阁主正色道:“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罗敷姑娘不像是这风尘中人,希望她能够有个好归宿。”

    看着那人沉默不语,苍溪阁主打了个哈气,“不早了,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哎,你……。”这人到底是来作何的?

    已是离开了那热闹的秦淮河,漫步在这江南的小石路上,听着远处的丝竹管弦,轻嗅着甜蜜的桂花香气,心旷神怡。

    “出来吧。”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身影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许久未曾出苍溪阁了,今日看着这世间纷纷,倒是觉得新鲜。”苍溪阁主问道身后,“转魄,说实话,整日里待在苍溪阁,你可是会感到无趣?”

    “不会。”嘶哑的声音无法判断他的年龄,只听得出那累世的沧桑。

    “那就好。”

    回到客栈后,蕙风与龙渊已是早就回来。“阁主回来了?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

    苍溪阁主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皱了皱眉,“这茶真是一般。”放下茶盏,“写封书信给我们的雇主,咱们这单生意可以收工了。”

    “啊?”龙渊惊讶道:“阁主可是有了头绪?”他们可是才到这里一日。

    苍溪阁主自信地点头,“嗯,不过就是一个关于风花雪月的八卦。有何困难?”

    “早些歇息,咱们明日出去游玩一番。”

    北国的长安自古便是秦皇玉玺所镇之地,物产殷阜,商贸发达,西北边陲的各个部落皆是往来密切。魏国时期,长安便是一处重要城池。如今,魏国已是历史,宇文泰自立周国,建都长安,已是三年。

    长安的皇城之内,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看着那远处的江山,眼中含着丝笑意,周身的端庄、大方,有着母仪天下之风范。

    “箫皇后。”不知从何处出现的男子站在身后。

    即便如此,箫皇后并没有惊吓,依旧是含着淡淡的笑容,转身。“不愧是苍溪阁,竟是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龙渊将信件递给箫皇后,“多谢皇后娘娘信任我们苍溪阁。”

    箫皇后接过信件,“此次多谢苍溪阁出手相助,之前商议好的酬金应是已到达了苍溪阁。”

    “告辞。”银货两讫后龙渊也可回去复命。

    箫皇后走进寝宫,那一身龙袍之人正专心地看着奏折。箫皇后看着他,眼中尽是温柔似水,五年了,他变得更加成熟与稳重,只是眼角眉梢还有着当年的桀骜不羁。

    “小柒,过来。”宇文泰招手,“可是有了消息。”

    袼其点点头,“六哥之所以至今还不成亲,是害怕多了后宫之后,如今朝堂之上平衡的势力便会容易被打破,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又会将自己的触须伸到皇宫中。”

    宇文泰点头,“确实如此,梁国世家大族的实力被削弱不过才五年,稍微一动,怕是朝堂之上又会掀起波澜。”

    “是啊,但是这信中提及,我六哥似乎对一艺伎有意。只是,碍于身份,倒是不好有何动作。”

    “艺伎?”

    “是啊,这个女子身世可是不简单。”袼其忍不住叹口气,“其实这名女子我们在洛阳的‘望玲阁’中便见过,名为罗敷,弹琵琶倒是一绝。”

    提及洛阳,宇文泰的眼中也忍不住叹气,物是人非,谁又能预料。

    “其实那女子是梁国琅琊王家之人,后因得罪了谢氏,全家被斩杀,她逃到了洛阳,才得以保全一命。后又执意回到金陵,在画舫中谋生。”

    “那小柒意下如何?”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一月后,梁国的百姓终是等到了他们陛下的大婚,迎娶的不是某家的小姐,而是宇文姓氏周国的公主,如此一来,周、梁梁国倒是亲上加亲。

    是夜,大红盖头掀开的那一瞬,清秀的脸上带着娇笑。“小女子眼拙,未曾认出陛下。”

    箫俊翔又惊又喜,“传言你不是……不能言语吗?”

    “回陛下,罗敷的哑病已被治好。”

    两个孤家寡人,两颗孤寂沉默许久的心慢慢贴近,只要在一起舒心便可。

    苍溪阁上,苍溪阁主看着两箱的南海大珍珠喜上眉梢,随便拿起一颗,竟是都快有她的拳头大小。

    “想必在锡兰进贡梁国这两箱珍珠时,就被我们阁主盯上了吧。”龙渊看着自家阁主的财迷模样,忍不住戳穿。

    “我这次可是帮了梁国皇帝大忙了,帮他找了个不会帮着母家争权的皇后,还顺带着治好了她的病。不过是两箱珍珠,都便宜他了。”说罢又扑向珍珠,“蕙风,你拿些去穿个项链吧。”

    蕙风摇头,“多谢阁主好意。”她的心思却是不在此,“阁主,您看派何人继续与罗敷联系为好?”

    “不不不,”苍溪阁主终是抬起头,表情难得正经,“暂时不要派人与罗敷联系,还不到时候,免得再叫箫俊翔生疑。”

    “这根我辛苦埋下的线,自是不能轻易启动。”想了想后,又道:“哎,反正箫俊翔是不会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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