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却可以让人充满憧憬和期待。

    那次摘葡萄回来以后，我觉得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我提着装满香甜葡萄的袋子回家，老妈一边吃着我带回来的葡萄，一边骂我瞎折腾，自己摘的和外面卖的价钱差不多，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摘？

    我妈可能不知道，我们几个在那儿吃掉的葡萄可不止这些，而且自己摘的又甜又新鲜，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我整理着刚从晾衣绳上取下的干衣服，无意间看到衣柜里有一包包装奇怪的东西，便好奇地打开来看。原来是卫生棉，我脸红地把东西放回了原位。其实这东西自己已经不算陌生了，就在白天还使用过一次，不过是拿来当纸用……

    后来周紫嫣特别兴奋地告诉我们她有一个大发现，她家出现了一件特别惊奇的景象，还让我们去她家观看。周紫嫣当时摘了特别多的葡萄，吃不完的就放在了院子里，没想到竟然招来了蜜蜂和蝴蝶，当然了还有小虫子。周紫嫣有些得意：“是不是重大的生物发现？原来不是只有花儿能招来蜜蜂和蝴蝶，动物也都喜欢甜甜的东西。”刚说完周紫嫣又有些难过地说道：“看来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再也不相信香妃能招引蝴蝶了，香妃既然能招来美丽的蝴蝶，肯定就少不了烦人的蜜蜂和小虫子啊。”

    ……

    随着树上的叶子一点点变黄、飘落，天气也越来越冷，一场雪毫无征兆地下起来，预示着冬天的悄然而至。

    “呼呼~”我急匆匆地往学校的方向赶，今天起床晚了，恐怕是又要迟到了。没办法，冬天里没有什么东西比温暖的被窝更值得让人眷恋的了。

    我奔跑在凛冽的寒风中，风吹得我脸生疼，嘴里吐出的一团团白气，在朦胧的晨雾里慢慢化开。自己早已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把自己裹得像个熊。从小就怕冷啊，还总觉得人应该像动物一样冬眠的。可世界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就算银装素裹天寒地冻，人还是要上学的。

    虽然自己已尽力在往学校赶，但我还是迟到了。不但被门卫大叔拦下，还记上了名字。想到班主任那张即将怒不可揭的脸，害怕得缩了缩脖子。

    空荡的操场上，朗朗的读书声，还有老师激情澎湃的讲课声，从四面八方传出，充斥着偌大的校园。

    锁定自己班级的方向，从楼上的窗口处可以看到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的身影，嘴巴一张一合，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一路走来，那朗朗书声和老师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开着空调，教室的门是关着的。

    我站在教室门外，下面很安静，班主任的说话声比较清晰，基本上可以听清在讲什么。敲了敲教室的门，没有回应，原来门没有锁。我轻轻推开教室的门，温暖的气流瞬间便扑向自己，将寒冷抛在了门外，很舒服。

    “……就像你说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你可别弄个不男不女。”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突然用男人和女人比作例子，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心里绷着一根弦，算是碰到了我的敏感话题。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不能听到关于区分性别的总结发言。一旦与之有关，身体就会像是上了发条一样，整个人都会绷紧。上次是大庭广众之下的羞辱，而这次是班主任在场，沈浩宇总不能不收敛吧。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是自己默默回座位，不要打断老师的讲话，还是应该打声报告，示意一下，毕竟迟到了还是要经过允许才能进教室的吧？

    “那不就是伊琳吗。”虽然那人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能清晰地听见。

    从大家的眼神中，我知道了很多人都听见了刚才的话。我窘迫地僵在原地，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我甚至有些害怕，害怕沈浩宇还会做出其它的举动，因为我知道沈浩宇并不是为了提醒别人还一直站在门边的我。

    班主任好像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我，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又迟到了？”

    我说不出话来，迟到就是迟到了，我无话可说。不想找什么理由为自己辩解，当然我也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可为自己辩解。

    “老师，有啊，人妖啊。”这次沈浩宇的声音变大了，一本正经地探讨刚才的话题。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平时耳背的毛病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不灵了，有时候还真的希望自己干脆聋了哑了才好。我握紧手指，让抽搐的浮动变小，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装作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却希望可以快点结束这个话题。

    “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人妖，哈哈……那不就是妖怪嘛，妖怪~”结尾处拖长了最后两个字的发音，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笑声。

    四下响起了零零散散的笑声。

    “沈浩宇~”老师不悦的眼神投射过去。因为沈浩宇的行为已经影响了课堂纪律，所以老师肯定是要遏制此等行为的。

    后来班主任一直看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说什么。

    那眼神令我非常不舒服，我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人深深拨开一样难受，被火烤一样煎熬。

    最终班主任什么也没有说，脸上的疾言令色也消失不见，只是让我回到座位上。她既然没有责怪我迟到的事情，我记得以前每次迟到都会被她狠狠痛批一顿的。更奇怪的是班主任也没有再批评沈浩宇，她不是一向对课堂捣乱行为是严厉禁止的吗？

    我走向角落靠窗座位的方向，经过沈浩宇的位置，我撇过眼没有去看那里，虽然我知道那个人一定在看着我。我怕看到他得意洋洋的模样，然后所有的伪装最终都功亏一篑。回到座位，我若无其事地翻开书，低头看自己的书本，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也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

    从小到大，虽然自己算不上什么品学兼优，但也从不惹是生非。不管是在老师同学面前，还是父母和亲戚朋友面前，相信我都是一副内向、不善言辞的乖乖女模样，只要是麻烦事基本上都跟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就连批评是什么滋味，都很少尝到。在班集体中虽然算不上什么交友广阔，但也是跟同学相处和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孤立的滋味。

    所以像刚才那样的言语，不会有人想到是在说我吧？我想象不到这种事情被公之于众以后，别人对我失望的眼神。我更抗拒这种事情被明目张胆地拿出来批评教育中再次强调会用到的言辞，然后更多的人知道，更多人讨论。很好笑吧？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好笑我竟然会这般懦弱。

    只是现在老师不经意间瞟过来的目光，告诉了我她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真是欲盖弥彰啊，要装就要装得像一点呀。如果从开始就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什么不可以装的像一点？也许像我这样的人，估计在一般人的心中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更没有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吧。

    为什么要知道？

    可明明知道了，为什么又置之不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能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有人能为自己撑腰吧？尽管我知道这种事情可能管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印象中在学校中的小女孩只要被淘气的男生欺负，老师都会好好教训那些淘气的小男生。有了老师的撑腰和保护，那些小男生肯定多少会收敛些，从此小女孩不再害怕被肆无忌惮地欺负。所以不到十岁的小女生经常会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小心我告老师。

    可是如果连老师都不管你，那可能全世界就再没人能帮你说话了吧？

    虽然这样的结果早已接受，但还是会忍不住有怨，可能自己终究做不到坦然。

    我开始有些讨厌自己，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

    老师绕过话题，继续讲着下一道题目的解题思路。讲台上，粉笔与粉末齐飞，讲台下，哗哗的翻书声与笔尖摩擦声充斥着整个教室，很快课堂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我已无心再听取任何话语。

    后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尽量保持在集体中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躲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渐渐开始不喜欢跟人有直接的眼神接触，因为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即将对我说的下一句话。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是微微低着头，好像再没有了直起腰的勇气。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逐渐有点微微的驼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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