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没有？”杜氏压低音量, 神情冷肃。

    “若是有所纰漏, 孩儿自当不敢有所隐瞒。”

    “你一路也舟车劳顿, 回去歇着吧。”杜氏抬起白皙的手腕饮了一口茶水，便摆了摆手让他退下。

    “是。”

    原以为会遭一顿训斥的萧瑾还真没想到可以轻易过关。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可发生什么事？”

    青石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低眉答道：“主子您是不是奇怪夫人的态度？”

    “恩。”按照娘亲以往的个性，少说也要骂她个把时辰。如今, 这么轻飘飘的把她放过了，还甚是罕见。

    “那是因为大公子做的事都对了夫人胃口。”

    “此话何意？长兄之前不就给府里通知了一声？”

    “大公子做的可远远不止这些.....奴婢听说大公子的生母谭氏前段时日过来送过礼，其中还包括了一副谭氏亲手做的蜀绣, 要知道, 这府里有多少人想要大夫人的绣品都求而不得的。如今咱们夫人得了一副, 在府里可算长脸了。”

    “而且大夫人还特地称赞您学富五车，勤勉乖顺。如今竟也能开始帮着兄长了，此举甚是难得。府里，老太太也对您赞誉有加。如今，这风头上咱们夫人又怎么会罚主子。”

    萧瑾默不作声的听着，她当真不知长兄在背后竟然做了如此之多。

    “其实, 奴婢听说还不止这些呢！听闻，大公子托郭老先生给您写了一封推荐信给此次乡试的主考官。”

    “郭老先生？”听到这个，萧瑾难免震惊。郭老先生是谁？！那是先太子之师, 名满天下的大儒！

    “大公子难道没同您说么？”青石看着自家主子呆呆愣愣的模样，有些愕然。难道大公子做这些, 主子竟毫不知情？

    “长兄从未与我提起.....”

    “话说回来, 能让大公子这般用心相待的估计这府里也就主子一人了。”

    “胡说！”

    “奴婢说的在理呢！你瞧瞧这满院子的兄弟, 姑娘们，哪个得过大公子青睐？明明就是咱们家主子最是心善慈悲，如今才让疏离冷淡的大公子都忍不住想要照拂？”

    “人多口杂，莫要胡说，徒惹人不快。”萧瑾看着远处走动的身影，低声呵斥道。

    如今，她已给长兄添了不少事。

    可不能让他在府内又增了烦忧。

    不过，能让杜氏轻易放过她，长兄在背后做的只多不少。

    想来，那封推荐信也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蜀绣只会让母亲高兴一时。

    而仕途之事才是其真正在意的.......

    想到长兄做的这些，萧瑾准备回屋的脚步一顿，转了方向去了大房。

    萧珏的院子不同于别处，门前花草甚少。

    只有零星的几颗青柏茏葱挺拔。

    “七公子是来找主子的？”云信看着来人，正在修剪枝叶的手指一顿。

    “恩，长兄在书房么？”

    “主子今日刚入府没多久，就受诏入了宫。”

    萧瑾皱了皱眉：“那我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主子今日许是不会回来了，不过倒是给七公子留了话。”

    “什么话？”

    云信弯腰笑着回道：“主子说您不必言谢，若真是心怀感激，回去将经义概要抄个十遍即可。”

    萧瑾：“......！！！”她今日有些后悔来了。

    “主子您真抄么？”青石看见桌案前厚厚一摞宣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恩。”萧瑾点了点头，执着羊毫笔沾了沾墨。

    其实从外人瞧着，长兄是给了她选择的余地。但是，实际上这根本就没得选择。

    从前她也是如此以为的，但是换来的皆是不同程度的惩罚......

    经义概要既要抄录又要梳理，萧瑾这一写就足足好几日没有出门。

    “主子，咱们屋子里的纸墨都不够了。”

    “还剩下多少？”

    “就这些了。”青石将仅剩的几张递了过去。

    “走吧，陪我出去一趟。”

    “是。”

    都城里正是繁花似锦，热闹非凡的季节。

    两岸人声鼎沸，河中船公轻摇木橹，咿咿呀呀，与虫鸣相映成趣。

    萧瑾买了纸墨后，转身上了二楼，看看有没有新到的经学典籍。

    许是乡试临近，书肆里的人比之以往要多上不少，随处可见查阅书册的学子。

    只是让萧瑾没想到的是韩越也在其中......

    “韩大哥？”

    “瑾弟？”韩越看见来人难免有些惊讶，算起来他们有许久没见到了。

    “我大老远瞧着以为我看错了呢！”

    “走，好不容碰次面，大哥请你吃酒！”

    听见酒字萧瑾就有些发怂，连连摆了摆手：“如今这个时辰了喝什么酒？小弟请你吃茶！”

    “吃茶就茶！只要跟瑾弟在一起让我干什么我都去！”

    “大哥这话就严重了，小弟叫你杀人放火你也去？”萧瑾扬着面，唇角添了一丝笑意。

    “去去去！你一句话大哥就没有不去的！”

    两人刚到茶寮一坐下，韩越就打开了话匣子。

    “瑾弟，你这马上就要乡试了，可要努把力啊！一朝入了翰林院，咱们哥俩以后也能常见面。”

    “那是自然！到时候小弟还指望大哥给添些帮衬呢！”

    “好说，好说。只能我能做到的，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对了，大哥今日这么会来此处？你今日休沐？”

    闻言，韩越喝茶的动作一僵，他这么好意思开口说他被萧珏赶回了家.....

    美其名曰让他安心编史，实际上还不是给他下绊子，不留给他任何升迁的余地？

    话说到头，还不是那件事在作祟？

    只是他的瑾弟已经深处水深火热之中，他又怎好意思拿这等小事让他烦心？

    “那个是啊！大哥今日休沐呢！”

    “哦！”萧瑾吃了一口点心，细想了片刻，皱着眉继续道：“算算日子不对啊？宫里休沐按理说不是这个时候啊？韩大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呃....这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今日是临时领了差出来办点事！”

    “既然出来办事，大哥为什么会去书肆？”

    韩越呵呵干笑了两声，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那个，我这不是办事的时候，突然想起一首诗赋还没弄清原义，就顺道进去看了看。”

    萧瑾看着他较之以往更显消瘦的面颊，敬佩的俯了俯身：“大哥敏而好学，实乃国之幸也！”

    “不敢当，不敢当。”韩越强撑着面容，扯开嘴角笑了两声。

    其实，论起来，明瑞侯府的门第比之镇国公府也差不了许多。

    若是他真将这事闹开了，萧珏那货未必能讨得了多少好处。

    只是，说到底还是苦了他的瑾弟....

    韩越举起杯盏猛的灌了一口茶水，罢了！他就不信除了靠府里，他就找不到别的办法整治萧珏了？

    萧珏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然不早了。

    泛着幽光的绢灯照亮着脚下的一方天地，水潭边垂下的花枝轻轻摇摆着身躯。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清泉入潭清脆的“叮咚”声。

    “今日，她都去了哪里？”萧珏掬了一把泉水清洗着手上的血迹，直到没有留下一丝污迹的时候才收回了手。

    隐在假山后的人影显现了出来：“回主子，书肆。”

    “见了何人？”

    “韩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