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窝囊皇帝

字数:7001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此为防盗章  安怀远左右环顾,傍晚时分, 祠堂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 并不安静。

    也察觉到他的顾虑, 冯楚微道, “跟我去主家吧。”

    她率先往一街之隔的冯家主家走去, 安怀远跟在她身后一步远,既不太过接近又不疏远。这日后的家庭地位, 应该是打从这些细枝末节处就奠定了。

    冯家主家,占地辽阔,又在冯延武的修缮下, 布置了很大的马厩和校场。前院宽敞但光秃秃的, 除了一排戟架陈列之外,别无他无, 更趋于严谨规整,武将风格。

    进了主宅,在自己地盘上了, 冯楚微站定,对他道, “安三哥,你说吧。”

    “你还没用晚膳吧, 我的客院里命人炖了粥,咱们边吃边聊吧。”安怀远提议道。

    冯楚微吃软不吃硬, 对这种如父如母一般, 温柔妥帖的关怀最不能拒绝, 也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她点点头,答应了。

    绕过正院,就来到安怀远所住的客院,布局更紧凑,墙角一株老梅,院落里平添了一丝温馨雅致。这给安怀远安排的院落,就在正院书房出来不远处,她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侍依侍墨两人。

    那两人连忙频频摇头,“是锦娘做主安排的!”

    冯楚微也不跟她们理论,锦娘是阿娘为她安排的陪嫁嬷嬷,自然一应事宜都按照着阿娘的行事

    风格来做。而阿娘,阿娘认为安怀远是适合做她的夫君的人选。

    晚膳安排在正堂旁的小花厅,避免了正堂的严肃氛围,多了些随意轻松。

    因着她正在孝期,桌上并没有太丰盛的菜肴,甚至显得有些简朴。一钵小米粥,一碟子清油烩笋丝,几个松软的卷子,还有一盅浸在清汤之中的豆花。这一桌子清爽怡人的菜式,冯楚微本没有什么胃口,也被调动起来。

    “来,快吃吧。”安怀远舀了一碗粥递给她。“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我是命人按京城的做法来的。”

    “多谢安三哥。”冯楚微舀了一勺,一送入嘴里,就觉出不同来。

    这粥咸鲜异常,她拿勺子一搅和,里面多了些内容,定睛一看,有瑶柱、海参等物,炖的软烂。

    “这……”她抬头看向安怀远。青州处于内陆,这些海货并不易得。

    “我是想着你现在不能吃大的荤腥,又日夜操劳,谋划掌控大局,怕你身子虚弱撑不住。才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用这些清淡些的海物来做些滋补的汤水。相信大将军是不会怪罪的。”安怀远认真的解释着,半点不停这些东西是他命人快马加鞭运来的。

    “他们是肯定不会怪罪,多谢你,安三哥,难为你费心了。”冯楚微垂下眼眸,不紧不慢的用膳,脑子却在一遍遍盘算着。

    这些菜肴看着朴素却是内含心思。笋是拿鸡汁煨的,鲜美又养生;花卷子是拿牛乳做的,蓬松宣软;就是那一盅豆花也不是素豆花,而是拿鸡茸做的。

    安怀远对她体贴周到的过分,为什么?素未谋面的人,他这副倾心相待只是因为一个定亲的名分?前世今生并未有真心爱一个人的冯楚微不明白了。

    见她用膳完毕以后,安怀远才提出他的想法。他今日冷眼旁观,见着冯家族人们并不好想与。“虽然你今日压制住他们了,但大将军的丧仪还有些很重要的流程,恐怕他们会刁难。”

    冯楚微眸光一闪,看向他,“你是说摔丧盆?”

    安怀远点点头,看来两个人想到一处去了。丧礼之上,一般由嫡长子摔盆,才能起灵发丧。无子则由亲近子侄代替。老话说,死后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今日这一出,冯家族人们想要谋夺长房家业,那么必然会在这些地方来逼迫冯楚微做出妥协让步。

    冯楚微当然想到这一点了,只是她还没有下定决心,是选哪一种方式来应对。找一个听话老实的堂兄弟们,比如四叔那一家子,想必他们会很乐意。可是她并不甘心,凭什么爹娘的葬礼,要让别人来代行礼仪。她为什么不能自己亲自上阵,摔盆、扛幡。只是由女子来做这一点并不符合礼教。

    安怀远看着她沉思的脸庞,终于下定决心,提出自己思索已久的解决方案。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来行这个摔盆之礼。”

    冯楚微吃惊的看向他,“安三哥,你,你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安怀远与她虽然已经定亲,但并未成婚,就算成婚了他也不能做这摔盆之礼,除非他入赘。而赘婿是为世人所瞧不起的角色。一般贫寒人家的儿郎过不下去了,才去做这件事。他一个已有官身甚至前途大好的少将军,更甚至他是家中独子,如何能做这种事。

    她的神情太过吃惊,安怀远连忙解释道,“我敬重大将军的为人,不愿意他的身后事还有人拿来做文章。”

    “这不成,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我不能做这种事情,让你陷入这种处境。”冯楚微摇头拒绝。

    “阿微,我们定亲了,不是吗?”安怀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她对他有隔阂。“我想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况且,我们两家的长辈之前就有约定,若有两个孩儿就让其中一个姓冯,若只有一个,就让他兼祧两房。现在我做摔盆之礼,也不算太出格的事情。”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安怀远一直是温润妥帖如山泉浸润似的,很难得见他有这直接锐利的一面。既然,他把两个人的关系挑明了,冯楚微也干脆直接问出心中疑问,

    “安三哥,你对我很好。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定亲了?换言之,就算不是我,换做其他与你定亲的小娘子你都会这样做吗?”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希冀与你定亲。”安怀远神情温和的看着她,白日里精明强干不输于男儿的她,在这时候终于像一个迷糊的小娘子了。

    “我曾经在围场见过你,你与楚家的世兄们一起骑马游猎,有不输于男儿的潇洒俊逸。”

    “我与子廉相熟,猜测出你的身份。”

    “我见过你与子廉的书信往来,议论时局学问,字字珠玑……”

    “这些时日以来,我见过你太多的样子,落寞、坚强、睿智、机敏,每一面都让人移不开眼……”

    冯楚微这算是听明白了,也就是所谓的始于颜值,限于才华。楚子廉是她大舅家的大表哥,真是个善于琢磨人心的。两人并没有商议,他就知道,如何不着痕迹的展露她的才情,帮妹妹勾住远隔千里的未来夫婿的心。子廉哥承袭了大舅的稳重端方,她可不相信没有他的刻意纵容,安怀远能看到自己的书信墨宝。

    这么看来,她的聪明才智应该是来自母家,冯家族人尽是些只看得见眼前蝇头小利的货色,又有何惧

    想到此,她下定了决心,一脸的胸有成竹,“安三哥,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不用麻烦你了。”

    安怀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会挡在她前面。

    短暂的休息过后,冯楚微回祠堂继续守灵。一踏进祠堂就见着好些个堂兄弟们自发的守在灵堂前。本家的、远房的都有。她志得意满,管他是否心悦诚服,乖乖的在这里守着就说明态度。

    “大妹妹你来了,天寒地冻的,依我说,你在里屋歇息就好,外间有我们哥几个守着呢。”

    “大姐姐,我娘说天冷,给你做的一个厚垫子,你跪在上面舒服一些。”

    冯楚微一脸感激涕零的接过来,虽然那缎子绝没有锦娘等人准备的舒适。“十三弟,替我谢谢三婶,多亏她想得周到。”

    第二天早晨,她正在主宅用早膳,一起的有安怀远、冯前等人。她时间紧凑,众人边吃边聊,商议着这两天的行事计划。

    仆从进来禀报,冯延庆等人带着族中长老们一起来了。她和安怀远对视一眼,这就来了。她慢条斯理的拿手帕压了压唇角并不存在的污渍,吩咐道,“请他们去朝晖堂稍坐,就说我换件衣服就来。”

    朝晖堂是旧日里,家主处理族中事务的专属场地,地儿宽敞。

    她的视线又看向众人,“冯前你去跟徐太守等人叙叙旧,带上李蒙和于雄两人。等咱们去长安以后,青州的事由他们统管。”

    冯前起身应了,但面上还有些踌躇,族里人来势汹汹,放小娘子一个人去应对?

    看出他的担忧,冯楚微冷笑道,“这些人奈何不了我,我已经有了决断。

    你去拜访徐太守之时不必久留,把族老们今日来祖宅的事情透露给他,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安怀远也跟着起身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冯楚微一扬眉。

    “我们已经定亲了,女婿意为半子,我应该在旁的。”安怀远说这话的时候,眉目疏朗,一派坦然。

    冯楚微想了想,应了。

    这样敏感的时刻,这样明显异常的非我族类,冯楚微面上不显,心口却狂跳不止。该死的,她今日出门竟忘了多带些随从兵勇。

    那酒肆老掌柜见着这一幕,脸上浮起谦卑的笑容,连忙迎了上来。冯楚微此刻见着谁都是浑身戒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了对策。她回转身来,一耳光扇到侍墨脸上,厉声喝骂道,“贱婢!不是说曹郎在此寻欢作乐吗?怎的不见人影?!”

    侍墨惊讶的张大了嘴,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怒了小娘子,正要跪下分辨的时候,就见着小娘子紧盯着自己,充满暗示意味。侍墨福至心灵,扑通一声,干脆利落的趴俯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扯住主子的裙角,一副怯懦的样子,叩头请罪,口里顺着往下说,“前日奴听二门外的小厮说的。说是,郎君最喜欢这店里的胡姬,婢子不敢欺瞒小娘子。”

    冯楚微又一脚窝心脚踹了出去,口里斥责道,“滚去城门口守着,曹郎从西山打猎回来,速来禀报!”

    “是!”侍墨弯腰埋着头恭谨的退了出去。

    冯楚微回身,看向已经走到她身后两步远的老掌柜,指着靠窗的位置道,“掌柜的,我要坐那位子,把你店里最漂亮歌姬都给我叫了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这等娼妓是何等容貌。”

    “这……”那掌柜回头看了看临窗的客人,有些为难的解释道,“这位小娘子,那桌客人先来,老汉不能呀。”

    冯楚微柳眉一竖,一脸骄纵,“知道我的身份吗,在雍城的地界,我还需要让这些异族人?”

    说着她正儿八经的打量着,又道,“他们是哪里人?不会是回突的细作吧?”

    老掌柜慌忙解释着,“小娘子你误会了,这些人都是库车过来的生意人。”

    “不过是低贱的商人,比奴仆好不到哪里去,哪里配与我坐在一处,我没有撵人就是客气的了。趁我心情好,麻利的把座位给我腾出来。”她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尖锐,十足的大家骄横小娘子。

    她这样尖酸刻薄是有缘由的,若真是库车商人,自是八面玲珑,不敢得罪她这个地头蛇。若不是,这问题就大了。

    果然,那桌的人被指着骂低贱,都有些按耐不住的要暴起,但为首的那一人微不可察的摇头,又收敛了下来。这一切都被冯楚微看在眼里,看来,她估计的不错,那气势不凡的人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事之人。

    被冯楚微一眼看出不凡的人正是回突大汗,阿史勒赤。他示意属下出面答应条件,腾出位置来。

    阿史勒赤此次以身犯险亲来雍城,是为了查探军情。前次,回突大军化整为零,装作游兵散勇佯攻突袭,想要刺探雍州前沿几所小城的实力。却不想遇到庆朝名震边关的光武将军冯延武坐镇,一时之间竟没讨到什么便宜。

    这让血脉之中涌动着悍勇之气的阿史勒赤颇为不服。他是回突三王子出身,生母是汗王侧妃颇受宠爱。他年龄比两位兄长小十岁以上,本没有胜算竞争汗位。于是另辟蹊径,在十二岁时主动请缨回到封地,内有母妃替他笼络住父汗,他独自在外暗中蛰伏,积蓄力量,还不惹兄长怀疑。

    他所在的宁南部位于回突东侧,最为水草丰美,又靠近庆朝,彻底封锁住了庆朝的渗透之后。再回身收拾国内乱象,趁着大汗病故,与母妃联手,秘而不发,一举歼灭了正斗得两败俱伤的兄长二人。

    很快收拾好国内乱象之后,阿史勒赤的目光投向东边,庆朝。那里气候温润,物产丰富,远胜回突苦寒不毛之地。况且,庆朝人软弱贪图安逸,哪里比得上他们回突人勇猛果敢。他们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