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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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墨惊讶的张大了嘴, 不知道自己如何惹怒了小娘子, 正要跪下分辨的时候, 就见着小娘子紧盯着自己,充满暗示意味。侍墨福至心灵,扑通一声, 干脆利落的趴俯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扯住主子的裙角, 一副怯懦的样子,叩头请罪,口里顺着往下说,“前日奴听二门外的小厮说的。说是,郎君最喜欢这店里的胡姬,婢子不敢欺瞒小娘子。”

    冯楚微又一脚窝心脚踹了出去,口里斥责道, “滚去城门口守着,曹郎从西山打猎回来, 速来禀报!”

    “是!”侍墨弯腰埋着头恭谨的退了出去。

    冯楚微回身, 看向已经走到她身后两步远的老掌柜, 指着靠窗的位置道,“掌柜的,我要坐那位子,把你店里最漂亮歌姬都给我叫了来, 我倒要见识见识, 这等娼妓是何等容貌。”

    “这……”那掌柜回头看了看临窗的客人, 有些为难的解释道,“这位小娘子,那桌客人先来,老汉不能呀。”

    冯楚微柳眉一竖,一脸骄纵,“知道我的身份吗,在雍城的地界,我还需要让这些异族人?”

    说着她正儿八经的打量着,又道,“他们是哪里人?不会是回突的细作吧?”

    老掌柜慌忙解释着,“小娘子你误会了,这些人都是库车过来的生意人。”

    “不过是低贱的商人,比奴仆好不到哪里去,哪里配与我坐在一处,我没有撵人就是客气的了。趁我心情好,麻利的把座位给我腾出来。”她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尖锐,十足的大家骄横小娘子。

    她这样尖酸刻薄是有缘由的,若真是库车商人,自是八面玲珑,不敢得罪她这个地头蛇。若不是,这问题就大了。

    果然,那桌的人被指着骂低贱,都有些按耐不住的要暴起,但为首的那一人微不可察的摇头,又收敛了下来。这一切都被冯楚微看在眼里,看来,她估计的不错,那气势不凡的人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事之人。

    被冯楚微一眼看出不凡的人正是回突大汗,阿史勒赤。他示意属下出面答应条件,腾出位置来。

    阿史勒赤此次以身犯险亲来雍城,是为了查探军情。前次,回突大军化整为零,装作游兵散勇佯攻突袭,想要刺探雍州前沿几所小城的实力。却不想遇到庆朝名震边关的光武将军冯延武坐镇,一时之间竟没讨到什么便宜。

    这让血脉之中涌动着悍勇之气的阿史勒赤颇为不服。他是回突三王子出身,生母是汗王侧妃颇受宠爱。他年龄比两位兄长小十岁以上,本没有胜算竞争汗位。于是另辟蹊径,在十二岁时主动请缨回到封地,内有母妃替他笼络住父汗,他独自在外暗中蛰伏,积蓄力量,还不惹兄长怀疑。

    他所在的宁南部位于回突东侧,最为水草丰美,又靠近庆朝,彻底封锁住了庆朝的渗透之后。再回身收拾国内乱象,趁着大汗病故,与母妃联手,秘而不发,一举歼灭了正斗得两败俱伤的兄长二人。

    很快收拾好国内乱象之后,阿史勒赤的目光投向东边,庆朝。那里气候温润,物产丰富,远胜回突苦寒不毛之地。况且,庆朝人软弱贪图安逸,哪里比得上他们回突人勇猛果敢。他们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地界。

    雍州乃是庆朝的门户,现如今他连雍城的大门都摸不到,又何谈逐鹿中原之志。于兵法谋略甚为精通的他干脆亲自前来查探一番。

    这一来就觉出雍城守卫之严备远胜沐平。他动用了隐匿于雍城数十年探子,才得以,以库车商人的身份潜入。这几日又在这藏匿在这酒肆之中,察看不远处城门守备的一举一动。他冷眼旁观数日,这城门守备严密,轮替又有严苛的规程,每日时辰都不一致。更别提城外十里处的军营,如铁桶一般拱卫着雍城。

    强攻,没有胜算,阿史勒赤又想起嵌入庆朝的那颗钉子,刘统。刚坐定,还没联系上刘统就有人聒噪。

    一绝色小娘子缓缓走了上来。身段婀娜多姿,肌肤细腻动人,较之回突的佳人更多了一分精致。阿史勒赤面容冷峻,有些厌恶的收回了视线,这般蛮横,只可惜了绝色姿容。

    一阵忙乱之后,冯楚微坐到了二楼窗边最好的位置,那一桌黑衣人换到了远离窗边的对过。这也是她的目的,她也早已更换了目的。

    城里的流言不过是内部事物,眼前这几个不明身份的异族人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冯楚微之所以坚持坐到窗边,一是隔绝阻止他们了解外面的动静。还有几刻钟,曹参军冯前等人该从军营回返,必经过这酒肆。

    二是,刚刚发觉了不对劲,她身份贵重,贸然退出去恐惹来怀疑,她身手不过比一般小娘子略强一些,很容易被挟持住了。冯楚微现在正坐于窗边,易于被路人看到。见事不对,跳窗而出,也能挣得一丝生机。

    她一抬眸远远就能看见城门方向,连城楼上兵士交接都一目了然。这伙人坐在这里的目的就更可疑了。冯楚微忧心忡忡,只不知道侍墨是否懂她的意思,能否尽快找来曹参军、冯前等人?

    侍墨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但也模糊感觉出了事。出了酒肆,转过街角,从刚刚凝重的气氛之中跑了出来,侍墨开始仔细思索小娘子话里的意思。

    小娘子说了几个关键词。曹郎,曹是小姓,左近认识的人里,只有曹参军一人。城门守着,守什么?西山打猎的曹郎。

    西山?这是要她去城门外找正在西郊军营的曹参军呀!

    明白了过来,侍墨往城门处狂奔而去。

    好酒好菜上来了,因为刚刚的一顿闹腾,楼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冯楚微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起了刚刚匆匆寻找的借口,高声喝道,“掌柜的,我要的舞姬何在?!”

    那库车族老汉忙不迭的命舞姬前来。着绯红色纱裙的舞姬们,在鼓点声中飘然而至。宽大的裙摆、束紧的腰肢、还有满头环佩的珠玉叮咚,在旋转中舞姬们显得艳丽多姿。

    冯楚微擎着琉璃碗,姿态傲然的斜倚着,目似明星,在舞姬身上流连打转,竟比风流郎君们看着更狂放肆意。

    阿史勒赤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小娘子真是个不羁的人物呢。不过,现在这二楼失了清净,若刘统依约前来,不免让人侧目,恐惊动了他人。想到这儿,他示意属下准备离开。还没等他起身,一个琉璃碗盏劈空而来,砸到他脚下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抬手制止住属下的异动,他抬眸看向这碗的来处,有些讶然,是那刁蛮小娘子砸过来的。此刻不知道那小娘子被什么惹恼了,还是酒喝多了,晶莹的双眸中盛着熊熊怒火。她站起来,欺身而上,跌跌撞撞的朝倒在一旁地板上的舞娘而来。头发有些散乱,却因为她气势正盛,反倒有种蓬勃的野性美感。

    冯楚微一副好色少年郎的模样,肆意的打量着柔媚的舞姬,眼神却重点关注着那一桌人。那群异族人虽着赭石锦缎长袍、金锦小蛮靴的标准商人装束。但她眼尖,看到其中一个汉子靴筒中露出了半个刀柄。那颜色、那质地与阿爹书房里的一柄乌刀,系出一脉。而那柄乌刀是探子从回突一贵族处盗得。

    冯楚微料定眼前这伙人必是回突来的,而且说不定还是条大鱼。正当她为这结论惊诧不已的时候,那伙回突人有要离开的架势。她焦急的看了眼向窗外,城门处还没什么动静。

    不能就这样让他们离开,尤其是现在这时候,不知道他们探听到什么不利消息。擒贼先擒王,冯楚微心下一横,执起手上的琉璃碗,砸向离那个陌生男子最近的一个舞姬身旁的空地上,制止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冯楚微一副喝高了的架势,跌跌撞撞的走着,一只手抚上发髻处,带落了金步摇,头发也半边散乱着。她眼神惑人的紧盯着那个被吓懵了的舞姬,嘴里骂骂咧咧,“就是你这等娼妇,敢勾引我的曹郎,看我不划花你那张脸……”

    营帐外,不远处,回突大王子、二王子的血迹还没干透。回突的这场汗位之争,在三王子阿史勒赤的构陷下,在外人不曾察觉下已经落幕了。

    长安城三十里外,灵台山上,香火断绝的破旧寺庙内,佛龛前已经有蜘蛛结网。整日诵经的只有一瞎眼老和尚,穿过破败大堂来到后院,一颗巨大的银杏树顶天立地的立于四方天井之中,这气势与这荒村野庙格格不入。再过了这两进院子,进到第三进则是别有洞天。院子不大,一丛青竹与房间里溢散出来的幽幽檀香,让这冷清的天地显得多了分人气。

    天上一只金雕盘旋嘶鸣着,破坏了这静谧氛围,直到房间的主人推开了雕花窗棂,带着青玉扳指的修长手指在木头上轻叩两下。那雕眼神犀利,识得主人,飞降了下来。房间里一十五岁左右的清冷少年着狐裘皮袍斜倚在榻上,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抚着窝在身侧乖顺白狐,一只手挑开了金雕细爪上系着的信筒,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笺。那少年郎一目十行的扫视过后,唇角溢出一抹笑容,把信纸喂给狐狸吃了。

    “主上?”房内跪着的灰衣人诧异的询问。

    “到时辰了,该给雪奴喂沐莲花了。” 那少年起身,把怀里的狐狸放了下来,并未有解释自己的行为的打算。

    “是。”灰衣人眼角抽搐,沐莲花源自塞外雪山,价值不菲,京中闺阁娘子能用一点子花瓣来做香膏、脂粉之类的,珍惜得不得了。主人倒好,两年前让人弄来这么只畜生,日日以沐莲花为食。这只雪狐说是价值万金都不为过。这沐莲花还真是奇花,那白毛畜生日日以它为食,身上还隐隐透出股异香来。只有时候主人抱着畜生,会喃喃自语,“这味道,不似她……”

    “让潜伏各地的暗部都动起来,人已经顺利进宫了。整装,我该去楚家书院拜师了。”这清冷少年名唤李承晏,是当今天子的弟弟。

    李氏皇族本就子嗣不丰,到了永平帝形势就更是严峻,阖宫上下就中宫所出太子一根独苗,到了庆历四年,宠妃丽妃突然有孕,永平帝喜出望外。只可惜丽妃命薄,生下皇子还没出月子就不明不白的,在深宫之中香消玉殒了。

    这丽妃不过是南边附庸小国百夜国的一位公主,死便死了,孤魂野鬼的除了阎王殿也没处伸冤,只留下襁褓中的稚儿任人宰割。彼时永平帝偶感风寒,皇后命钦天监打卦,算出小皇子刑克六亲。前有丽妃身亡,后有皇帝染恙,朝廷内外纷纷上奏,请皇帝以自身为念,擅自珍重。

    永平帝对丽妃有些情意,皇后刘氏大家出身,为人跋扈,在潜邸时把持着后院,却又无所出。等到永平帝顺利继位之后,百官以中宫无所出为由,奏请当今广纳后宫,这才有了丽妃的进宫。丽妃为人,温顺妍丽,很得上宠。此刻宠妃不明不白的死了,永平帝自然知道这其中有异,哪里肯相信那些刑克妨碍的鬼话。只是,永平帝咳嗽着,他这破败的身子又能撑多久呢……

    大学士楚成龄见着小皇子可怜,这么个小生命在吃人的后宫中不知道何时便被吞没了,提议送这小皇子到京郊的护国寺里,由圆空大师照料,为父祈福,为母祝祷。这本是好意,远离宫闱,倘或能平顺长大。

    庆历十八年春,护国寺燃起了一场滔天大火,整个寺庙被焚烧殆尽。小沙弥老和尚不知死了多少,这皇子据说是也烧死在其中。永平帝受此打击就更是沉疴不起,终于没能熬过,薨逝了。

    李承晏要入读的楚家书院是庆朝第一书院,缘由很简单,它是百年世家楚家建立。一开始只作为楚家族学,培养家中子弟。后来抹不开亲友面子,兼收了一小部分外来学子。楚家人无心仕途,教出来的外姓子侄却是个个人才,在前朝的时候已是名满天下了。到了庆朝,新君亲自上门,为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先帝永平帝拜师,延请当年才三十岁的楚成龄为太子太傅。并且令太子恭敬的行拜师大礼,一时间传为天下学子的佳话。

    楚成龄成了太子太傅最后官至大学士。踏入官场后更是抹不开情面,拜入楚家就与天子有同门之谊,于是天下学子人人向往,趋之若鹜。最后楚成龄烦了,只每年对外招收一次,名额百人。不论贵贱,按照楚家所出试卷考试,到最后再按成绩排名录取。当时时兴推举任贤能,而楚家书院所出的学子为官都颇有贤名。

    楚成龄前些日子祈求致仕了,专心回到书院颐养天年。他的告老还乡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振动。彼时新君在太后的授意下大封母舅,进封侯爵不算,户部侍郎空缺,更有意加封其为户部侍郎。

    国舅刘成栋虽然早已经私下参与朝政,但毕竟之前的爵位不过是个虚名,并没有实权。现如今,虽说是个侍郎不显眼的官职,但也是从虚职迈入实权的行列,这是首开开先河。一旦让他成事了,再图谋其他就没了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