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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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步步紧逼。
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 总是会显得特别团结友爱。
而很多人对这个事情无所谓, 也就是中立派, 剩下的才是无条件支持季景凛的。
这些相对来说少一点, 不是每个人都理解, 为什么放着美人不要的。
自古君王爱美人,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
他若是暴戾爱色,还可以劝上一劝, 这正常纳妃, 实在是没有置喙的余地。
这么想着, 一时间朝堂上的声音一家独大。
全是要求纳妃的话语。
季景凛不动声色的, 任由他们说,在群情激愤, 达到最高点的时候, 才慢悠悠的点了贵妃的父亲出来。
他老神在在的,就属于中立派了。
见自己被点,还有些莫名。
这些日子朝上无事,一直都在探讨纳妃的话题, 他想着此事与自己无关, 一直都在走神。
猛然被叫出队伍,全靠出色的业务能力,才没有显得太惊诧。
“朕觉得, 后宫养这十来个嫔妃, 甚是吃力, 不如全都放出来, 你觉得如何?”
季景凛眯了眯眼,凌厉的目光看向贵妃父亲。
贵妃父亲觉得自己有口难言,简直是躺着也中枪。
但是他闺女在宫里呆的好好的,传出信也说皇后甚是喜爱她。
好不容易快出头了,凭什么给旁人让位。
因此义正言辞道:“陛下,臣等不能为陛下分忧,甚至为陛下添麻烦,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贵妃能说的嘴巴,全部都是遗传他,他巴拉巴拉说了一早上,中心主旨只有一条,那就是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有接受的份,怎么能给皇上添麻烦呢,那真是一万个不应该。
为了表忠心,甚至还真诚的问道:“臣做了点小生意,家里积粮甚广,怜惜百姓困苦,特别捐出来,给皇后娘娘的教育事业添砖添瓦,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还能如何,肯定是不如何。
这么些日子的你来我往,让朝臣知道了季景凛的决心,也知道了他的实力。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成参天大树,茂盛的树冠遮盖住整个大楚,让人无力抗衡。
选妃之事不了了之,甚至被他倒打一耙,要将后妃全都遣散。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原来后妃无一人侍寝的传言是真的。
他们的女儿,在后宫之中蹉跎这良久,却不敢有一丝怨言。
能把持住皇帝,这位皇后远不如想象中那么的单纯。
也不是像早先传出信儿那样的好摆布,他们都被骗了。
亦或者说是,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给骗了,谁也不敢相信,原来一个帝王,一个男人,能真的放着后宫这么多美人不去宠幸。
他们总觉得,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
也总会轮到自家女儿。
能送进宫的,那自然是才情相貌一等一的好。
在众人扼腕的时候,贵妃却跪在谢沄面前哭泣。
她是世家之女,实打实的贵女,可她这么个身份,越是讲究门当户对。
也越是讲究纯贞,只有这样,才能嫁的和周围小姐妹差不多。
或许你这里公婆上头慈善些,我这头就相公俊美些。
并不会差太多。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这要是被遣散出去,那真是青灯古佛一辈子的命。
毕竟她都是进过宫的人,再让她去寻常勋贵里头做续弦,她这面子就抹不开。
谢沄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贵妃,颇觉头疼。
她将实话说了,确实是季景凛做的决定,一点都没跟她商量,可这话好说,没有人会信。
连太后都觉得,这是她撺掇的。
但是对于太后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就保持沉默,甚至称病,这进宫来的人,一个都不见。
谢沄也觉得自己不好再说什么,好处都被她得了,她若是再说些什么,就有些不好听了。
总不能好处全占了,还得在口头上讨一万个彩。
她是这么想的,季景凛却不是,在贵妃哭诉的时候,匆匆赶来。
不等谢沄招呼,自己就找了位置坐好。
荔枝现在招待季景凛,招待的久了,那叫个熟门熟路,看一眼面色,就知道该上什么茶。
谢沄以为,他来是为她解困的,谁知道对方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她就知道缘由了。
后宫所有妃嫔都赶来了,若是有病症的,脸上还蒙了面纱。
这么多美人齐聚,莺莺燕燕挤成一团,瞧着未央宫的大殿都明亮些许。
众人的气氛特别压抑,就那么静静的跪着。
贵妃跪在最前头,默默俯首,一言不发。
季景凛看了看她们,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叫你们来的原因呢,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他神色冷冽,如同九天玄冰。
这话语里头,也是含了冰渣子的。
不等妃嫔反应,又接着说道:“这些年来,你们在后宫的一举一动,朕都晓得。”
他一说这话,有些人就不自在的攥紧手中帕子。
后宫就没个平静的时候,谢沄没有被生吞活剥了,也不过是因为季景凛、季景行、太后几人都护着她。
现在跪的这些人,哪一个手上没点把柄,都被季景凛牢牢握着。
在需要的时候,一发制人。
而此时,就是用到的时候。
大太监出面,将相关的小物件,都放在妃嫔面前的时候,她们便灰白了面色,委顿在地。
谢沄眯了眯眼,知道这事尘埃落地了。
但是心里格外的不痛快。
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干净的,包括贵妃在内。
就连后头的柔嫔、贞贵人等,也是如此。
轻轻一声叹息,看向两人的眼神格外怜悯。
季景凛双眸微阖,月白色的抹额上头,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羊脂玉。
跟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可更为突出的是他冰冷的神色。
“出了宫,你们若是婚嫁,朕也不会干涉,但是宫中的一切,就烂在你们心中,但凡听到跟你们相关的一丝一毫,你们知道的。”
季景凛说完,就挥了挥手,比来时更沉默的妃嫔,就这么嬷嬷的出去了。
贵妃攥着手中的玉佩,突然爆发出怒吼:“既然如此情深,当初又何必糟蹋我们,让我等进宫呢?”
那是她情人送的,当初已经约定好,非君不嫁了。
可是都在入宫的时候,化为了泡影。
她心上的白衣少年,会温柔浅笑的少年,早已娶了他人,孩子都生俩了。
贵妃想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对你们的后续,安排的已经很好了,不要再节外生枝,你若是真要这么说,那朕便要问问你,大楚选妃,讲究你情我愿,都是女方自己报名,可有人押着你不成?”
季景凛神色冷然。
贵妃哭声一梗,是啊,这报名是自己主动来的。
早在她入宫前,那白衣少年已娶了旁人,身边早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一哭,众人压抑不住,也跟着哭。
谢沄听得心烦意乱,这事终究因她而起,是她坏了她们安定的生活。
可要她圣母的说一声,让她们留在宫中,她也说不出来。
这出宫去,自然有自己的生活,留在宫中,也不过是个摆设。
对于她来说,那是十来条美人蛇,时时刻刻想要咬她一口,将她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
更别提她还有几个孩子,肚子里也有,那是一个都不能失去的。
这些妃嫔,都是不安定因素。
如同她不会圣母的开口,这些妃嫔若是有机会,也不会放过的。
轻轻一声叹息,谢沄锤了锤季景凛的肩膀,嗔道:“都怪你。”
季景凛无奈,怎么就怪他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不是史上第一个只有皇后的君王,但是他是史上第一个遣散后宫的君王。
谢沄作为这个妖后,别说,心里还美滋滋的。
就是后宫空旷了不少,让人有些不习惯。
这妃嫔都走了,跟着伺候的人,也都放出去了。
原本伺候谁,这出去还伺候谁。
一下子,十室九空。
谢沄寂寞了一会儿,就满宫撒欢了。
对于她来说,原本还是有很多顾虑的,有地方想去,但是有人的时候,就不方便去。
现在好了,没有什么不方便,都是她的点,做什么都是美美哒。
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这次倒是瞧着跟上次不一样,谢沄觉得,她这次应该是只有一个。
最后确实是一个,在初雪的时候,她生下一个胖嘟嘟的小皇子。
七斤七两,因此小名叫七七。
七七比前头的兄姐都乖,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特别的容易满足。
什么小毛病都没有。
而明珠、宝珠、清流知道有小弟弟之后,都围过来参观。
他们现在两岁了,虽然话说的不顺溜,但是基本都能听懂了。
“母后,弟弟会说话吗?”
“母后,弟弟为什么不问我叫长姐?”
“母后,弟弟怎么不睁眼看看我?”
“哼哼哼~”
三个小家伙和小香猪围着婴儿床围了一圈,对七七发出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并且有一万个为什么等待着谢沄。
她被吵的头疼,偏又无可奈何,这要是三个孩子觉得被冷落了,进而对弟弟有想法,那就不好了。
因此耐心的回答问题。
宝珠好奇心得到满足,见小弟弟并不能跟她互动,很快就觉得没意思,出去玩了。
而明珠对弟弟很感兴趣,一直摸来摸去的。
七七一点也不恼,吐着小泡泡,用圆嘟嘟的小手去触碰自己的姐姐。
惹来明珠欣喜的欢呼。
而清流一直在静静的观察着弟弟,这是一个弟弟,跟他一样的弟弟。
到时候可以穿一样的衣服,玩一样的玩具。
不用跟两个姐姐一样,玩都玩不到一起。
简直是人生惨剧。
他托着自己肥嘟嘟的下巴许愿,好希望弟弟快点长大配他玩啊。
刚开始几天的时候,三个小家伙,那是叫个定点打卡,恨不得将弟弟看出朵花来。
但是十来天过去了,弟弟还是只会躺在床上睡觉,他们的心情就少了很多。
不再像刚开始的时候,一围就是半天。
而是有时间的时候,就来看看自己亲爱的弟弟。
小香猪特别喜欢七七,趴在他身边睡觉,是它最开心的事。
谢沄总觉得,它是把自己当小狗了?还带守着小主人警戒的?
可惜语言不通,不知道它真切的想法。
不过小香猪通灵,能听懂简单的指令,本身也很聪明,有时候比三个孩子瞧着还伶俐些,很难不让人将它放在心上。
谢沄笑了笑,看着婴儿床上翻滚的七七,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他生下来的时候,可比兄姐都胖多了。
这长的也快,才满月的功夫,抵得过兄姐两三个月了。
到后期的时候,三胞胎跟单胎的区别已经不大了,只是个体差异而已。
这么想着,她唇角忍不住露出柔和的笑意。
对着镜子照了照,她觉得甚是满意。
石榴手很巧,给她绾的发髻很好看,层云叠鬓的,特别和她的心意。
柔和中带着些许高雅,最是适合她不过。
今儿是七七的满月酒,她纵然失去了艳冠群芳的目标,但是还有宗妇命妇们呢,谁不希望自己是宴会的焦点?
她就是这么的俗气。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加和乐。
如今日子好过,她自然开心。
不过宴会上,还是发生了她想不到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看到了两三个熟悉的面孔,不是以前的妃嫔,又是哪个?
看来他们对季景凛的胸怀很是信任啊。
这么想着,谢沄的面上毫无异色,这么无懈可击的模样,让想看笑话的人,变得无聊起来。
她一转眼,瞧见了七奶奶,陈笙的夫人。
他们的事,当初很是让她唏嘘。
后来发生的事,那就更加唏嘘了。
陈笙他……果然压抑久了就变态。
这七奶奶当初勾搭了几个,他就纳了几个妾。
日日让七奶奶伺候着床事不说,完了才宠幸她。
这么恶心人就不说了,他吃了助长丹之后,就特别厉害,这生育功能也是大大的增加。
几个妾室和七奶奶,那是一个接一个的有孕。
不禁让众人刮目相看。
如今陈笙院里头的孩子,那可是比一般人多多了。
一人生一个不讲,这一轮又怀上了,感觉要向种马看齐了。
关键七奶奶当初多洒脱的一个人,贪恋着温柔,也不肯离去。
她名上是七奶奶,实则是和离了,就算旁人不知道,可知己总是知道的。
因此暗地里看笑话的不少,都说她当时应该更果断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难堪。
七奶奶倒是自得其乐,相对于想象中的苦日子来说,现在的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了。
有一个公狗腰相公,纵然有妾室争宠又如何,她还不如妾室,有个正经名分呢。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着,也是她当初自己的选择。
这么想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拥被痛哭不已。
她一颗心都系在陈笙身上,对方越发邪气,渣的让人无可言说,也无法自拔。
她能想象到的,男人的好处,陈笙都有,她想象不到的,对方也能给她惊喜。
甚至她埋怨当初自己不谨慎,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了。
谁知道甜头都在后头呢,可不是让人纠结的心肝疼。
谢沄不知道她这些细节,但是光听着后院那么多庶子庶女,就知道她日子不好过。
一般情况下,庶子庶女确实避免不了,但是这么一窝蜂的,一口气生许多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特别是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突然间的,纳妾了,孩子就出来了,难免让人想到,是七奶奶不能生,后来治好了。
这林林总总的闲话,那是说都说不完的。
谢沄扫过她一眼,转瞬就过去了。
别人的人生,有别人的过法,她的人生也不好过啊。
她总觉得季景凛有些不大对头,当初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就没有深究。
现在细想想,可不就是如此。
如果他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他怎么会突如其来的,遣散后宫呢。
而且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是少年人。
这话她问不出口,如果问了,那么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有问题呢,这简直就是解释不清楚的事。
只有等他自己愿意回答的时候,才会告知她吧?
谢沄想,不过这一天,怕是等不到了。
毕竟这样的秘密,没有人会吐口的。
比如她,无论如何,哪怕以后会对季景凛情根深种,她穿书的秘密,她也是不会透露的。
这是无法解开的结,她也不愿意解开的结。
谢沄这么想着,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两个人之间,横亘着秘密的时候,那么两颗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亲密无间的。
她以前是不奢求这个的,跟帝王在一起,没有伴君如伴虎,已经是明君了。
这要是还有其他奢求,哪是嫌自己活的太久吗?
她惜命,这样的禁忌不想碰触。
再一个,她不爱季景凛,纵然有些小心动,那也和爱无关。
只是寂寞时的小情绪。
或许是荷尔蒙的牵引。
在她心中,她自己排第一位,四个孩子排第二位,太后排第三位,第四位是完成任务,第五位才是季景凛。
这是一个很尴尬,也很直接的排位。
她时时刻刻的惦记着任务,活过孩子三岁那一年。
还有一年的功夫,她不知道在萧秋茗死亡,后宫妃嫔尽数遣散的时候,那意外还会不会来。
她的任务能不能完成,依旧是个未知数。
虽然她一万个想要完成任务,但是也要考虑意外情况的。
晚间季景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倚窗而立,静静的望着窗外的芭蕉树。
到底是冬日,芭蕉树枯黄不少,没有春日的鲜嫩。
细说起来,是不太好看的。
但是谢沄却仍旧看的认真。
季景凛从后头环住她纤瘦的腰身,哑着嗓子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谢沄摇头,将头靠在他肩窝里,感受那熟悉的松香味,闭上了眼睛。
季景凛也不再多说,调整一下姿势,让谢沄呆的更舒服一点。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功夫,十二监就送来了几套男装,依着她的身形做的,显然是要她穿的。
惊喜的圈在怀里,就看到大太监送来一封信。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不知娘子,可否随为夫同赏?”
朱红的瘦金体特别好看,如同一场灿烂的花朵,在眼前缓缓绽放。
唇角绽出一抹清浅的笑意,谢沄笑道:“好。”
说着见大太监束手而立,没有离开的意思,顿时明了,这是让她回信呢。
不由得有些无语,拿出花笺,将自己的回答写上。
想了想,还是写上一句话。
“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种暗暗的表白,似是而非,最是得她心意。
不就是撩汉吗,小意思,她也会。
虽然这么说,到底小脸红红的,有些羞涩难言。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季景凛揪了起来,她睡得迷迷糊糊,正是困顿的时候,被揪起来还有些懵。
“怎么了?”
“赏花啊。”
季景凛在她唇角亲了一口,浅笑道:“起来啊,乖。”
乖这个字,被他含在口中,缓缓吐出,听着特别的甜。
谢沄心中一暖,轻轻的嗯了一声,瞬间清醒过来。
竟不知道他还有赏花的心思,真是难得。
总觉得又了解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比女装大佬更加吸引人的那一面。
“你要穿女装吗?”谢沄坏心眼的问。
季景凛斜睨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头打歪:“胡闹的紧。”
竟还玩上瘾了,忍不住强调:“朕永远不可能再穿女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