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尔伽美什将小圣杯带回来之前, 上川止去见了玛奇里·佐尔根。

    “真的是太让人怀念了，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呼老朽这个名字了。”垂垂老矣的老者，从灵魂深处就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如同木乃伊一样的四肢的老者手持木头拐杖，深陷的眼窝露出矍铄地锐光，打量着不请自如的外来者。

    玛奇里·佐尔根，或者说应该叫他间桐脏砚的老者桀桀怪笑, 他在上川止的身上嗅到了同样腐朽的味道。

    上川止并没有理会老者过于凄厉的笑声, 他摊开厚重的牛皮笔记本, 坐在窗台上, 乘着月光，像是妖精，“西历1800年，玛奇里·佐尔根造访第三魔术使弟子建造人造人工坊——爱因兹贝伦。”

    “西历1805年, 远坂永人, ‘冬之圣女’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玛奇里·佐尔根三人在冬木构建‘天之杯’成功, 同年第一次圣杯战争由于御三家互相残杀, 仪式失败, 第一次圣杯战争失败告终。”

    “你这家伙……”间桐脏砚原本游刃有余的神情骤变, 老者唯一还算光滑的后脑勺突然出现了异样的涌动, 就好像虫子钻进了人的脑里，因为刺激过大开始翻腾。

    但间桐脏砚却完全没有在意, 他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 那些本应尘封的历史, 到底是谁？

    上川止从来都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这一点他也并不想否认，没有半分尊老爱幼美好品行的青年，嘴角挂着讥讽的笑，继续读着自己不知从何处搜集而来的资料，“西历1890年为了保证仪式完整开启，御三家开始完善规则并由玛奇里·佐尔根担任令咒制作者。”

    “你……”

    “西历1900年，间桐脏砚舍弃玛奇里·佐尔根之名，使用禁忌的魔法长生之术，更换第一具肉身。”

    “西历1950年，更换第二具肉身。再到现在……”

    上川止嗅了嗅空气中还未消散的血腥气，这股味道他意外的十分熟悉，“您在几天前刚刚更换的身体还好用吗间桐大人？”

    即便是不断转生，但灵魂的腐朽衰老，让间桐脏砚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糜烂。

    萦绕在鼻间的那股难闻的腐朽之气，除了源自灵魂的堕落气息，更直观的是来自间桐脏砚腐败的身体流下的腥黄的脓水带来的阵阵恶臭。

    从身体机能上来看，这位行将木就的老人已经大限将至。

    上川止颇为无趣地合上牛皮笔记本，将笔记本随手一扔，毕竟那上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资料在夜斗传送给他之后，他就已经记在了脑海之中。

    【那你拿着笔记本的原因是？】梅尔梅多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梅尔梅多甚至不愿去想。

    上川止一根手指将红蛇按回衣袖，抚摸着一片精致的红鳞，发出一声喟叹，【不，梅尔你想。】

    那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回收的废久手机发出幽幽的绿光，在渣到让人以为开了百万柔光，再加上高强度打光的像素，让梅尔梅多生理性流泪的同时，终于看见了图片。

    嚯，阳台坐，牛皮笔记本，冷笑三要素真是一个没少呢。

    梅尔梅多在那一刻听到了幻想破灭心碎的声音，可惜这个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你到底是谁？”

    整个间桐家的虫子都在蠢蠢欲动着，它们藏身于角落阴暗处，因为实际掌控者情绪的暴动而张开血盆大口，伺机而动，只等一声令下飞扑上去，狠狠撕下一块嫩肉，饱餐一顿。

    在上川止将这一席话说出来之前，间桐脏砚原本打算附身到这具年轻，充满了力量的身体上，如果是这个强度的身体，在□□将这家伙浑身肌理破坏完整之后，应该能够让他这一次坚持的更久些吧。

    真是一具完美的素材，可惜给间桐脏砚带来的危险感，不亚于火力全开的英雄王。

    那是绝对的压迫。

    “十年前，第四次圣杯战争你发现了什么间桐君？”

    作为圣杯的构造者之一，此世唯一存活了五百年以上的大魔术师，间桐脏砚哪怕活得宛如阴沟中的吸血虫，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的他，对于魔术的敏锐程度也依旧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上川止需要弄清楚此世之恶到底是什么。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冬木市曾经遗失过一次圣杯。

    夜斗同样在厚厚一叠资料上用黑色马克笔标记了这句看似简单一笔带过的信息，并标注好，【暂无法得知具体原因。】

    上川近乎直觉的察觉到，这是从壹原侑子那儿得到的檀木盒子会让他前往冬木的真正原因。

    被污染了的圣杯中盛放的此世之恶，因为前两次圣杯战争的非常规操作，其盛满的恶意，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的极致。

    盖亚意识终于察觉到了，也无法容忍被污染的圣杯这么大的威胁在它身边。

    但是这之前的所有历史，就像是被什么人，强行抹去了一样，不管上川止如何努力，都没法找到只言片语的记录。

    逼不得以之下，上川止只好跑来寻找当事人。

    间桐脏砚沉寂多年的心脏，在这份压迫下怦怦作跳，他感受大了久违的压迫感，紧张、刺激、巨大的压力感进一步的压缩着心脏，为间桐脏砚的心脏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甚至让心脏因为供血不足，带来了阵阵眩晕。

    这份难受却并不让人讨厌。

    人在面临死亡危机时拼命求生的挣扎，让间桐脏砚意识到他还活着。

    这已经是好几百年都没有察觉过的感受了。

    但这也绝对不是什么让人感到愉悦的体验。

    被垂垂老矣的老者豢养多年的刻印虫，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和间桐脏砚心心相惜，甚至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刻印虫们就已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富者的漠视」发动。

    间桐家数百年积淀留存下的底蕴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更何况间桐脏砚本人在时间的洗礼下，间桐家在日本的灵地达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数量。

    满足了发动条件之后，上川止消失了。

    哪怕间桐脏砚清楚的认知道入侵者从未离开，但即便是附魔状态，他依旧一无所获。

    直到第一只刻印虫发出濒死的惨叫，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那是坚硬的虫甲被撕破，碾压为渣直至灰飞烟灭的单方面屠杀。

    间桐脏砚在这一瞬，闭上了眼。

    既然眼睛看不到的话，就舍弃视觉，通过其他四感察觉那微弱的杀意，上川止是天生的杀手，人性淡薄，冷静自持，以及在平时就显得格外微弱的存在感。

    他天生就是吃这份饭的。

    可惜的是——

    玛奇里·佐尔根是哈桑的老师。

    哪怕是在不同的时空，不同的时间线，但间桐脏砚本人的实际能力得到了哈桑·萨巴赫的承认，法则认可了他的存在。

    尽管不知道原理，但间桐脏砚对于暗杀者本身，有相当不低的概率看破其隐匿。

    更何况，上川止周身的杀气哪怕掩藏地再好，在挥出手中的刀时，那份凝结为刃地杀气也会不自觉的外泄而出。

    以不符合自身行动能力的敏捷，间桐脏砚一个转身，对着虚空挥出了手杖，抵住了尚未出鞘的大太刀，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巨大的冲击力机会要让这具废物一般的身体被折断，但是还差了一点，这一击毕竟只是上川止在无数次的交锋中小心的试探，“哦呀，真是给人压迫感的一击。”

    “啧。”上川止啧了啧舌，将不知不觉中爬到他后脑勺，在大脑中枢最脆弱位置的刻印虫抓住，一下捏死，嫌弃地甩甩手，将腥绿的虫液甩下，“老爷子，年纪大了，就不要像年轻人那样打打杀杀，颐养天年不好吗？”

    一击未中，迅速后退，拉开他和上川止距离的间桐脏砚桀桀怪笑两声，“那可不行啊，这个社会年轻人都学不会尊老爱幼的话，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退下去也不得安宁。”

    “是吗？”上川止轻声附和，压低了身体，直接撕去伪装，「鸣虫」出鞘，迅速地向敌人压去，“真是太遗憾了。”

    无法躲逃！

    在生与死的边缘，间桐脏砚的大脑是如此清楚的意识到，他已经老了。

    垂垂老矣的身体，让他释放高阶魔术都成了奢望，在绝对的肉体拼搏下，间桐脏砚败了。

    那把刀上刻有龙息。

    至刚至烈的龙息是世间污秽之物最大的克星。

    只是在上川止拔出「鸣虫」的那一刻，间桐脏砚的败北就已经注定，但是没关系……

    已经足够了。

    放弃了挣扎后，间桐脏砚整个人将最脆弱的胸腹露出，古怪又令人牙酸的嘲讽在幽静的间桐古宅发出回响，“你真的能杀死老朽吗上川君？”

    “你所想要知道的秘密，永远都只会是……”

    锋利的长刀一刀划下，堵住了老者最后猖狂不知所谓的讽刺，上川止面若寒霜，带着凝结不化的杀气所凝成的冷雪，厌恶地将刀身上的黑色液体擦干，被摆了一道。

    【这是一个傀儡。】间桐脏砚的真身不在这里。

    【啊，我知道。】随手掷出匕首，将躲在屋脊上负责监视的魔虫一击毙命，上川止的心情差极了，都说了他很赶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好好配合一下呢。

    “爷爷？”穿着淡粉色睡裙的少女从卧室听到了响动，赤脚走了出来查看情况，毕竟那是她的家人。

    随即进入了战斗状态，间桐家真正的继承人，间桐樱在名叫上川止的入侵者面前，露出了从未在学长面前显露过的战斗的一面，“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