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十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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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上的人们来来往往跑着灭火,陶乐抱着星星愣愣地站在路中间,只觉得热气腾腾烤得人脸疼。
他和星星全部的家当都在客栈里面,这操蛋的人生……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道:“那客栈老板是离沉殿的人,镇上失踪的孩子都是他们合伙偷的, 不久前见天空齐阳宗的人御剑飞过, 吓得一把火烧了客栈就纷纷逃之夭夭了。”
陶乐转头看着身后的厉鬼。
嘿,哥们儿, 你有点眼熟哦。
块儿哥咧嘴一笑:“我跟了你一路, 你都没发现。”
陶乐瞧见他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以及鬼气森森的脸, 转身就走。
块儿哥飘飘荡荡地跟在他屁股后面,乐呵呵道:“你想去哪儿可以问我啊,这一片的路我最熟。”
走了不远,陶乐停在一家医馆门口, 因为客栈失火,所以这一片住着的人家都在街道上三三两两地聚着。
医馆门口站着一位半披着外衫的老郎中,陶乐站在门口半天,他愣是没瞧见旁边站了人。
陶乐又往前走了两步, 老郎中眯着一双小眼睛瞥了他一眼问:“瞧病啊?”
陶乐点了点头, 老郎中背着手往屋里走:“瞧病的话就进来, 杵在门口木头似的。”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 老郎中道:“没事, 这孩子身体挺壮实,先吃副药把热退了。”
说完,冲里屋喊道:“老婆子,给咱大孙子晚上没喝的那碗药再热一热。”
老婆婆在屋里应了一声。
老郎中眯着小眼睛道:“正巧,我大孙子和这娃娃一样的年纪,早上也得风寒起热了,你还别嫌弃,这药保准管用。”
陶乐怀里的小家伙热得滚烫,他手足无措地摸了摸星星软乎乎的小胳膊,只能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几下脑袋。
不一会儿,老婆婆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陶乐手忙脚乱地抱着星星喂了两勺,全洒脖子里了。
老婆婆看不下去了,叹气道:“你这女娃,一看就是没照顾过孩子,行了,我来喂。”
说罢,就将药碗夺了过去,陶乐愣愣地看着老婆婆娴熟的喂药手法。
一旁的老郎中突然开口道:“病也看完了,药也吃了,诊金带了吗?”
陶乐……陶乐卡壳了半晌,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早知道就不把钱袋放包裹里了,塞胸口里带着多好……
老郎中眯着眼道:“行吧,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人各有难处,能帮一处是一处。”
还没等陶乐反应过来,他又道:“老婆子,给那间屋子收拾收拾让他们住。”
老婆婆喂完了药,应声之后放下碗勺就去里屋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老郎中屈指敲了敲桌子道:“只能住一晚上,明儿要是不走,给你轰出去。”
说完,抬手拽了拽披着的外衣,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进屋了。
喝完药后,星星紧皱的小眉头舒展了不少,他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无意识地呢喃道:“娘亲……”
陶乐回过神来慌忙换了条湿帕子敷他额头上,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旁边一直飘飘荡荡的块儿哥突然开口问:“你真是这小娃娃的娘亲吗?为什么突然能看到我们了?”
陶乐侧了侧脸,块儿哥往前凑了凑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势。
陶乐却自顾自地给斗笠解开,捏着边儿转了半圈,把缺掉的那一小块挪到了后面。
块儿哥瞪圆了眼睛道:“……祖宗哎,你理我一下吧!”
陶乐不耐烦地冲他抬了抬拳头,块儿哥凑近腆着脸道:“来来来!可劲儿揍!”
陶乐屁股往后挪了挪不理会他,俯身给星星掖了掖被角。
块儿哥指了指自己道:“我老实交代吧,昨天你打了我一耳光之后,我脸上的黑雾变浓了,刚刚你揍我的那些地方,不冒火星之后,黑雾也变浓了。”
他的语气愈发神秘莫测:“所以,结论是:挨你的揍,可以提升实力,比吸别人的灵力快多了。”
陶乐拧帕子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瞧了他一眼。
块儿哥道:“咱们做个交易,你揍我一顿,我就给那小娃娃身体里的鬼气弄出来。”
陶乐把湿帕子给星星敷好,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块儿哥兴奋地凑了过去。
陶乐甩了甩胳膊突然抬手掐住他的脖子,而后一拳头砸到了他脸上,接着又是一拳砸到了肚子上。
块儿哥被扼住命运的喉咙,只能发出一丝细细的惨叫声,等全身上下都“滋滋”地冒着火星子时,他已经翻着白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陶乐揍累了就把他踹倒在地上,坐在床沿儿上拿脚踩他,一踩一个红色的大脚印子。
块儿哥声音沙哑哭着道:“祖宗祖宗!够……够了!够了啊!”
陶乐抬脚将他踢远了些,块儿哥靠着桌子腿“嘶嘶”地倒吸了半天凉气。
天蒙蒙亮的时候星星的烧终于退了,陶乐听到了老婆婆起床做饭的声音。
不一会儿,老婆婆站在窗口喊道:“女娃子,有两个年轻小子找你。”
陶乐打开房门就看到了亦峥师兄弟两人,亦屿只是脸上被划了道伤口,而亦峥一条胳膊血淋淋的。
亦屿道:“你昨天晚上怎么跑那么快,战况激烈没有看到真是可惜了,我师兄这一胳膊上全是那老家伙的血,离沉殿那群老头子进来看到布长老尸体时,脸都黑了。”
陶乐看了看亦峥鲜血淋漓的胳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亦峥道:“我们二人此次前来,是要带你们回宗门,那孩子一身鬼气需要师父来探察清楚原因。”
陶乐侧身让了让,指着床上的星星给他看,亦峥的表情倏然一变,大步走进了屋子。
仔细端详星星片刻后,亦屿疑惑道:“师兄,这孩子身上哪有鬼气?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难道上次是我们看错了?”
亦峥皱紧了眉头表情凝重,他突然伸手要去抓星星的脑袋,陶乐猛然间挡过去一把拍开了他的手掌。
亦峥愣了愣,看着犹如母鸡护崽的陶乐解释道:“我只是想……”
你想个屁。
陶乐转身扑在床上,两手护严实了星星的小脑袋。
亦峥只好作罢,收手道:“既然这孩子没事了,那我二人就告辞回宗门了。”
此时,亦屿又兴致勃勃地问:“我特别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崖底上来的,我和师兄御剑飞行了好一会儿才落到底下,那么高的地方,我们眼睁睁看你摔了下去,怎么会没事呢?”
陶乐吓得浑身僵了僵。
亦屿又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我真是傻,你是个哑巴没法回答我的问题。”
你知道就好……
说完,这小子兴致勃勃地从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吊坠:“送你一个小东西。”
“这是我师伯鼓捣出来的通译器,相当于传声筒,带上这个,你想说的话会自动传送到那个人的脑海里。”
他“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我都是用来上课时偷偷和五师兄说话的。”
陶乐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红色的绳子上坠着一块沉甸甸的银色铁块,大拇指头肚大小,上面刻有繁复的红色花纹。
亦屿指着铁块背面给他看:“这有块凸起来的地方就是开关,用的时候敲两下。”
陶乐摸了摸那凸起来的一小片地方,点了点头。
亦屿挠了挠头又道:“好用是好用,就是有一点,有时候一跑神就容易把心里话错传出去。”
那是因为你傻。
陶乐一边做感激状,拉着亦屿的胳膊激动地点头,一边迅速把通译器塞到了胸口的衣服里面。
等送走亦峥亦屿二人,陶乐回屋就看到星星睁着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
陶乐走到床边抬手想摸一摸小家伙的额头,指尖刚触碰到他的皮肤,星星就猛地颤抖了两下。
陶乐安抚地拍了拍小家伙的头顶,星星目光呆滞地抓着被角缩了缩肩膀,眸子逐渐笼罩了一层的水汽,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
陶乐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豆豆砸得懵了懵,反应过来后心疼地把小可怜抱起来搂到了怀里。
折腾这一夜,估计把小家伙吓坏了,那离沉殿的布长老不知道对小可怜做了什么。
星星搂着陶乐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哭得直打嗝儿。
果然,衣服上根本没有娘亲的香味,只有肉包子的味道……
而且,小胖说过,娘亲的怀抱软软的,这个怀抱一点都不软……
陶乐手足无措,怀里的小家伙哭得越来越厉害,都快哭背过气了。
块儿哥眼见那县太爷捡了核桃后带着人群往前走,而陶乐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不禁疑惑道:“那县太爷都要走远了,咱们不去看审案吗?”
陶乐道:“不是我不想走,是动不了啊……”
刚才那少年挑眉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一僵就动不了了。
块儿哥突然惊恐道:“完了完了!祖宗哎!快跑啊!”
眼见那少年搭在窗台上的指尖蓦地聚起一小团红色的雾气,他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指,遥遥指向陶乐的位置。
陶乐吓得脑壳一紧,指尖猛地一个哆嗦后,只觉得浑身一松,当即转身抱起来星星拔腿就跑。
此时,脑海里蓦地乍响一句:
“跑什么啊?”
清冷的少年音色尾音上扬,还带着稍些笑意。
话音刚落,那一团红色的雾气就击中了陶乐腰间的葫芦。
这一下把葫芦捅破了个鸡蛋大小的洞来。
块儿哥吓得“嗷”一声就从葫芦里面窜了出来,那一小团红雾裹着肖虹儿又飞回到了红衣少年的手上。
陶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少年把玩玻璃球一般抛了抛那团红雾。
“暂且不说你从何处掳了这小姑娘的魂魄,若是你胆敢扰乱公堂,阻挠他申案……”
红衣少年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劝你赶紧滚远点儿。”
陶乐:……人在街上站,锅从天上来。
块儿哥漂浮在半空中扯着陶乐肩头的衣服道:“快跑快跑!这老狐狸少说也得活了上千年了!不是什么善茬!”
那红衣少年像是听到了块儿哥的话,唇角勾起远远地瞟了他一眼,而后抬手轻轻一抛,那团红雾裹挟着肖虹儿撞进了远处县太爷手中的核桃里。
少年屈指敲了敲窗棱道:“小姑娘,你且看好县老爷是如何为你申冤的,牢牢记着他的恩情。”
说完他又斜了陶乐一眼:“你怎么还不滚?”
陶乐:……好好好,滚滚滚。
在大佬面前认怂的陶小乐带着星星又回到了客栈。
一进门,店小二迎上来乐呵呵道:“看到青天大老爷断案了吗?”
陶乐摇了摇头问:“咱们镇上哪个地方有卖房子的?”
店小二道:“东三街那一片卖房子的人家多,出了客栈右转穿过两条街就是了。”
陶乐道谢之后牵着星星往东三街走,小家伙仰着小脸问:“娘亲,我们要买房子吗?”
陶乐道:“对,现在的房子里镇上太远,买东西不太方便。”
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给孩子看个病都要跑几里地,时不时还有劫匪出没。
住不下去了。
陶乐晃了晃和星星牵着的手:“你喜欢住什么样的房子?”
小家伙笑着软软道:“娘亲喜欢,星星就喜欢。”
陶乐牵着星星刚走到东三街,远远地就瞧见了有户人家门前种着棵槐花树。
槐树枝繁叶茂的,树上只坠着零星的几串花朵,树下花瓣叶子飘落一地。
陶乐走到跟前怔怔地看着。
小时候,他在乡下奶奶家住过一段时间,那个地方小路旁住满了槐树,这段记忆中充满了槐花的清香。
星星皱着小鼻子猛吸几下后,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衣角问:“娘亲,什么东西这么香?”
陶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是槐花。”
这户人家大门紧锁,陶乐探头过去瞅了瞅,从门缝里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院子。
这时,有路过的人瞧见他的动作后,离老远问:“姑娘,要看房子吗?”
看见陶乐点头后,路人缩着肩膀恐惧地看着这座房子,他慌忙冲陶乐招了招手道:“你别凑那么近!”
陶乐疑惑地走到他跟前,路人小声道:“一看你就是外乡人,实话告诉你这房子闹鬼,换一处买吧。”
陶乐转头看了看那房子,在槐花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馨静谧,不像是闹鬼的样子。
他又转头看了看那满脸惊恐的路人,问道:“怎么个闹法?”
路人神秘兮兮道:“我听以前住过这儿人说:家里的东西会突然飞起来,从镜子里会看到飞来飞去的鬼影……”
这时,块儿哥从那户人家房子里穿墙出来道:“连个鬼影都没看见,估计是谣传。”
那路人只觉得莫名一阵冷飕飕的风扑面而来,吓得他抱紧了胳膊毛骨悚然:“我我我……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