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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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源赖光出现的时候, 鬼切在绝望之中, 心头涌现的是一股疯狂的喜悦。

    鬼切在痛苦和濒死的体验之中,一瞬间只是涌现出无限的惊喜和激动。

    哪怕没有看到他的出现, 他的心都始终剧烈地颤抖。

    因为他知道, 那个于死寂的黑暗之中破空而来的人,是他曾最爱的那个主人。

    心脏在急剧地颤抖着, 带来无比鲜活的滋味。

    鬼切知道, 自己将不会被这吞噬一切的邪气杀死。

    源赖光的存在本身, 即让他感受到了那种鲜活生命的滋味。

    心脏猛烈的跳动,浑身的血液都好像更快地流淌和炙热起来。

    就像是眨眼之间在这即将干涸枯朽成为虚伪画面的身体里注入了某种生命的活力。

    他是如此快活地存在着。

    源赖光果然是如此强大。

    当他出手的一瞬间,鬼切就明白了这位来自未来的主人与他曾经的主人力量上的差距。

    他便是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手起刀落便是天地都为之震颤悍然。

    将他们所有人和妖怪缠住, 甚至让整个平安京都陷入可怕的塑料的虚伪的邪气, 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当他转过身时,鬼切感到自己心脏跳动得更加快了。

    然而, 源赖光那如此淡漠的眼神, 在扫过他的时候微微流露出的一点辨不清的情绪, 都一下子激怒了鬼切。

    鬼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许是他做了一些有失礼教又相当无礼甚至狰狞的表情,向源赖光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和杀意, 源赖光平静地扫过自己,似乎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 神情中带着某种叹息。

    而这样的神情无疑只会加倍地刺激到鬼切。

    鬼切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般在意……那般在意眼前的未来的源赖光对他的看法。

    直到童子切安纲直插入地划破自己的脖颈的时候, 他才意识到自己那种近乎恼羞成怒的疯狂的情绪, 或许只是来自于——

    他知道源赖光更加喜欢的是听话的刀剑。

    鬼切很清楚自己如今是让人恐惧和可怖的恶鬼姿态。

    虽然没有如同一般的低级的妖怪一般吃食人类的血肉,做着那种狰狞恐怖的事情,但他从里到外,都充斥着大妖的气息。

    他没有一点点与过去自己身为源赖光式神时相近的感觉。

    在这个时代的源赖光、他本来的主人面前,他还能够很好地把握这种分寸,以复仇的愿望向他挥刀。

    但是在面对未来的曾经与他发生过亲密关系的源赖光的时候,鬼切慢慢地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有那般卑微又令人作呕的心态。

    他潜意识里已经明白,赖光大人是不喜欢他的这副姿态的。

    他只会更加偏爱那个懂事又忠诚的刀剑,而不是他这个恶心的妖怪……

    源赖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

    虽然他说着对鬼切的厌恶的话,但鬼切并没有注意到,源赖光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显于表面的情绪,还有几分更深的思索。

    而源赖光从来都不是那么会轻易把自己所有情绪都暴露出来的人,哪怕他狂妄,哪怕他傲慢,在这些表象之下,总还有他更深的心机与谋略。

    然而沉浸在愤怒和慌张情绪里的鬼切,只是本能地以武力和发泄式的战斗,负面的情感和情绪只会遮蔽他的内心与双眼。

    让他失了冷静,失了从容,也失了判断力。

    珊瑚红色的眼眸落在他脸上许久。

    鬼切整个人都蒙了,一切都反应不及。

    刚刚一瞬间略过脑海的是两个人曾经的欢愉,那般真切的滋味——宛若铭刻在骨子里。

    这是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最难以启齿却也最渴望宣讲的记忆,这也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永远无法忘却和淡化的记忆。

    鬼切的一切都系于源赖光,也同时将自己的所有为他奉献。

    可是,源赖光对他的期待,远不止如此。

    曾经的他需要一个忠诚的兵器和式神,为他扫尽所有的障碍,剿灭天下的恶鬼。

    现在的他,需要一个足够陪伴在他身边的存在——而这至少要能够使他感到愉悦和满意。

    鬼切现在的模样无疑是不符合他的期望的。

    两个人之间相处,最最需要的,是一种平衡。

    之前,源赖光是主,鬼切是仆,两人以主仆、君臣的形式缔结相对稳固的联系。

    现在,源赖光已经不再是源氏的家主,也不再需要带领源氏走向辉煌。

    他的所有荣光、力量都将只为他自己服务,他在向更高处的位置迈进了许多许多步。

    然而,鬼切还在原地,甚至更令他失望地退向他厌恶的方向。

    这样的鬼切,如何有资格站在他的身侧?

    既然如此,他便只能用对待叛徒的方式——来处置他了。

    毕竟,源赖光的尊严不容侵犯,从鬼切背叛他开始,便注定这是一个他逃不了局。

    生路只有一条,命运的线只在源赖光的手中,能否夺得全看鬼切自己。

    源赖光解除了对鬼切的掣肘,鬼切仍是愣怔的样子。

    他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源赖光站起身,拔出童子切安纲,带来一点点的脖颈的疼痛。

    心却好像空了一块,鬼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就这么怔然失落地在庭院里躺了一个晚上。

    一合上眼,便是源赖光毫不留情的话语,还有心脏处似乎止不住的不正常的细麻的疼。

    真奇怪,我明明是妖怪啊……

    鬼切这有想着,强迫自己去忘记、去忽略。

    直到天明的时候,周围渐渐有了些喧闹的声音。

    鬼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该去集合听那小纸人安倍晴明对昨夜发生的事情的解释了。

    他有些狼狈地站起身,手指抹过脖颈伤痕的位置。

    大妖的体质让他这一点不沾染灵力只是普通刀伤的伤口很快愈合。

    脑海里,却是不断地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源赖光看向他时那并未太过掩饰的厌恶和不满,也许在他情绪的更深处,他还有着些其他的想法。

    但是鬼切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宛若烈火中诞生的恶鬼一般,映于他瞳孔中的狰狞的倒影。

    真是难看的姿态啊。

    源赖光的眼神里,好像写着这样的东西。

    鬼切惊愕又闷闷地意识到,自己一晚上竟是一点都没能够如愿地忘记他想忘记的东西。

    发生的一切走马观花地不断在脑子里略过,让脑袋都有一点顿顿的疼。

    他抚了抚额头,然后碰到了自己的鬼角。

    妖怪,是不会哭泣的。

    鬼切坚定地这样认为着。

    随后,他拖着略带疲惫的身躯,在几步路之后,成功伪装出了他往常那种自若的姿态。

    然后,一步步走向安倍晴明的住所。

    这般的伪装和矫饰,也是源氏的教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