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9
字数:7866 加入书签
青黄大惊,皇帝此次南征也受伤无数,又差点被放干了麒麟血,如今真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两个青年去抓它,它转头又跑到另一边去撞墙,蹄子不停地跺着地,又企图在地上挖一个大坑跑出去,饶是最为结实的铁蹄都见了红。
青沐看着它奄奄一息还挣扎要出去的惨样,不由地悲叹一声,对黄栎说:“不然放它去吧?”
黄栎也面露愁色:“陛下兽化之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放它吗?”
青沐说:“大不了陛下清醒了再给咱们治罪,你瞧它的样子,再关下去,命都没有了……到时候皇后怕是也饶不了咱们。”
两位內侍童子也是操碎了心,不得已解开了结界,琥珀闻到外面的味道,兴奋地一跃而起,全然不顾身上的新旧伤痕,飞快地往相府的方向跑去,青沐和黄栎连忙隐住身形,重新下了结界,紧紧跟随了去。
影卫只见皇帝进了乾坤厅,不想从里面跑出来了一个不知什么的怪东西,吓得当下冲到乾坤厅去护驾,谁知乾坤厅被下了结界,他们闯不进去,只能慌忙去通报黄门关。
琥珀一路飞窜。御花园有一条私密的小路,直接通往宫外,唯有麒麟一族方能找到。它拼命奔跑,从宫里蹿出去,在民众的房顶上乱窜,它速度极快,偶尔有人发觉动静转头也只见一片金光,诧异之际,金光也不见了踪影。
天又凉下来了,时间过得倒是飞快,翟湮寂把手心里呼呼大睡的小麒麟崽放到堆着柔软棉絮的小窝里。麒麟幼崽咂了一下小嘴,睡的倒是很安稳,翟湮寂闲下来,又望着顶棚发呆。窗外咆哮着北风,只是天寒地冻也冷不过他一颗死心。他整日窝在相府,像极了年轻时躲在书房里的丞相,这些日子,他活的了无生趣,三餐都是梁婵月亲自来送,他不说话,她也不强迫他,丞相来看过他两次,见他这副模样除了叹息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宫里的御医,民间的大夫,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怎么了,只是说血气亏空的厉害需要大补方可。他却不怎么能吃得下去东西。
他像是魔障一般,整日苦想,依旧想不通为何戚沐倾会不要他,刚刚进宫的时候,他总是想若是皇帝能休掉他多好,如今真有了这一天,他疼的万念俱灰。南烈一战后,夏涌铭跟他成为至交,经常来相府看他,他没有心思说话,小夏也不在乎,自顾自地跟他说皇帝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青沐、黄栎不过是个说辞,他们在皇宫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偏偏皇后不在的时候被皇帝看上?
夏涌铭走后,他自己也觉得疑惑,皇帝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苦衷才不要他,他回忆之前皇帝待他的种种,也想他应当是很在乎自己的,废除他的后位一定是迫不得已,可是他又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如今天下太平,皇权集中,还能有什么让他连皇后的不要了?除了变心,翟湮寂真的想不出别的缘由,况且梦回百转,他那绝情的话语犹在耳边,字字寒冷刺骨,句句割腕抽血。他又不敢多想,生怕自己的心死灰复燃,又要生生地疼一次。
他想他,又强迫自己不想他。
他爱他,又痛恨自己还爱他。
他从小便受尽了苦楚,总想着或者有一日就能好起来,谁知如今才知道,最苦的不是从来没有,而是有了又被拿走。
他不出屋,也不知道皇帝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只知道如今的相府更加寂寞且支离破碎。戚永琛叛国的事情以及他的确是先后和皇妃私生子的所有事情,父亲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母亲病中百转千回,终于看开,这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便是情债,谁欠谁的,谁还谁的,连当事人都说不明道不完,旁人哪里分得清,她后悔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把翟湮寂害成这样。且她心心念念的戚永琛已经去了南烈不再回来。这回王家坐实了罪名,再无翻身之日,她也心无杂念,待到病好干脆整日坐在佛堂中,青灯檀香为伴,不问世事。至于丞相更是下了朝就躲进书房,他们这一家人,各自画地为牢,将日子过成了折磨,仿佛只等着油干灯枯。
翟湮寂盯着顶棚,窗外渐渐变黑,他也渐渐地觉得困顿,他太累了,连入眠也被梦境折磨,所以他很怕入眠,因为只要一睡他就会做梦,噩梦不必说,那人绝情的话句句在耳畔,令人锥心刺骨。若是美梦就更加可怕,只因梦醒的那一瞬间,眼泪能湿透枕头。
他想待麒麟幼崽长大一些,他便自请像父亲一样镇守边关,尽管戚沐倾负了他,但是他依然是他的臣子,依然挂念他的安危,当日戚永琛身边那个人的武功高不可测,他想去南烈除掉他,就算同归于尽,也算是翟家对得起皇帝了,可是这一段他却很虚弱,他也不知道这次他是怎么了。怎么会没用成这样,有时候他甚至想也许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他这个样子本来早就无畏生死了,可是他有些不放心父母,不放心琥珀涅槃来的小麒麟崽,更不放心皇帝。
他一边想,一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一阵秋风吹过,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一个身影在房顶一晃就不见了,守在相府门口的侍卫揉揉眼睛,推了推另一个:“你刚刚看没看见一道金光?”
另一个说:“你想金子想疯了?哪来的什么金光?”
琥珀跑过偌大的丞相府,他从幼年就整日在皇城顶上看这里,对这里的路程早就一清二楚,他一直跑到翟湮寂的屋子前面,琥珀的身躯太大,从窗户很难钻进去,况且在这间卧房转动免不了要磕磕碰碰,它急的呜咽了一声,大约是想看翟湮寂的欲望太强烈,金光一闪,他竟然在没有发泄前化成了人,从窗户一跃而进,戚沐倾悄声走上前去,站在床边,克制不住激动地看着他的皇后,他们分别不到半月,他却好似有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心脏鼓擂一般狂跳,鼻息生都比往日要沉重。他本想只在门口远远看一眼就走,可是真的瞧见他,他又想过去帮他拉一拉被角。等悄悄地给他盖好了被子,他又想伸手碰碰他的脸颊。
他好想他。
好想好想他。
皇后比他记忆里瘦了很多,脸色苍白,带着病态。他蹲在他床前,看着他,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下来。他咬住自己的嘴唇无声地抽泣,他想他,想得心口都要裂开了,如今他就在眼前,他却连碰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害死他了,戚沐倾不禁想,若是当初,他一早就看过帝后典籍,会不会也像父皇一样,在选后当日就舍弃他。那时候他跟当初的丞相不一样,他还没有爱上自己,若是那时候就放走他,该有多好。
湮寂……
我到底拖累了你……我的湮寂。
他哭的小心翼翼,但是还是在慌忙抹去眼泪的时候,一滴泪水顺着手指,滑落在皇后的脸上。
他眼前被泪水糊的一塌糊涂,终于擦干去看皇后,才发现他竟然也在哭。
他睡着了,却在哭。
他安静的睡着,呼吸平缓,但是他的眼角正轻轻往下淌泪。他的嘴唇微微动着,那分明就是在呢喃:“沐倾……”
在梦中,他伸出手对着只肯背对着他的男人大声哭求:沐倾,你别走,你别不要我,在这个世间,我只有你。
皇帝愣了几秒钟,终于崩溃了,他忍不住一把抱住翟湮寂放声大哭起来。他如同一个委屈了许久的孩子,终于看到亲人那一刻,再也坚持不住地嚎啕,翟湮寂被他的哭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也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被皇帝死死的抱住,感觉到皇帝的泪水糊的他肩膀上都是,他动了动鼻子,闻到皇帝熟悉的味道,他环顾四周,这里好像是相府的寝室,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真的梦,他想动一动证明不是梦,又怕万一真的只是梦,一动就又会醒。直到他感受到从帝王身上传来的热度,才实在克制不住,也将人抱住。
那满满的充实感,是梦中从未有过的。他们紧紧抱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几乎要撞破身体的心跳。翟湮寂脑袋里什么也无法想,一片茫然,几乎是本能他把皇帝扑到在床榻之上。
四目相对,嘴唇无意识地黏在一起,翟湮寂连疑惑和斥责都顾不上,满心都被浓烈的想念蛊惑了,他搂住皇帝的脖子,与他深深亲吻,舌尖狠狠地闯到皇帝的嘴里,勾着他因为哭泣变得冰凉的舌头,他们吻得很深,仿佛要把对方拆吃入肚。皇帝的发情期本来就到了,哪里受得了心爱的人这么热情,他克制不住地在皇后身上肆意抚摸,揉到他饱满的胸肌上,胯下早就高高扬起,直直地顶着皇后的小腹。
翟湮寂喘息着,什么君臣之道什么礼义廉耻,他全然顾不得,他太想他了,几乎刻在骨子里了,他无暇跟他多说什么,只随着本能一把撕开皇帝的衣服,疯狂地在上面啃咬抚摸,在他的认知中,他们分别已经半年之余,情爱欲望来的地动山摇,皇后兽化的比帝王还凶猛几分,甚至主动分开双腿,缠上戚沐倾的腰,等待皇帝的进入。
戚沐倾金鳞若隐若现,眼睛都变成赤红色了,下面的东西狰狞地在皇后的身体上撞击,翟湮寂忘情地仰起头,粗重地呼吸着,嘴里克制不住地泻出呻吟:“……沐倾。”
这声呼唤叫的麒麟心思恍惚,偏偏恢复了皇帝的神志,就在紧要关头,戚沐倾突然眼神一暗,恢复理智,把自己从他身上拔起来,然后一把推开他。疯了一般从床上站起,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嚷道:“不成……不成!湮寂不成!”
翟湮寂猝不及防被他推开,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跟着从床上起来,他们勃起的地方对峙着,仿佛决斗场上抵在一处的剑,翟湮寂的眼圈迅速红了起来,心口像是被插了一刀,根本克制不了自己伸手就掐住皇帝的脖子,他想杀了他。
他真是恨不得要弄死他,
皇帝也不抵抗,只是消极地闭上眼,翟湮寂根本下不去手,他哽咽了两声,就慌忙放开手,他感觉他浑身都在发抖,那是他死命压抑着自己冲动的表现,翟湮寂看着他,眼神几乎像是要吃人,他许久没有说话了,嗓子一时还有些涩,带着哭音气息不稳地问:“为什么不成?”
戚沐倾转过头去,手紧紧攥拳,身上的金鳞隐约浮现:“不可以湮寂,我不能碰你……”
翟湮寂眼泪一下子飚出来,一拳就挥出去,打在皇帝脸上的同时几乎是吼道:“戚沐倾!你是还要给他们守身如玉吗?”
皇后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能把他逼迫至此,想必的动了大怒。戚沐倾看到浑身直哆嗦的翟湮寂,心都碎了,他再也装不下去,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违心的谎话,他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说:“我会害死你!我会害死你的,湮寂。”
翟湮寂被他抱着,看着棚顶没有说话,眼泪克制不住地往下掉,身子哆嗦得更加厉害,他连呼吸的本能都做不出来,浑身较着劲,仿佛压制了巨大的郁结之气,下一秒不是要炸开就是活活气死。
戚沐倾狠狠地吸了他的味道,在他耳边哭泣:“我不是人……湮寂,我是麒麟。”
第九十三章
“我是麒麟”他拉着他的手,蜷缩在他肩膀上,像个无助的孩童终于找到母亲,在她怀中诉说着委屈,肆意哭泣:“湮寂,不光是我,我父皇,我父皇的父皇,元都的君主世代都是麒麟……”
“湮寂,我就是你的琥珀,当初你硬要去打仗,我不放心,也舍不得你,便悄悄化了原形,跟在你身后。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知麒麟血可以解百毒,可以保命,先后就是因为这个才杀了先帝,你刚嫁过来的时候,我怕你知我原形后背叛我,后来我爱上你就更说不出口,怕你觉得我是妖怪,不愿同我在一起……”
“我没有变心,也没有疯,我之所以要废除你的后位,是因为我找到了帝后典籍的后五本,我看了典籍,湮寂,我们在这样下去,你会死。我会害死你……”
翟湮寂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些,他茫然地盯着戚沐倾,不知所措。关于他为什么不要他,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没有一个这样传奇,他说他不是人,他说他是琥珀。那个几次救他于危难之中的神兽,竟然是戚沐倾?翟湮寂嘴唇哆嗦了许久,心思百转千回,皆不知从而说起,只能顺着他最后一句话茫然地问:“为什么会死?”
戚沐倾抽泣了一阵说:“帝后同房的话……你也许会怀上麒麟。”
翟湮寂浑身一个哆嗦,仿佛被雷击中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重复:“怀上麒麟?”
戚沐倾说:“是怀上麒麟的卵,我看过典籍,这个麒麟卵是寄生在母体,一旦成熟就会自行炸开,对母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十有八九都会死。所以……”
翟湮寂连哭都顾不上了,他紧紧地抿着嘴:“男的……也能怀上?”
戚沐倾说:“麒麟卵在母体中就嗜血,跟人类怀胎大不相同,寻常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大量失血,所以元都才定下规矩,唯有最强者才能做皇后,什么皇后要保护皇帝,都是骗人的,元都帝王多为男后,其实就是因为越是强壮才越能顺利供应麒麟卵摄入的血……”
翟湮寂许久才转过头,僵硬地看着睡在一边棉布团中的麒麟幼崽。他脑袋一片混乱,当时他就记得自己在马车上,怎么就浑身剧痛,怎么就旁边躺着这个小东西,怎么就……那日在南烈,琥珀给他喝了自己的血,身上的伤口很快就开始止血,但是后背上有后印的地方却依旧血流不止……难道说这个小东西一直寄生在后印里面吗?
他微微转过头看着那个躺在摇篮里的小肉球,身子都有点不听使唤了,这个东西原来不是琥珀的涅槃,而是他跟皇帝的孩子吗?
那他怎么还活着?
是不是麒麟卵不到月份,就出来了,摔倒了地上来不及爆炸壳就碎了?
他支支吾吾地想阻拦皇帝的哭诉,却实在没有开口的机会,皇帝受了这么久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抱着他抽抽噎噎。翟湮寂心里满是疑惑,忍不住推了推他,有些尴尬地问:“那要是已经生出来了,还会死吗?”
他本来觉得自己根本不在意生死,但是一想到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就再也见不到戚沐倾了,就非常怕死,皇帝哭的红红的眼睛抬起来,竟然真的跟琥珀的眼神有几分相似,他茫然地看着皇后:“生出来?”
翟湮寂推开他,抿着嘴从旁边的软布摇篮中小心翼翼地把半个巴掌大的小麒麟崽举到皇帝面前:“这个……是麒麟吗?”
戚沐倾也愣住了,他慌忙擦了一把眼泪,看着翟湮寂手掌心里那一团还带着些许粉色的麒麟幼崽。大约是因为年幼,身上的金鳞还不明显,它在翟湮寂的手里动弹了一下,看上去非常的柔软,戚沐倾仿佛被天雷劈中,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反应,心口翻腾起异样的情感,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触了它一下。
麒麟非常认主,陌生人是动不得的,幼崽一下就醒了,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看见戚沐倾吓了一跳,它平日总是藏在翟湮寂的怀中,还是头一次看见翟湮寂以外的人,吓得嗷了一声,蹦下床就跑,这东西虽然小,但是跑得飞快,眼看就要窜上窗台,翟湮寂吓得大喊:“不许出去!”
说话间,他只觉得身边金光一闪。定睛一看,月光下,一只威风凛凛的金色麒麟已经堵在了窗口,将那跟他鼻子差不得大小的幼崽叼在口中了。
“琥珀……”翟湮寂愣愣地看着,今晚上的变故实在太多,他的精神已经被刺激的疲惫不堪,尽管皇帝跟他说自己是琥珀,但是真的变成了麒麟的模样立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是恍如隔世。琥珀挤到屋子里,稍微一转圈,尾巴就把桌子上的瓶子扫到了地上,哗啦啦的声音仿佛震醒了翟湮寂,他嘴唇微微颤抖,看着金色的麒麟把口里衔着的幼崽放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