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流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晨胤……”

    “嗯？”

    “静涵是真的喜欢你，你好好对待她。”

    “这个我知道。”晨胤的手，轻轻拍上了流年的肩。

    游戏里，删掉过去的号、化身为玛丽的容语并没有加入银翼，甚至没有与之前公会里的朋友再联系过。除了晨胤和流年以外，其他人都以为猫耳骑士已经离开了神无。

    只有晨胤知道。

    只有晨胤知道，容语每天都在做些什么。

    只有晨胤知道，容语都和哪些人混在一起。

    sera，神之名义，不能和你一起，飘零的枫……这些人代替着他，分享着容语生活中的快乐与忧伤。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是晨胤由始至终都没打算介入容语的交友圈。他们两个人一起打拼的日子已经成为了过去时，如今，只剩下短暂的回忆。

    自己公会里的事对晨胤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或许人人都以为，平时要求严格喜怒无常的ken是一个把公会名誉看得很重的人，其实不然。

    晨胤是那种既然决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工作特别忙碌的时候，会里的事他通常丢给流年或无情处理，这两个人办事他一向放心。

    网络游戏玩得久了，就越来越觉得网络世界就像是社会的缩影。有人为了地位拼命争取，有人安于现状自得其乐，有人无法容忍选择退出……银翼的前身蓝色回忆是这个服务器第一个公会，有很多玩家慕名而来。年轻人走到哪里都争强好胜，选择加入银翼，无非就是为了扬名，为了跟会里的兄弟一起称霸全服。

    看着那些满怀期待的人，晨胤想，就这样走下去吧。

    虽然给不了容语想要的东西，但能满足会里所有人的愿望，不也很好？

    忙碌紧凑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晨胤和容语之间，看上去已经和普通的兄弟没什么区别，直到悲恋湖出了某件事，让他们的关系再起波澜。

    ——格朗迪亚的叛将天丛盗了会长狐狸的号，跑来投靠银翼。

    整个服的公会局势，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天丛的行为并不是晨胤本人指使的。晨胤对天丛这个人没有任何好感，换句话说，他不喜欢没有智商的墙头草。只是觉得对方为了讨好自己而低声下气的模样实在很有趣，于是略微挑拨了对方。

    事情发生之后，晨胤仍收留了天丛在会里，这一举动不仅招来了格朗迪亚的怨恨，也招来了会里很多反驳的声音，但晨胤始终没有理会。

    然后某一天，晨胤收到了容语的线上留言。

    容语跟在sera身边，消息灵通。这通留言的目的，晨胤猜都猜得到。

    容语的口气是可想而知的愤慨，尊敬的兄长做了这种小人般的事情，做弟弟的不生气才怪。

    容语并没有直接问“到底是不是你指使的”这类愚蠢而直接的问题，他说：“哥，难道你觉得在游戏里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当然不是。晨胤叹息。

    “你是不是觉得，无论做什么对方都不会受伤？”

    小语，这句话你是在帮别人问我，还是在替你自己问我？

    晨胤随即关掉了游戏，几次拿起电话又几次放下，难得出现了犹豫不决的状况。

    和静涵交往也有一段日子了，晨胤却对于“转正”一词没有任何想法。从外表上来看静涵的确是个无可挑剔的女孩，可惜交往之后渐渐看出她的物质欲太强，有点过度爱慕虚荣。

    游戏里的“老婆”如此，现实中的女友也如此，使得晨胤有点不高兴。

    当他将分手的想法以一种很随意的方式告诉流年后，一向温和的流年却勃然大怒。

    “不许你说静涵的坏话”，“不准你对不起她”……如此激烈的口吻让晨胤终于明白，原来流年一直都喜欢静涵。

    越来越无爱的女友，越来越疏远自己的弟弟，还有，对许多事的态度都愈发冷漠的自己。

    晨胤想起以前静涵身体不舒服时，自己会买花去看望她，但是当自己这边出了什么问题时，对方却可以完全不介意地和别人有说有笑。

    静涵最大的兴趣就是购物，总是想象着自己能住在像城堡一样的房子里。每每听着她的言论，晨胤就像是又回到了童年，看见了那时的母亲。

    人人都想给自己争取更安逸的生活环境，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过，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那个人会真心真意地替自己着想，会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拿女朋友和弟弟相比，似乎是很不厚道的想法。

    完全没有私心的弟弟和事事总想着利益的女友……唯有前者，是他生命中永远的光。

    （5）over

    国战预选前夕，有四个人在sera的介绍下，加入了人手不足的格朗迪亚帮忙，其中一个是容语的炼金术士。

    晨胤很快知道了这件事。流年见他没有多大反应，没有当着他的面多说，当然心里还是非常不满的。

    容语身为创会者之一，又是现任会长的弟弟，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跑去帮助敌人？虽然晨胤好像不是特别在乎的样子，但如果预选输给了格朗迪亚，大家面子上一定过不去吧？

    流年叹了口气，准备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晨胤这个月抽的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烟和酒，若是真能将烦恼清除得一干二净就好了。可惜一旦意识到了真正的心情，整个人便再也无法假装平静。

    逃。

    他们两个人，在相互回避着对方。

    在游戏里和自己分道扬镳的容语，由于某些感情不想去见容语的自己，只能用逃避来忘记现实。

    晨胤并不在乎容语去帮助银翼的敌人，并不在乎容语和自己对着干。他宠了容语近二十年，感情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就算这一切发生在现实中，晨胤也不会对容语有半句怨言。

    格朗迪亚其实没有那么碍眼，月隐律也是晨胤很欣赏的人，容语和他们在一起，一定很快乐。

    晨胤一直没有忘记那次找独步订货，遇到容语和律时的情景。

    容语和独步拌嘴劲，一口一个“独步我儿”，调皮得不行。

    晨胤知道容语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知道归知道，看到归看到。容语在晨胤面前，从来都很乖很温顺，像现在这样不同的脸，他从没有见过，一次也没有。

    如果说晨胤对容语的朋友、对格朗迪亚有什么不满……那也一定是出于嫉妒吧。

    预选赛在紧张的气氛中进行，时间一天天地接近尾声。

    银翼原本大好的形势，因为计谋的失败而破坏殆尽，识破那出空城计的人正是容语。

    一向温和的流年大为恼怒，闷闷不乐了好些天，晨胤亦同。

    实际上这个计策，是容语还在蓝色回忆时有次聊天开玩笑地提到的。流年选择使用，第一是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第二则是想试探容语和兄长以及银翼决裂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如今，他们二人算是完全明白了。

    当天下线后，容语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

    “哥。”

    “我懂你的意思，你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就这样吧。”

    “哥……”

    “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晨胤笑了笑，“不过是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是想说这个！”那边的人已经激动地想摔听筒了。

    “你想说什么？”

    “明天……我可以去找你吗？”

    找我？晨胤沉默，过了片刻淡淡地回答：”我最近很忙，没什么空。”

    “……”

    “小语，你也多顾着点学业吧，别没日没夜地玩游戏，妈对你寄望很大。”

    “别和我提学习，更别提寄望，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这些的。”容语的声音里盛满了失落。

    “小语……”晨胤叹了口气，道：“算了，有些事别人说得再多也没用，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

    “没别的事的话，我挂了。等下还有工作。”

    “哥，我想再问你一句话。”

    “嗯？”

    对方的声音变轻了，变软了，刺痛心脏的感觉更强烈了。晨胤听见他最爱的弟弟，用最温柔的声音问他：

    “你一直……都只当我是弟弟，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