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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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顾长霁眼疾手快来抢书, 贺彰虽然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 但手上的速度却很快, 下意识地把书抽了回来, 和顾长霁各执一边。

    顾长霁的脸都涨红了, 因为太着急, 脑门上一下冒出来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你……”

    顾长霁没想到他还揪着不放了, 气得结巴:“干干干什么, 还不放开?”

    “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个人隐私,无权奉告。”

    贺彰于是撒了手。

    顾长霁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汗, 心里暗暗叹道:太没出息了。

    他拿了书, 没有再放回书架, 而是就这么拿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甚至没有放在手里翻一翻。

    贺彰忍不住地在意起了这件事, 以至于接下来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这么宝贝,是什么人送的?”贺彰问。

    顾长霁本来还在想怎么找个合适的话题岔开它, 结果贺彰非要来问, 他只好说:“不是什么人……”

    他回想起曾经那份暧昧模糊的记忆, 因为不清晰, 所以记不起来那份感觉了。

    “我从前有个喜欢的姑娘。”

    贺彰说:“哦。”

    话都说到这儿了, 那多多少少也该明白了。贺彰压下心里突然冒出来的一股子情绪, 听见外头有人喊“吃饭了”,得了台阶似的, 走了出去。

    是失落吗?

    贺彰想不明白。

    但那阵隐隐绰绰的遗憾感萦绕在他的身上, 分外地真实。

    他又觉得自己只是太惊讶了。

    那个用流水线生产女朋友的顾长霁, 居然会对一个女人珍之又重念念不忘,这个事实太让人难以相信。

    ……

    晚饭是顾长霁在这个家里唯一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他已经过世的外婆嗜辣如命,所以请的厨子也多是川湘那边的,重辣,还偏咸,总之口味都比较重。顾长霁虽然不能吃辣,但是偏爱那种咸口。

    虽然厨师几年一换,但是小少爷的口味都是被记着的。

    顾长霁爱吃的菜都在他旁边搁着,这让他非常满意,安静地埋着头吃。

    吴英秀看不下去了,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踢他。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你别老顾着自己吃,”吴英秀压低了嗓音,“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不懂照顾一下人家?”

    顾长霁:“???”

    “让你给阿彰夹菜。”吴英秀觉得她真是生了个木头儿子,一着急就忘了控制音量。

    “为什么我夹啊,他又不是没长手。”

    吴英秀眯着眼睨他:“还真是结婚时一阵现在又一阵了,你们男人啊……”

    顾长霁败下阵来,拿公筷给贺彰从鲫鱼汤里夹了块生姜:“吃这个吧,活血化瘀,健脑益寿。”

    贺彰瞥了一眼碗里的东西,从汤盅里夹了块山药出来给他:“你也吃点,固元生精,益气补肾。”

    补肾两个字被他咬得又准又狠。

    顾长霁:“……”

    “吃完了,你带阿彰去外面散散心,四处逛一逛。”

    现在怎么说也是寒冬腊月,顾长霁想不通有什么好逛的,不太想动。

    贺彰却说:“我自己出去走走。”

    他都这样发话了,自己再没点表示,肯定会被数落。顾长霁只好跟着一块儿出了门。

    老宅坐落在本岛的西南部,离市区不算近,也不算太靠海,倚在丘陵下方,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倒是很好。

    顾长霁带着他从祠堂前的青石板路转下来,潮湿的雾气打湿了石阶,在路灯的照耀下,朦朦胧胧的,倒是有点油画的意境。

    “我小时候……”顾长霁裹了一下大衣,指着一块铺平了的晾晒石,“就喜欢坐在这一块儿画画。”

    从这个地方能看到一角相当好的人文风景,就像现在,家家户户都喜欢把鳗鱼挂在房梁上晾着,一大片一大片,争相攀比似的。

    “夏天的时候,很多小孩会光着脚丫在这条路上走。”

    “你也走过?”

    顾长霁笑了:“当然走过,那时候外婆也在,她养了只狗,叫墨泥黑。我就牵着墨泥黑在从这儿出去,它特别喜欢贴着我小腿跑,跑几步又折回来,一点也不嫌累。”

    “墨泥黑……”饶是贺彰也被这个名字逗笑了。

    “因为是条大黑狗,真的特别黑,”顾长霁比划了一下,“我外婆她就是爱取些奇奇怪怪的名字。”

    说到这儿,他语气渐渐地有些消沉。“她过世之后,墨泥黑也老了,过世了,我就更不想来这儿了。”

    贺彰站在了他身边,看见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开始解脖子上的围巾。

    “不过墨泥黑火化之后,骨灰也在祠堂里,用一个小盒子装着,也是条体面的老狗了。”他说着就要回头去祠堂,“我们——”

    迎面一条温暖的围巾裹住了他。

    热乎乎的,带有贺彰身上浅浅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还有人的呼吸声停在上头,轻轻地碰触着他的神经末梢。

    顾长霁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等你感冒了,还是要让我照顾你,”贺彰的话语远比他身上的温度冷淡多了,“别给我添麻烦。”

    顾长霁就有些不服气,反问道:“你难道不冷?”

    贺彰:“我比你好得多。”

    他想说贺彰是嘴硬,但贺彰已经双手揣兜,径直向下走了。顾长霁跟在他身后,无端地觉得脚步也轻飘飘的,心情似乎也不再受周遭的冷空气影响,忽然就变好了。

    “前面有条河?”贺彰问。

    “是有一条,”他小跑着走到贺彰的身边,刚好和他肩并着肩,“水流量不大,现在枯水期,水就更少了。”

    贺彰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一步步朝河边走。

    “你们学音乐的,”顾长霁打趣道,“是不是都很喜欢在河边走?”

    “你们学哲学的难道不是?”

    这个问题被反将回来,顾长霁没有生气,反而笑了出声:“你说得也对。”

    他看见贺彰在找什么,探了脑袋跟随他的视线:“这儿有什么东西吗?”

    “你仔细听。”

    走近了,顾长霁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响,惊讶地问:“好像有小猫的叫声?”

    河边沿途都是长了青苔的厚花岗岩,从下坡的地方,斜斜的一条小路下去,铸了很大一块水泥板,用作浆洗的地方。

    挨着小路这头的岩壁上有不少孔洞,到了冬天的时候,也会有小动物在这里藏身。

    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

    微弱的,无助的叫声,随着他们的靠近,越来越清晰。

    顾长霁的步子急了,快走了两步,被贺彰拦住了。

    “嘘,”贺彰低声说,“不要吓到它。”

    顾长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裹在不甚清晰的暗影里,却能看出来他的神色,是罕见的小心翼翼与温柔。

    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在两块石头扩起来的,黑不隆冬的小空间里,稚嫩的小猫正在不停地拱动着。

    顾长霁打开了手电筒,用手指拦去大部分的光。通红的光线从指缝里渗出来,照清楚了里面的情形。

    一只黑猫趴伏着,像是受了伤,一动不动。那个不断在晃的影子,是它的孩子,一边拱还一边发出微弱的喵喵声,也不知道是在呼唤,还是在求救。

    贺彰伸手去摸了一下,静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已经凉了。”

    顾长霁的眼圈忽然一红,他问:“有几只小猫?”

    “一只。”贺彰轻轻托起正在喝奶,却什么也喝不到的小家伙,“搭把手。”

    顾长霁忙把手电筒关了,接过了这只小奶猫。

    它的身体有点湿,还带有腥气,也许是沾了血。但体温还是热的,很精神,刚落在他手里的时候,还大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这是在凶我?还是干什么?”顾长霁没养过猫,忍不住紧张。

    “应该是饿了。”

    顾长霁这才仔细地看,小猫低下头,不住地在他掌心里蹭,似乎是饿极了,要喝奶。

    贺彰说:“母猫被人打了,可能是想回来带孩子走,但流的血太多,没能撑过去。”

    顾长霁鼻子发酸,把小奶猫抱在了怀里,用手掌拢着,给它挡风:“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吧。”

    贺彰在黑暗里看着他。

    “外公做大寿,不能见血,他们忌讳这个,”顾长霁吸吸鼻子,“我们偷偷地把猫妈妈埋了。”

    “你哭了?”贺彰的语气里似乎带有惊奇。

    “怎么可能。”顾长霁确实想哭,不过还没到掉眼泪的程度,他只是心疼这条枉死的生命,“别说废话了,我们快走。”

    大晚上的,不好找地方。顾长霁从后门溜进家里,托人把母猫的尸体先好好保护着,打算第二天再找个清静的地方下葬。

    接着就是给小猫喂奶的问题。

    奶猫还很小,耳朵没有完全立起来,只是毛茸茸的两个小尖,大概刚刚足月。

    顾长霁让人配了羊奶来,装在针筒里,让小猫舔着喝。

    小猫饿疯了,嘴里装不下了,还在拼命地往上蹭。等半针管的奶水喝完,它终于消停下来,脑袋靠在顾长霁的大拇指上,睡着了。

    这么小的猫,顾长霁不敢给它洗澡,只能用毛巾先给它擦干身体,放进临时做的小窝里。

    “我想养它。”顾长霁说。

    “你要带回来,不就是要养。”

    “嗯,以后它就是我儿子了。”

    “你连他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顾长霁愣了一下。“这么小看得出来吗?我回头要查一下。”

    顾长霁伸出手指头,轻轻在小猫脑袋上点了点,小猫就歪了一下头,整个后脑勺蹭在毛茸茸的毯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多亏了你听力好,不然留下它自己可怎么办。”

    贺彰得了夸赞,微微勾唇。

    他兴致这么高,贺彰也加入了进来,

    “你既然要养它,肯定要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顾长霁想起来它张嘴吼自己的时候,“就叫‘呵呵’吧。”

    贺彰:“……”

    “怎么了,不行吗?”

    贺彰叹了口气,不打算评价他的取名水平。这绝对是和他外祖母一脉相承的。

    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的儿子,为什么要冠我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