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宪给夏婵介绍的工作离仙乐闻很近，是一家台球俱乐部。老板姓胡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对她很客气，她和孙飞雪每天晚上六点去，一直做到十点，一晚上是一百块。

    孙飞雪在娱乐区，她在饮料区，她这个工作也不枯燥，顾客点水就送过去，闲着就看他们打球。

    夏婵工作的第三天，孟冬宪去了。

    那天夏婵刚到，胡老板就去休息室找她，看他急色匆匆，夏婵就知道出事了。

    胡老板拉着她不撒手，说：“小婵快帮我救个场，今天菲菲来不了了，你去替她一下。”

    菲菲是俱乐部的台球宝贝，也是俱乐部的活招牌，很多顾客都是慕她名而来。一是她台球打的好，至今还没碰到对手，二是她身材很棒，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

    她一般下午五点上班，和顾客打两三个小时桌球就开始花式台球表演。

    跟她配合的大壮是俱乐部新请的花式台球手，经常失误，好几次把台球打在菲菲腿上。

    菲菲估计是被打怕了，不敢来了。

    胡老板好说歹说终于把夏婵说动了。

    夏婵能答应老板也是因为胡老板平时对她不错，况且胡老板说今晚工资翻三倍。

    嘿嘿，这钱她咋能不挣呀。

    她答应后胡老板就让她去换菲菲工作时穿的衣服。

    菲菲性格豪放，穿着也不拘小节，基本老板准备什么样的她就穿什么样的。

    可夏婵接受不了，这衣服非常暴露，上身只有一条黑布遮住胸部，下身是同色系包臀裙，她换完衣服都不敢从试衣间出来。

    穿成这样，你让顾客打哪个球？

    为了能让顾客专心打球，她还是把那条布脱掉，换上她服务员穿的半袖。

    胡老板看她穿的整整齐齐密不透风，差点气晕过去。

    夏婵态度坚持，她能穿一个包臀裙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要自行车的话，那她就不帮了。

    胡老板看着那双细腿，咬咬牙妥协了。

    夏婵不会打球，胡老板就让她在休息室休息，等八点表演的时候再出来。

    休息室里有一面大落地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舒展四肢。

    最近她都没好好练舞，课上的吃力，已经被老师批评很多次了，今天难得有一个半小时空闲，她就对着镜子练起舞来。

    ——

    孟冬宪是七点半到的，胡老板不知道他今天来，没留他常用的贵宾室，孟冬宪摆手说无妨，他就是过来看看夏婵工作怎样，没想多待。

    胡老板把他领到休息室门口后就离开去照顾别的客人了。

    孟冬宪刚抬起手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有音乐的声音传出来。

    他小小推开一扇门，发现是夏婵在跳舞，房间内她只开了一盏灯，她就站在灯下，周身洒满光辉，像是黑暗中的剪影，她时而张狂跳跃，时而自闭蜷缩，最后化成一条彩带随风落地。

    他静静看着躺在地板上休息的她，胸脯由于剧烈运动此起彼伏，可她四肢不知疲倦，在空中翘起二郎腿，影子映在墙上，把自己逗笑。

    孟冬宪推门进去，抬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顿时房间明亮起来。

    夏婵腾一声从地板上坐起来，回头看他。

    此时孟冬宪已经走到她身边，朝她伸出手，“这么冷的天你还坐地板上。”

    夏婵迟钝，反应两秒才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她跳舞跳热了，不觉得冷。

    她冲他笑笑，“您怎么来了？”

    这时孟冬宪已经打量完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今天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噢。”夏婵咬着下嘴唇，低头思考。

    他刚才是不是在外面站很久了？应该看到自己跳舞了吧？哇！她突然觉得好难为情。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尴尬。

    幸好没多久，小壮就找她，喊她去表演。

    夏婵跟孟冬宪摆了摆手就出去了。

    表演的位置就在大厅中央的台球桌，此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夏婵一过来，他们就尖叫欢呼，她踩着小阶梯上台球桌，左右搜寻都没看到小壮。

    她还在人群中找小壮的影子，这时更热烈的欢呼声响起来。

    夏婵扭过头，看见孟冬宪拿着球杆朝她走过来。

    他嘴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走到她面前还煞有其事的和她握个手。

    怎么不是小壮了？不过对方是孟冬宪，她就更安心。

    孟冬宪让她坐在球桌的短边中间，他在她身体左侧摆放一个球。

    他上半身弯俯，距离她及近，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台球手，也不知道他们做支撑的手掌摆出来的形状是那么丑。

    四指张开贴地，关节处抬高，大拇指头高高翘起贴在食指上，怎么看都像畸形凤爪。

    夏婵盯着他的手看，忽然发现他是左撇子，那那天岂不是伤到了他最重要的左手？

    她突然又充满歉意，她转头，小声问，“你手好了没？”

    孟冬宪听到她关心自己，挑了挑眉，“快好了。”他转头对她笑笑，“上次被你按完好多了。”

    她没想到自己的按摩会有效果，开心，“哪天有时间，我再帮你按。”

    孟冬宪也冲她露出一个微笑。

    今晚的表演因为有了孟冬宪变得高级起来，胡老板还特意拍了一小段视频放网上增高人气。

    之后夏婵没再代替菲菲当台球宝贝，孟冬宪偶尔过来待一会，点杯喝的和她聊会儿天。

    同事们都说孟冬宪是在追求她，不然谁会天天来台球俱乐部不打球光喝东西的？更何况他自己还是开酒吧的。

    夏婵刚开始没往那方面想，挡不住周围声音太多，后来她就故意躲着他，看见他来就去娱乐区找孙飞雪。

    躲了两次后，他就没再去俱乐部。

    夏婵以为他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几天后又发生了大转折。

    ——

    何清灵举办婚礼的日子定了，就在这周日，夏婵想给她买份结婚礼物，就跟胡老板提了预支薪水外加请假的事，胡老板让她周五去俱乐部取。

    天气预报说周五那天会有强降雨，她特意早点去俱乐部没想到胡老板却睡过了头，等她出来从俱乐部出来时，外面已经下起雨了。

    她冒着雨跑到对面的公交站等车，等车的时候她注意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口罩鸭舌帽的男子，吸引她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大伞。

    他的黑伞像颗树，为三个人遮雨都不成问题，她悄悄移到他身后躲在他伞下。

    这男人好像生病了，一直佝着腰咳嗽。

    夏婵听着声音耳熟，从后面侧头一看，这人竟然是孟冬宪。

    “孟先生？”夏婵惊讶喊出声。

    孟冬宪也意外看到她，嗓子这时打痒，他低头咳嗽几声，说话带着厚厚的鼻音，“真没想到，我还能再看见你。”

    回想这几天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好意思，她解释道：“我其实也不是白眼狼，可是人言可畏，我得为了咱俩的名誉考虑。”

    孟冬宪不苟同，嗤笑一声。

    “孟先生，你的车呢？怎么也坐上公交车了？”像他这种人物，平时出行不都有司机接送吗？

    “前几天坏了，拿去修了。”他咳嗽一声。

    “你现在生病了，怎么不打辆车啊？”她又问。

    “我家离得近，只有三站地。”他又咳嗽一声。

    在夏婵“哦”的时候，公交车来了，孟冬宪把伞收好，准备上车。夏婵一看这车也到何家，就跟着上去。

    上车人多，她被挤到最后才上去，刚迈上台阶身后的车门就关上了，所有人都堵在门口。

    孟冬宪上了车才知道他没有零钱，他身后的美女看他长的仪表堂堂，想帮他付钱，被他拒绝了。

    他指着最后面夹缝中求生存的夏婵，跟司机师傅说，“她帮我付。”

    然后他就大步流星往里面走，还占了个座位。

    孟冬宪的这句话夏婵听到了，怕司机师傅看不见她，喊，“是我，我付我付。”

    夏婵投完币就往后走，她眼尖看到一个空位，她抬脚冲过去，眼睛一瞥空座旁边的人，刹住了脚。

    孟冬宪双手抱胸，闭目养神，散发出来一个“生人勿近”，可他现在这个状态，根本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人，也不知道旁边坐的谁。

    她抱着这个侥幸心理，大大方方坐过去，为了不碰到他，她只坐半个座位。

    夏婵望着窗外雨中车流，脑袋里在想要给何清灵买什么礼物，脑中突然闪进一个很好的想法，还没成型，就被肩膀上突然多出来的脑袋吓回去。

    她扭过头，孟冬宪双眼紧闭靠在她肩膀上。她低声喊了两次，他都没反应，她用手推他额头想把他脑袋扶起来，指尖刚碰肌肤，一股热源传递出来。

    他发烧了。

    而且他的整个人还在发抖。

    她拍着他肩膀，询问要不要带他去医院，他突然伸出食指挡在她嘴边，不舒服的哼唧，“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夏婵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就跟他一起下了公交车，她打开伞扶着他走。

    孟冬宪虽然头烧的晕晕的，可回家的路还认识，夏婵把他扶进房间，他看见床就推开夏婵，整个人扑上去。

    躺在床上他就失去一切行为思考能力，夏婵帮他把湿外套鞋子脱掉，又把被子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她都累出汗了。

    从卧室出来，夏婵就去厨房给他烧热水，水烧开后她端了一杯给他喝药。

    他床头柜上放了两盒退烧药，她按照说明帮他把药挤在纸上，然后推他起来喝药。

    孟冬宪迷迷糊糊喝完药又躺会去，他在床上翻了两翻最后捞到她手，抓起来贴在额头上。

    她手凉，可能他感觉这样舒服。

    夏婵想到给他敷凉毛巾，就把手抽出来，去卫生间用凉水给她洗一条毛巾出来。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睁着两只眼在看她。

    她被吓一跳。

    她走到床边，弯下身，把凉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又帮他把被子掖严实，只露出来一个脑袋。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夏婵被看的不好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快睡觉，睡一觉就好了。”

    她怕他不闭眼，所以也不敢遮得太紧，手掌距离他眼睛还有段距离，这就给了他逗弄她的机会。

    他仗着自己眼睫毛长，来回刮她的掌心，她生气收回手，却看到他在冲自己笑。

    “你怎么这么可人？又会按摩还会照顾人。”孟冬宪看着她说，“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生病是怎样的？”

    “我小时感冒我爸就给我盖好几层大被子，然后睡一觉，等醒了他会给我买一堆好吃的，就没事了。”

    夏婵想起小时候和父亲的点点滴滴，记忆源源不断涌出来。

    “你小时候吃过那个没有？一小碗里面全是奶油上面盖一片山楂片，我小时候不喜欢吃奶油光吃上面的山楂片，奶油都给我爸吃。”

    “还有我小时候特别爱吃火腿肠，但是家里穷平时都吃不到，可我每次生病我爸都给我买，所以以前我很希望生病，现在长大了却一点都不想。”

    不知不觉她说了这么多，孟冬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把他额头上的毛巾毛巾拿掉，再摸，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

    生病的人得吃点清淡的，他现在这个情况最好喝点热乎乎的粥，出了汗就好了。

    她退出卧室，去厨房找了半天没发现一粒米，而且他家冰箱也是空的。

    她捏捏自己鼓鼓的钱包，一狠心抽出来一张毛爷爷下楼逛超市。

    睡梦中他听到关门声突然就醒了，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房子内静悄悄的。

    他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衣服也贴在身上黏腻腻不舒服，他从床上起来，拿了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刚起床时头还清醒着，洗完澡又变得晕乎乎的，他走到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喝，摸了摸烧水壶，还是热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他把水喝完，这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他清晰感受到心脏在胸膛剧烈跳动。

    夏婵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进来，看他站在厨房，傻愣看着自己，语气着急，“你别傻站了，快来帮我一把。”

    孟冬宪放下水杯，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接走她手里的重物，不可思议的问，“你刚才去超市了？”

    “嗯，我想给你煮点粥，后来发现你家什么也没有，就去买了点儿。”

    夏婵换完拖鞋，抬脚摸了摸他额头，“退烧了，不过还有点热，你在去去床上躺会儿，一会粥好了再喝碗粥就可以了。”

    孟冬宪注视她喋喋不休的嘴，听到她说着关心自己的话，突然拉起她的手放在左胸口，“夏婵，和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