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上任省委书记的第三年，在李书记跟易省长的带领下，汉东省在国内已经发展为高新技术产业集中大省。

    汉东省处在长江三角洲地区，虽说比北方要暖和些，其实也是很冷的。

    夜里李达康正在办公室看资料，手机响了屏幕上的名字让他心里一阵凉意。自从十多年前母亲去美国找她告诉自己爸妈已经离婚了，她很想回国问问爸爸到底怎么回事，只是一直以来妈妈都不肯让自己回去甚至不让自己打电话给爸爸。大路叔叔也只是偶尔去美国看望一下他们母女。只是远在美国的李佳佳跟本不知道父亲已经再婚，而且还是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姐姐，还生了两个儿女。王大路去美国的时候对于这件事也是丝毫未提，他害怕欧阳的脾气会回国打搅李达康跟夏长亭的生活。只是这次王大路就算不说欧阳菁母女也会什么都明白。

    他接通电话以后不由自主地开始叹气，电话那边却一直有哭声，哭声很大很刺耳，李达康十分担心地问了她好几遍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李佳佳听到久违地父亲声音，她真的太委屈了。

    “佳佳，怎么了？你说话啊!”李达康听她的哭声心里很着急。

    李佳佳哭了半天才抽泣地说了一句：“爸，你快点来省人民医院。”

    李达康听到医院俩字整个身体的弦都紧绷起来，他眼神空洞远在站了一会，他没有想李佳佳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回国，只是很想知道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佳佳，你先别慌，我马上过去。”李达康冲出办公室，立马给小张打了电话让他开车送他去医院。

    此时李达康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这十几年在国外，她们母女到底怎么样，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突然回国而且现在还在医院。这十几年来，他对不起欧阳菁对不起李佳佳。

    李达康赶到医院立马问了前台接待，对方说没有李佳佳，他赶紧问了欧阳菁，等他到了病房门口他只是站在外边透过玻璃看一下里边。十多年未见，女儿佳佳已经成了大姑娘，身边还站了一个小伙子，想想佳佳也二十多岁了，应该是男朋友或者是她的另一半吧。他又看到旁边的欧阳菁，她躺在床上睡着了，看着很疲惫脸色惨白，还上着呼吸机。

    他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去，李佳佳看到李达康来了立马唰地一下哭了出来，旁边的男子搂着她的肩帮他擦眼泪。

    “佳佳，你妈妈她……”李达康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人突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爸，我妈她得了血癌，在美国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在美国的时候医生就说妈妈最多只剩三个月了。这次回国妈妈的病情又严重了……”李佳佳眼睛哭的又红又肿。

    “那你们回来颠簸着干嘛啊？你给我打电话我请假去找你们啊!”李达康听完李佳佳这些话，他感觉心里突然就不跳了。欧阳菁与他携手走过二十年的婚姻，突然间告诉李达康，她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李达康一时间有些站不稳，他不敢相信。

    “妈妈说，在她剩下的时间里想跟爸爸你一起度过。我也劝她让她先好好接受治疗，我去跟你说让你来美国看她。她非要说，她这一辈子就没有让过你，想在最后让你一次，执意要回来。”李佳佳握着李达康的手，泪眼朦胧。

    李达康已经是清泪两行，年轻的时候他对不起欧阳菁，现在老了她病重了，竟还想着要回来找自己，他认为自己害了欧阳菁一辈子，从大学时候追她开始就注定他要对不起她。

    “佳佳，我……我一定会陪着你妈妈的，你放心。”

    “爸爸，妈妈她真的很爱你，去美国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找过另一半，她的床头始终都放着着你们俩人的照片。爸爸你这些年肯定也没有忘记妈妈吧。”

    李佳佳这句话问到了李达康的心里，他十分犹豫自己要不要告诉女儿自己已经娶妻生子了，他这么多年对于欧阳菁的感情只仅仅有愧疚跟对不起。

    “佳佳啊，我……我其实已经再婚了。”

    李达康十分为难地说出这句话，对于李佳佳而言仿佛是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没想到爸爸竟然会再婚，原来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地忙工作忽略妈妈，妈妈走了以后竟然会再婚。她太伤心了，妈妈在最后的时间想要回来陪伴爸爸，没想到爸爸竟然有了别的女人，这让妈妈知道以后她该多难过啊。

    “你结婚了？那妈妈呢？妈妈这次不顾一切回国找你，你想让她知道你再婚然后活活气死吗？”李佳佳指着李达康的鼻子两眼发红。

    “佳佳啊，我虽然现在已经再有了家庭，但是我会陪着你妈妈走完最后这段时间。是爸爸对不起你们母女。”

    “你配做我爸爸吗？妈妈真是看错你了。你走，趁妈妈还没醒过来，你赶紧离开这。”

    李佳佳情绪有些激动，李达康没有再说话就转身走出了病房。他在病房外边愣了一会。走出病房楼以后他点了很久没有碰的烟，吸的第一口差点呛到他。跟夏长亭结婚以后就没怎么吸过，只是偶尔在外边会吸上一两根。今晚他心里很乱，更是身心疲惫。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现在心里爱的是夏长亭而且已经跟她有了两个孩子。欧阳菁是陪伴他从苦日子走出来的女人，纵使她与自己性格不合，但是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如今她得了重病也离开人世，佳佳又那样难过，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怎么跟李佳佳还有夏长亭交代这件事。

    外边的雪下的很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李达康走的很慢，这刺骨的寒风刮地他脸生疼。他没有打车只是一直往前走，省人民医院离省委大院不远，他走到家的时候鞋都湿了大半，头发上也是沾满了雪花。

    夏长亭正在厨房做饭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赶紧走了出去，看他头发上粘的全是雪花赶紧给他扒拉掉，又给他拿出拖鞋让他换上。李达康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体贴自己又深深爱着的人，他不敢提欧阳回国的事，他怕她为他考虑，体贴到她会选择离开，他是真的不舍得。

    “怎么了？回来就看你心神不宁的。”夏长亭边说着边把他脱下外套给抖抖挂了起来。

    李达康没有说话，坐到了沙发上端起夏长亭泡的茶。

    “小烃跟小茉呢？”

    “小烃带着小茉在楼上玩积木呢。”夏长亭察觉出李达康不对劲，只是想着平时李达康愿意给自己说的都会立马说，不愿意说的自己问了他也不一定说，也就没再问下去，走进厨房继续忙活了。

    “我帮你弄吧。”李达康喝了一口茶也走了进去。

    “不用不用，你上班一天很辛苦的，坐那休息一会吧，我都快做好了。”夏长亭摆摆手让他出去坐下等它。

    夏长亭说完就接着忙活了，她没有看到李达康此时正望着她忙碌的身影湿了眼眶。

    “那我上去叫孩子们吃饭。”

    她只是嗯了一声。她没有见过了李达康这样的心情，她明白这一定不是工作的事影响的。她相信李达康会向自己说明情况的。

    即使到了吃饭的时候，李达康也一直抱着女儿在喂她，没有说一句话。

    夏长亭一直盯着李达康看，她一向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只是今晚李达康的态度让她心里饱满的安全感瞬间减半。

    “书记，是工作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他依旧不动声色在专心致志地喂女儿吃饭。良久他看着夏长亭眼眶有些红：“欧阳他们回来了。”

    夏长亭听见这句话，心里那剩下的安全感一下子跌入谷底。她害怕那个名字，她知道在李达康心里，始终对欧阳菁抱着愧疚的心情，她不敢再往下问了。愣了一眼她立马低头开始吃饭，眼泪都已经掉到了碗里。

    “妈妈，你怎么哭了？”小烃坐在夏长亭的旁边，看着妈妈身体有些颤动，仔细一看妈妈竟然在偷偷哭泣。

    李达康听见儿子说夏长亭哭了，立马放下女儿，跑过来一把搂住夏长亭。

    “长亭，你别哭，纵使欧阳他们回来了我也不会抛弃你们的。”李达康搂她搂地很近。

    “书记，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刚刚你提到她回来我突然间就情绪上来了，对不起。”

    夏长亭抹掉自己眼泪，李达康扶她坐下让她继续吃饭，自己坐回去继续喂女儿。

    晚上躺到床上，李达康很累沾床就睡了。女儿还小平时都是跟他们俩睡的，今晚夏长亭看见李达康很累，就不想打扰她，睡在了女儿的房间。把小茉哄睡着以后她始终睡不着，头蒙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不敢出声吵醒女儿。

    早上李达康起的很早，夏长亭饭还没做好。一般都是她做好饭去叫他起来吃的。今天她有些意外，李达康下楼看到夏长亭那双肿的跟核桃一样大的眼睛，他心疼啊，自己昨晚就不应该对她说欧阳回来了。

    他去厕所湿了毛巾就扶夏长亭出来让她先给敷上。自己进了厨房去收拾。

    中午的时候他打电话说不回去吃饭，夏长亭带着俩孩子自然是不能去给他送饭。他去了医院他想看欧阳菁醒了没。

    进到病房的时候，李佳佳刚好给欧阳菁的饭喂完。欧阳菁看见李达康进来第一反应就是愣住了，她是个要强的女人，自己如今病殃殃的还上着呼吸机，跟当年李达康追求的欧阳菁完全不一样。

    “佳佳，你先出去吧，我跟你爸爸聊聊。”欧阳菁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李达康心里抽着疼。

    “你可千万别说什么让妈生气的话。”李佳佳这是暗示李达康不要告诉欧阳菁自己已婚的事。

    随后李佳佳走出病房，李达康坐到欧阳菁跟前。二人的眼眶都已经红了。

    欧阳菁顿了一会道：“达康，你吃饭了吗？”

    “吃了。在单位吃的。”

    “听佳佳说，你现在都是省委书记了，想当初我可是跟着你从秘书开始的，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欧阳菁是觉得太遗憾自己没能一直见证他的成功。李达康早已潸然泪下，他不能听到欧阳菁说起这些往事，他越听越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是啊，我当秘书的时候才二十多岁，现在我都快六十了。”李达康起身轻轻地帮她抹掉眼泪。

    “其实我现在想想很后悔当初不理解你，要是我年轻的时候跟现在的想法一样多好啊。”

    李达康握着她的手，她的手因为一直输液所以很凉，他的掌心很温暖。欧阳菁很久没有被他这样拉着了。

    “欧阳，是我对不起你。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你。”李达康看着眼前重病的欧阳菁他心里全是对不起。

    “达康，不要说这些了。我们之间没有对不起。”

    “好，我不说这些了。”

    “我还记得上大学那会，你为了我还跟我们系一个男的打了一架，后来你一个学期的奖学金都没了。”

    李达康笑着流出眼泪，欧阳菁也弯起嘴唇。

    “是啊，没了奖学金我也就没钱吃饭，最后还是你养活了我半个学期。”

    对于这些往事，李达康没有忘记只是他不愿意想起。以前在没有爱上夏长亭的时候他还偶尔想起后红了眼睛，心里有了夏长亭以后他就克制了自己不想这些了。

    “达康，我们之间原来也经历这么多啊。”欧阳菁想想自己与李达康从大学时期到后来离婚，之间这二十多年的光阴让她心里有了很多慰藉。

    “欧阳，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更不配做一个父亲。”李达康对于女儿李佳佳的陪伴跟教育一直都不及欧阳的万分之一。

    “你工作忙，年轻的时候我不懂得理解你，现在我知道你当初心里不是没有我们母女，只是你背后的压力太多了。”

    “欧阳你现在能够理解我，我心里很感激。”

    “达康，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你去忙工作吧。”欧阳菁说了这么多话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就闭眼上休息了一会。

    李达康帮她掖好被子就走了出去。李佳佳始终不愿意搭理他。就是看了一眼李达康就进到病房里边了，他也没有再多说，女儿对自己的成见已经很大。

    夏长亭下午送小烃小沫上学以后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