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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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线终于连成了一片,织成了一张硕大的阵网,莫三念叨了一阵,地面忽然炸起土块,四周猛地一闪,整个树林似乎塌陷了三分,仅剩一条黑线幽幽伸向远处。

    莫三“嘿嘿”一笑,道:“找到了。”

    这季节的树木已不再茂盛,他沿着黑线一路走下去,不等切近已然看见了云笈楼那褐色的墙壁,他出掌震开大门,迎面就是一花。

    莫三避过这一击,眼见门里踏出一双十方鞋,一人甩拂尘在臂,长髯过肩。他连退三步,锐声笑道:“哈哈,原来是烟霞云海两位道长,难怪我找不到他,久仰久仰。”

    烟霞道长沉眉星目,不怒自威:“此面目并非本人,你是何人?”

    云海道长并没有出来,莫三往后一探头,云笈楼的大门轰然关闭。

    烟霞道长道:“回答。”

    莫三扬脸邪笑道:“鄙人姓莫——行三。”

    烟霞道长道:“莫丘臣三子,孽障不应在世。”

    道长抬指,一记定身咒使了出来,莫三划开一步,道:“道长,省省吧,没用的。”

    他劈开这罩身的咒法,地上的黑线忽然变成了藤蔓缠上烟霞道长的双脚:“老人家,要左腿还是要右腿?”

    藤蔓应声刺入烟霞道长的双腿,道长眉头一紧,藤蔓倏地拔了出来,留下两个血洞,云袜瞬间沁得通红,道长忍痛念出真言:“封。”

    “哎呀。”莫三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扎俩洞,还不至于没救,干嘛自己废掉自己的腿呢?况且用了封血,你连动都动不了,光靠法术可制不住我莫三呀。”

    烟霞道长拔出背上的长剑,往前迈出了一步。

    莫三眼睛一抽,有光华亮了亮:“如果我是莫丘臣一定会说一句‘令人钦佩’,可惜我不是他,我不介意你死的更快一些。”

    烟霞道长缓步出剑,如瀑的剑光同那黑线斗缠的难舍难分,莫三操纵那黑线需要耗费太多的灵力,越是持久越是吃不消,按说烟霞道长自封双腿血脉,也不会坚持太久。但是眼见已经半柱香的时间,烟霞道长不仅面沉如水,脚上丝毫不减速度。

    莫三望了望他身后的大门,忽然明白了。

    “封禁咒必须全神贯注,稍有走神就会前功尽弃。不知道你能坚持多久呢,师——叔。”莫三眼故意叫出“师叔”,眼中精光一现,黑线蓦地分出数只,烟霞道长的额头忽然露出青筋,斩断十来只却仍是被刺中手臂。

    莫三得逞地笑道:“莫丘臣在世的时候和我讲过,师叔为什么会离开师门,好像还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呢。她叫什么呢,我想一想……”

    “闭嘴。”烟霞道长气息微乱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剑光突然暴涨三分,穿出黑线的包围,划中莫三的脸。

    血流入莫三的嘴里,他啐出一口血痰道:“想起来了,她叫宁琳。听说她死得很惨是不是,脸皮都被人剥去了,挑断筋脉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哈哈哈哈哈,想想我就开心!”

    烟霞道长胸口一闷,直直喷出一口鲜血,他重重撞在门上,低声唤了一句:“云海!”

    “云海?”莫三努嘴道,“不好意思啊师叔,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我的青雷去找他了。恐怕现在已经被青雷刺成蜂窝了吧?”

    血再次从烟霞道长的双腿中涌出来,莫三收了那黑线,蹲在他跟前道:“是不是感觉不到云海道长的加持了?看在你是我师叔的份上,我不会把你戳成窟窿的。”

    烟霞道长颤抖着支起上身道:“莫三……”

    莫三把手放到耳边,道:“嗯嗯?听不清。”

    “你……不得……好死……”

    莫三缓缓直起身,惋惜道:“俗,真俗。师叔当初是不是特别懊恼没有救到宁琳,是不是觉得,被剔断筋脉的应该是你?”

    烟霞道长红着眼望向莫三,莫三兴奋地道:“想她吗,是不是日日夜夜地想?我好想帮你完成这个愿望,你成全我吧。”

    黑线无情地割断烟霞道长的筋脉,道长紧闭着双唇,恨恨地盯着莫三的眼,莫三冷漠地俯视着他,一点,一点,用最慢的速度划开了他的咽喉。

    血溅入泥土,以另外一种方式滋养着合欢树,青雷线再次变成了地上那延伸的标记,碾压血痕,指向前方。

    白殊从树上落下来,看见这血淋淋的场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道:“莫三,你是变态吗?”

    莫三的眼神再次黯淡,又变回了一双无神的死目:“变态?彼此彼此吧。”

    他踢开烟霞道长的尸体,推开了云笈楼的大门,白殊扒着门边跟着跳进了门槛,哪知差点踩上另一具百孔千疮的尸体,她嫌弃地远远绕开,胃里一阵翻腾,跟着就干呕起来。

    莫三瞧她不上,道:“你是怎么排上十二地支的?靠风骚吗?”

    白殊抹去眼角的泪花,哽咽着道:“放屁,我一向直接放虫蛊,谁要看这些白的红的,真是恶心。”

    “恶心就在家学女红。”莫三摸了一把石床,捻了捻手指道,“那个苏远文应该一直躺在这。”

    白殊趴在石床上,抠了抠石床上的经文:“哎呀,好凉爽。躺在这,为什么要躺在这,这上面刻的乱七八糟的都是干什么用的?”

    莫三四处望着,在书架上肆意翻找着:“聚魂凝魄。”

    白殊仰躺在上面,忽然想起来道:“诶,刚才一声巨响,是你干的吗?”

    莫三手上停了停,道:“不是,我也听见了,像是海里的声音。”书架上显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拍拍手,看见了角落的阶梯,他转手拿了个长明灯,往那阶梯走去。

    白殊舒舒服服地躺在那石床上,却觉得一旦闭眼,耳中尽是嗡鸣之声,她困惑地坐起来,冷不防被身后的黑影吓了一跳。

    那影子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白殊翻了个身滚下石床道:“谢掌门真的在蓬莱岛呀,楼主真是厉害!我还纳闷她为什么一定要把谢掌门送到澹光台。你说,她是怎么知道苏氏一定会把谢掌门送到蓬莱岛的?”

    莫三从腰带中掏出一支竹管,塞进了谢掌门的口中:“因为只有这里任何法术都找不到他。苏氏怕他被埙声控制,但是既不能把他埋了,也不能把他烧了。如果不是我,恐怕他就永远长眠在这地下了。”

    “是是是,你最厉害。”竹管进嘴的一瞬间,白殊看见谢掌门的眼皮颤了颤,“这是什么?”

    一股煞气从谢掌门的脚底直腾头顶,白殊刚一凑上前,谢掌门猛然睁开了双目。

    “咿呀!”

    白殊的后腰撞到石床上,谢掌门一双无神的瞳孔渐渐漆黑,那煞气似乎钻入了他的体内,整个皮肤开始迅速干瘪发焦,他慢悠悠地转动了头颅,定格在了白殊的方向。

    白殊僵硬地盯着他道:“三少,这东西会误伤自己人吗?”

    ——

    黑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蓬莱岛上哀嚎遍地,一群黑虫突然展翅扑向远思,落萱一鞭子抽飞一串,急道:“这怎么回事?!”

    远文解释道:“我们去找二师兄,但是师兄没找到,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白殊,就是她放出来的虫子,被咬到就会中毒!”

    远文被逃跑的人群撞飞,远思拉住他,对落萱道:“这东西不怕火,快想想怎么办!”

    “白薯是什么东西?!”落萱用灵力震飞爬上身的黑虫,对众人喊道,“都退去海边!”

    “别打别——”

    一个人捂住脸跪在地上,有同伴要去拉,还没到跟前,那人已经被虫子淹没,满身层叠如瘤,好不恶心。旁人看个满眼,失魂地喊道:“别打碎虫子,溅出来的液体有毒!”

    落萱带着人群往海边跑去,落茸守在队尾,虫子却追得并不紧,倒是侧面的虫群如浪涌一般,毫不退缩。

    远思发现了异样,对落萱道:“那虫子好像怕落茸姑娘?”

    落茸本身并没有什么特质,落萱看见她腰间挂的香囊,她幼时曾被毒虫咬伤,捡回一命后爹爹就一直让她带着装满硫磺的香囊,她连忙喊道:“落茸!硫磺!”

    落茸会意地冲她点了点头,指入香囊抠了一块,刚拿出来虫群竟纷纷往后退去:“有用!”

    人群大喜,有人喊道:“小姐,船上有早上刚拉来的!”

    落萱招手到:“去拿!”

    十来个人奔向大海,跳上船扛下两袋硫磺,几个人沿着沿着海岸画出一条巨大的硫磺圈。

    落萱斥道:“不是把我们圈起来,是把虫子圈起来!”她抓了一把硫磺越过众人的肩膀,落在虫群的后方,与落茸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哄鸡入圈一般轻轻松松就把虫子困在了硫磺圈中。

    一声凄厉的叫声从后面传来,只见三五个门生后面追着一个彪形大汉,大汉风驰电掣般闪近那几人,提腕便砍。

    远文拿出捆绑符,远思引剑刺去,然而放出的金光锁刚一近身就被烧得无影无踪,远思的剑与那大汉擦身而过,迸溅出了不少火星。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那个符箓!”

    那大汉已经跑到人群这边,落萱认出那身装束,便道:“是谢掌门!都散开,远离虫圈!”

    白殊远远站在后面,远文道:“那就是白殊,十二地支里的子。”

    落萱道:“曳香楼?那哥哥白去飞来峰了,他们的目标是蓬莱岛!”

    落茸道:“至、至少不用担心他了!”

    落萱的长鞭卷上谢掌门的手腕,一个门生死里逃生,谢掌门扯着鞭子仍旧追上去,落萱被带得往前,不得不撤回来。

    远文累得精疲力竭:“简直螳臂当车啊,这样打根本伤不到他,得把那个符箓从他嘴里取出来。”

    任何符咒都于他无用,谢掌门发了狂地在人群中劈砍,一个门生妄想从背后偷袭到他,然而谢掌门忽然回过头,漆黑的脸上根本看不到眼眸的所在。

    那门生咬牙劈向他,谢掌门横刀一削,直接把那长剑斩成两段,眼见刀在眼前,落萱的长鞭卷上那门生的脚,直接将他拽离了刀前,但是谢掌门尾随着冲上来,还没等回眸,他已经和落萱擦身而过,就听落萱闷哼了一声,那刀身已经沾满鲜血。

    落萱左腿一软,直楞楞地跪了下来,谢掌门再次转回来,落萱腿上根本使不出力气,她下意识地抬鞭去挡,只听身前“锃啷”一声,落茸的捆绑符卷住谢掌门的脖子,只是迟钝的一瞬间,金光锁就烧没了,但是远思已经抱走了落萱。落茸望见她的伤口,面色沉重。

    远文脑中灵光一闪,道:“上次沈公子是用分水匕冻住这种阴尸的。”

    “准备御水剑阵!”落茸这句话居然没有磕巴,她从谢掌门的手下避过一击,卷过他的头顶落到一旁,“快!”

    海面忽然翻起了黑色的浪花,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整个蓬莱岛都充斥着在焦灼的气氛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那躁动不安的水面。